第27章
張小毛聽說李锴有親戚在地區醫院, 十分高興。他想要把這個好消息和家裏分享,并且力勸他爸能至少去地區醫院檢查一下——比起縣裏的醫療水平, 地區醫院顯然更讓人信任。
李萬亭也替小毛兄高興。每一個離家的孩子, 最惦記的還是家人的安康,能夠為他們提供一個好的就醫渠道,是現階段小毛兄能做得最好的事。
“要不咱們現在和班長請假,我陪你去打電話?”李萬亭看出張小毛的躊躇, 想着是不是他不敢去請假。
小毛兄搖了搖頭:“也不急這一會兒。反正今天都周四了, 後天再和家裏說也來得及。再說萬一這兩天發津貼了的話, 我還能和家裏說上一聲, 告訴他們我能賺多少錢了, 讓他們放心。”
屋裏一下子沉默下來。是呀,他們惦記着家裏, 家人何嘗不惦記着他們。距離往往如此, 會讓人不自覺地把自己最大程度地美化後,再呈現給家人。無關虛榮, 只為了讓千裏之外的父母放心。
林克進屋的時候, 面對的就是一屋子沉默的成員, 他有點好奇,原來這幫家夥聚到一起, 可是話題不斷,今天這是怎麽了:“怎麽回事?今天都訓練累了?對了, 今天中午讓你們檢查自己的裝備, 有沒有誰發現自己裝備不合适, 當時忘記和我說的?”
大家都搖了搖頭說:“沒有。”
那是不是讓巡診的事吓着了?盡管知道不大可能,林克還是說了一句:“大家別有心理負擔啊。衛生隊巡診出來咱們中隊有戰友,膝蓋出現了損傷,那都是個別現象。再說了早發現早治療,而且他損傷的并不嚴重,只要吃藥進行保守治療就行了。”
大家又都點了點頭,表示知道這個情況。張紫陽比大家大了幾歲,也看出了林克是在努力消除大家的不安。可是因為剛才他不在場,所以不知道大家為什麽會沉默,剛說了兩個問題,都沒能緩解班裏的情緒。
于是張紫陽就問道:“班長,不知道這個月的津貼,是在元旦前發還是元旦後發?”
林克這才明白大家是在擔心什麽,可是新兵又不出營門,除了生活用品并沒有別的用處,怎麽還着急用錢了?他把自己知道情況說了出來:“聽中隊說師裏財務已經做表了,大概在元旦前能發吧。怎麽,你們誰缺錢了嗎?”
大家自然紛紛表示自己不缺錢用,林克還是勸告他們:“我知道你們從家裏出來的時候,家裏都給你們帶了錢。可是你們想想,那可是父母辛苦賺來的,花錢都有節制一點啊。”
李锴和張小毛就看着李萬亭壞笑,又讓林克的下句話吸引了:“對了,你們元旦晚會的節目準備得怎麽樣了?這次中隊晚會,也是大隊春節晚會的選拔哦,節目一定得準備充分點。劉東西和劉南北,你們的臺詞背得怎麽樣了?”
劉家兄弟要表演相聲,改編的是大兵與趙衛國的作品《誰讓你優秀》。由張紫陽操刀,把那裏面所有關于評選“優秀演員”的內容,改成了優秀士兵,還盡可能的縮短了時間——臺詞太長了的話,時間太短,他們兩個人哪裏能記得住。
這回是全班的其他人看着劉家兄弟,劉東西就大包大攬地說:“記得差不多了,有時間我們兩個再對一下詞,加上動作表情就行了。”劉南北點頭算是同意他哥的話。
林克聽了挺高興:“那好,你們就練習吧。還剩這麽點時間,還不知道抓緊。”
劉東西大搖其頭:“班長,你就可就是外行了。你知道為啥好些語言類的節目在春節晚會上讓人給斃掉不?就是因為一回一回地審查,到最後所有的笑點都看得熟了,也就笑不出來了。可是你語言類的節目,不能引人笑,還有什麽用?所以,斃掉了。”
他說話生動,連說帶比劃的,班裏的人看着笑個不停。林克也笑了:“好。就沖你現在這個樣子,我覺得你們哥倆個的相聲差不到哪兒去。到時候到了臺上,保持這個狀态就挺好。”
得了劉家兄弟的保證,林克才轉回身來對上了李萬亭。說實話,李萬亭的點緊張。別看他面對張小毛他們的時候能夠游刃有餘,可是對上林克,還是有些壓迫感,尤其是面對他的雙眼的時候。
就在李萬亭覺得自己要頂不住的時候,人家林克已經開口了:“李萬亭,今天下午表現的不錯啊。當時我光想着給大家講解動作要領了,就把你還撥正步給忘記了。可不是有意針對你。”
這算是道歉嗎?算嗎?李萬亭有點小激動,覺得林克還是挺大氣的人。他趕緊表示沒有關系,還有點不安地問自己的班長:“下午副參謀長下達口令,我沒聽他的。也不知道他生氣沒有。”
林克直接否定:“不可能。副參謀長還能為你這麽一個小新兵生氣?再說了,在訓練場上,你要服從我的指揮,當然得聽我下達的口令,才能做動作。”
大哥,你這樣得意,還是在中隊長帶着副參謀長來班裏的時候,真的合适嗎?
林克說完,發現自己班裏的新兵沒有反應,還是有些不大滿意的,可是他也只是強調:“大家今後的服從意識,還是要多向李萬亭學習一下。”
樊文輝想把這小子的嘴堵上。
副參謀長也是臨時起意,想到新兵班裏轉一下,看看新兵們的思想是不是穩定。轉着轉着,就想起下午訓練場上,那個咬着牙、流着汗還一動不動的小戰士。他對那戰士的印象不錯,就讓二中隊長帶他到那個小戰士的班裏看一看。
兩人走到了四班的門口,正聽見四班的人在笑劉東西。年輕的笑聲,盡管已經控制了音量,聽起來還是那樣的歡快,好象沒有什麽煩惱,可以壓倒他們。于是副參謀長他們就站到了四班門口,那時正是林克向李萬亭道歉的時候。
當時樊文輝覺得林克這小子不錯,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沒因為自己是班長,就放不下架子。可是他接下來的話,讓樊文輝恨不得自己上去給他一巴掌,就算是實話,也不能當着人這麽實說!
他完全忽視了,林克因為在與李萬亭說話,背對着門的事實。而新訓宿舍的門,不是就寝時間,一般都是敞開的。除非是新兵到別的班找人,而那班的班長恰巧在,要不連報告也不用打。
李萬亭當然發現了中隊長和副參謀長。他向林克看去,發現人家正在說下一個話題:“再有就是李萬亭下午,撥正步堅持了那麽長時間,可是卻沒有叫苦,也沒有自己改變姿态,這就是意志力的體現。都想想,要是你們幾個小子,能做到嗎?”
大哥,你說得沒錯,可是時間真不對。再說你剛才強調,只能聽你的指揮,沒見四班的同志都傻眼了?首長來到班內應該起立,可是該指揮他們起立的人卻顧自侃侃而談。聽不下去了,就在樊文山想大喊一聲的時候,四班內部已經有一個年輕的聲音率先響起:“起立!”
正說到興頭上的林克,讓李萬亭猛不丁的這一嗓子,給直接造懵了,什麽情況?就見四班的新兵,好不容易得到了指示,全都齊刷刷地從各自的學習桌前立正站好。
林克還是十分機警的,他一發現情況不對,猛地轉了個身。見是副參謀長和自己的中隊長,連忙正步跨與一步,利落地敬了一個軍禮:“副參謀長同志,新訓大隊二中隊四班,正在進行談心活動,請您指示。”
副參謀長也回了一個舉手禮:“談心好呀。看來你們談得這麽開心,我參加一下行不行?”
林克就看中隊長,讓人一眼給瞪了回來,馬上答道:“歡迎,非常歡迎。我剛才也和他們說起,副參謀長曾經參加過大閱兵,這幾個新兵別提多崇拜您了。”
副參謀就說道:“坐坐坐,大家都坐下。你們都站着,我一個人坐着,看起來不是咱們談心,成了你們一個班的人審我一個。”
風趣的話語,讓四班新兵緊張的情緒一緩。大家也都紛紛坐下,副參謀長開始與他們問答起來。
林克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悄悄地問樊文輝:“中隊長,副參謀長要來班裏,你怎麽也不和我說一聲。剛才幸虧我們那個戰士有點眼力見,要不多尴尬。”
樊文輝給了他一個白眼:“副參謀長是什麽脾氣你不知道?要是提前和你說了,你弄一班的人板板正正地坐在那裏等着他?還不如直接等着挨批呢。”
林克就又谄媚地笑了一下:“剛才你們是什麽時候來的?我光顧着和班裏人說話,都沒注意到。我那些話,不說放這四海而皆準,也不出格吧?”
中隊長就幸災樂禍地看了林克一眼:“我們來的時候,你正在告訴你們班的戰士,訓練場上,只能聽你的指揮,也只能服從你下達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