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新兵們不知道師裏對巡診出現問題的處理。就算是中隊幹部這一天下午都沒有出現在訓練場, 他們仍然面對着标志杆和綁在上面的繩子,為了每一個标準動作奮鬥着。

腿一次次地踢出, 有時高度不夠, 有時又超過了,而定位,現在還不到想這個的時候。班長們的嗓子,明顯比前兩天嘶啞, 有的人手裏, 已經捏上了小木棍。

沒有人會把這木棍當成是對自己的懲罰, 因為這木棍不過是代替手的作用, 對着新兵們踢出的腳進行指點:“壓腳面, 腳別聳拉。上身保持正直,別亂搖!”

操場上充斥着這樣的聲音, 就是這樣一次次的糾正, 一次次的指點,讓一個個軍人得以塑造, 讓一個個新兵的意志得到錘煉。

再一次面對同樣的訓練場景, 李萬亭心裏即火熱又安然。他想做好每一動的動作, 不想因為自己曾經有過經驗就偷懶。可是他心裏知道,相對于其他毫無訓練經驗的新兵來說, 他有着一些優勢,哪怕當初他經常因為擡腿高度不夠, 讓班長時時在一邊叫着“注意高度”, 可是理論, 他是不缺的。

也是因為他的這份不急不燥,讓他在新兵中的動作凸顯了出來,等休息之後,林克沒有馬上讓四班重新訓練,而在整好隊後,叫了一聲:“李萬亭。”

“到!”雖然不知道班長為何點他的名,李萬亭還是毫不猶豫地答了到。

“出列!”班長命令接着下達。

聽到班長的命令,李萬亭的左腿迅速向前做出正步踢出動作,右腳迅速跟上,在隊列前保持着立正姿勢。

“大家是一起進行訓練的,可是李萬亭同志的動作,就做得十分到位,下面,就請他為大家展示一下。”林克說出了自己叫李萬亭出列的原因。

四班成員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萬亭的身上。這和原來齊步地單兵行進不一樣,那時大家都會單獨行進,而這一次,做動作的只有李萬亭。

李萬亭是興奮的,為了班長對他的認可。雖然是因為他有原來的基礎才得到的認可。可是也間接地說明了,李萬亭做為一個男兵,還是成功的,他并沒有讓人覺察出,那是一個異類。

李萬亭是平靜的。因為在他做為女兵的時候,也時常會被叫出來給同班的戰友進行示範,不會因為獨自面對大家的目光而緊張不安。

“目标,标志杆,齊步走!”班長繼續下達着口令。李萬亭用自己最好的狀态向标志杆走去。無論是身體的前傾還是第一步邁出時那微微地定格,都走得無可挑剔。

林克在心裏感嘆了一下,這個李萬亭,訓練得還是十分紮實的。就看這幾步齊步一走,就能看出他平日的用心。可是林克也沒有忘記自己該下達的口令:“立定!”

不多不少,李萬亭在标志杆前七十厘米處停了下來。接着林克就下達了讓他進行踢腿動作的口令。四班的成員,只見李萬亭上體正直,出腿有力,那褲管在他每一次擡腿的時候,都會向上急升,再重新落到他的腳踝處,形成一次完美的定格。

“看了沒有,這就是迅速前踢。聽到口令之後,大家不要還得在心裏想着什麽動作要領,要把動作化成自己的本能!”班長一邊說着,自己也做出了同樣的踢腿動作,他的雙手,與踢腿動作同時進行,讓四班的成員,提前看到了手腿結合的動作是怎樣的帥氣。

可是林克忘記了,他在講解動作要領的時候,李萬亭還保持着左腿踢出的姿勢。全身的重量,都落在了他的右腿上,而上身還必須保持着正直的姿态。這樣的姿勢,要求他的腰部也必須是緊張的,不然上體就會出現晃動。

累,很累。李萬亭覺得自己快要堅持不住了。他在猶豫,自己是不是能稍微動那麽一下,緩解一下身體的緊張感。可是理智告訴他,哪怕是微小的動作,也會被身後的戰友們發現。他不能。

累,很累。李萬亭踢出的腿有些顫抖,這是肌肉長時間緊張必然的結果。可是他不能動,因為班長還有講解,沒有下達“停”的口令。

累,很累。李萬亭只能咬牙堅持,此時他心裏十分清楚,自己的上體不能出現一絲搖晃。否則将如崩塌的大廈,一發不可收拾。他的搖晃幅度會越來越大,他的整個身體會随之搖擺,他的重心會發生偏移,他踢出的左腿,會不得不落到地面之上。

可是在踢出左腿的剎那,能讓它落地的,只有班長的口令,否則,前面做得再完美,結果也是失敗。李萬亭不想失敗。不是他心靈脆弱得經不起一場失敗,而是因為他做為班長挑選出來,為大家做示範的标兵。他不能失敗,不能給班裏的戰友們留下:做得最好的人都不能成功,那我們再練習,恐怕也不能成功的印象。

“立正。”一個陌生的聲音下達的口令,在李萬亭耳邊響起。李萬亭的身子明顯一震。雖然他覺得這口令十分适時、十分動聽,是他期盼許久的,可是因為這命令不是自己班長下達的,他還是保持着上體正直、左腳踢出的動作,沒有動。

林克這才發現自己因為講解,主李萬亭一直保持着動作,連忙也下達了“立正”的口令。随着口令,李萬亭的左腳收回,雙手迅速恢複了立正姿勢。

林克現在顧不上讓李萬亭歸隊,而是面向着與中隊長一起來到訓練場的副參謀長——新訓骨幹集訓的時候,副參謀長是他們的主管領導,所以他認識。

副參謀長制止了林克要報告的動作。他來到訓練場,就是要看看訓練的真實情況,報告來報告去,耽誤的還不是訓練時間。

林克這才向李萬亭下達了“向後轉”的口令,讓他歸隊。副參謀長此時已經離開了四班的隊伍,不過在離開前說了一句:“訓練效果不錯。”

林克很滿意,四班的同志們覺得自己有與榮焉,可是李萬亭的心裏,只盼着班長這時能下達一個調整的口令。還是讓他緊繃的身體,稍微主松一下吧,他心裏默默地祈禱着。

林克不光達成了他的願望,還在大家調整的時候,對大家介紹起剛才的副參謀長來:“看到剛才那位上校沒有?那是咱們師副參謀長。知道嗎,他可是參加過九九年閱兵的人。”那臉上寫滿了欽佩。

閱兵!還是國慶大閱兵!每個四班的成員都激動了,他們看向副參謀長的眼神都熱切了,估計都在腦補着自己要是能參加一次國慶大閱兵時的情景。

大概是他們眼中的熱度過高,可能是他們眼中的期盼太深,副參謀長若有所感地回了一下頭,也向四班的隊列看了過來。林克“立正”的口令脫口而出,大家一下子恢複到了訓練模式。

調整的時間過去了。标志杆再次出現在了四班成員面前。

每一個成員都在重複着踢腿的動作,每個人都在堅持。他們自己身邊有着自己的榜樣,那是與他們一起入伍的戰友,他能做到,他們也能做到。不遠處有着需要仰望的前輩,那是經歷了與他們同樣訓練的老兵,他可以做到,他們正沿着他的足跡追趕。四班的新兵沒有理由叫苦,也沒有什麽能讓他們叫苦。

晚飯的時候,四班的新兵們把自己餐盤裏的食物吃得一幹二淨,補充着自己年輕身體的體力。李萬亭從沒有一刻,對食物這樣眷戀,什麽保持身材,什麽減肥大業,這和他有關系嗎?有關系嗎?!

回到班裏,李萬亭真想立刻躺到床上,放松一下自己發脹的小腿,放松一下自己緊張了一下午的身體,可是他沒有——不到就寝的時間,是不允許到床上休息的。這不僅是保持內務的需要,也是對新兵“行”的規範。

“哎,哎,哎,”說話的是白興川,他總是有本事吸引大家的目光:“眼看就要到元旦了,你們說,咱們的津貼會不會在元旦之前發?”

提起這個,大家還是十分感興趣的,不過各自關心的內容不一樣。李锴第一反應就是:“李萬亭,要是發了津貼,我還陪你去服務社。”

小毛兄更直接:“這回你想買餅幹我也不說你了。”

李萬亭一下子讓小毛兄造得沒了電,大哥,我上次不過是小小地感嘆了一下,你有必要記是這麽清楚嗎?再說,我去服務社,也是花自己的錢買東西,怎麽搞得好象花得是你的錢一樣。

這時李锴倒想起了個事兒來,他問張小毛:“你又給家裏打電話了沒有?你爸的情況怎麽樣?”

小毛兄一下子沒有了剛才的興奮,他有些低落地說:“我媽讓他去地區醫院看病,他怕花錢怎麽也不去。”

李锴就說道:“這幾天我忘記告訴你了,我上周打電話和我媽說了你爸的事,她說我家一個親戚在地區的人民醫院,就是內科的。要是你爸他們去的話,可以讓我媽帶你們去找他。”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