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起床哨按時響起, 緊張而忙碌的新訓生活仍在繼續。不過現在李萬亭已經适應得挺好了。

除了每天上廁所他一定要進小門, 還插得死死的。再除了一到洗澡的時候, 能閉眼的時候他絕不睜眼。其餘的時間,他從心理到生理上, 都接受了自己是個男人的事實。

可是他心裏還是有個隐秘的盼望:會不會如一些穿越劇所演, 在倒數新年鐘聲的時候,他能回到自己原來的身體。明知道這個想法不切實際,可是他總是給自己一個念想:萬一成了呢?!

因為心裏老是想着這事,所以他的動作就有些變形,讓眼尖的班長一下子給發現了。一開始林克還只當他偶然思想開小差, 沒有理會。可是好幾次犯了同樣的錯誤, 林克就忍不下去了:怎麽, 昨天剛得了表揚, 你就驕傲了, 就膨脹了?那以後誰還敢表揚你呀。

“李萬亭。”林克直接點了名。

李萬亭立刻應了一聲:“到!”

“正步走腿步練習, 一步一動。正步—走。”林克的口令接着發出。李萬亭按着動作要領,一下一下地把腿踢得與标志杆上綁着的繩子齊平。

看他出腿的動作,也十分有力。腳面繃得平平的, 定位準确。落地的聲音是全腳掌着地, 聲音響亮。沒什麽問題呀, 林克看了他的動作之後,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可是怎麽就老是溜號呢?

也不好讓他總是一個人做動作, 四班又開始了集體練習。不過李萬亭已經從剛才班長讓他單獨做動作, 得到了警告, 不敢再想着那些事兒。對此林克自然滿意,也不再追究。

午飯的過後,班裏的消息靈通人士白興川,又傳播了一個好消息:“聽說師財務科已經把咱們的津貼送過來了。說不定到晚飯的時候,就能領到津貼了。”

大家都讓這個消息振奮了一下。就算是沒有花錢的地方,拿了津貼也不能出去狂歡,可是還禁不住高興:雖然錢少了一些,可也是他們自己的收入,不是從父母手中要來的。

一個自食其力的人。從此以後,他們可以毫不愧疚地說出這句話。從伸手主義者到一個自食其力的人,對新兵來說,是一個全新的體驗。

做女兵的時候,李萬亭的津貼是不夠花的,時不時地還得由父母補貼一下。那時她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畢竟女兵們的家裏都給補貼。可是做了男兵,尤其是身邊有着張小毛這樣戰友的男兵,他估計自己不用再想着家裏補貼的事兒了。

這不,小毛兄已經一臉興奮地問他了:“李萬亭,你這錢準備怎麽花?”

“怎麽花?”李萬亭看了看自己臉盆裏那小半塊香皂,還有少了快一半的洗發水,不确定地說:“先買點洗漱用品吧。”

“什麽?”聽了他已經這樣樸素的願望,張小毛還是一臉不能原諒地看着他:“你要先給自己買東西?”

津貼不就是讓大家自己花的嗎?李萬亭看不出自己哪裏做得不對。好在小毛兄自己就把原因喊了出來:“這是咱們第一次領津貼,你怎麽沒想着給爸媽買點啥?”

好吧,這還真是疏忽了。主要是做女兵的時候,每次領了津貼,不到十天的功夫就全都不見了。要是自己看上了什麽東西,還得讓父母再給打錢過來,李萬亭是真沒有津貼是自己賺來的概念。這樣,他也就不好有用父母的錢,再給父母買什麽禮物的想法。

班裏的人也都看着正說話的兩個人,李锴挺厚道,說了一句:“咱們也出不了營區,也不知道這裏有什麽特産。”

這是實話。來了新訓大隊,除了訓練還是訓練。大家沒有外出的時間,對此地的風土人情別說熟悉了,聽都沒聽人說過。

小毛兄自有高見:“那咱們可以把錢給家裏打回去。”

劉東西不得不提醒激動的小毛兄:“咱們的手機入營的時候就都給收了。手機銀行用不了。”

這下就輪到了小毛兄悵然若失:“我還想着讓我爸在春節前看到我的津貼錢,知道我在新兵連過得好,免得他老是為我擔心。”

張小毛家裏的情況,大家都已經知道了,對他的心情也能理解。于是七嘴八舌地出起了主意:“要不和班長說說,先把你的手機拿回來?”

“元旦那天不是放一天假嗎,肯定可以外出。到時咱們班裏的外出名額給你,你自己到郵局去把錢寄了。”

後一個主意顯然更靠譜。外出呀,新兵為數不多的上街的機會。可是大家都願意把這個機會讓給張小毛。李锴又想起來張小毛爸爸的病,問他:“你上次和你家裏說沒說讓他們去地區的醫院?”

張小毛就更高興了些:“說了說了,我爸還說,這戰友就是不一樣,剛認識幾天就麻煩你們家裏。讓我得好好謝謝你呢。就是我一忙起來給忘記了。謝謝你,李锴。”

李锴被這突然的感謝搞得有些不好意思:“這有什麽,也是趕巧了。”

劉南北就說:“我們家裏雖然在醫院沒有認識的人,可是可以解決你爸媽住的問題。”

大家就又看着他,仿佛是問,你怎麽解決。劉東西就在一邊說:“那不是我們家裏開了一個小旅館,住下張小毛的爸媽肯定沒有問題。”

當然沒有問題。這樣張小毛的爸媽也不會太打擾劉東西的爸媽。所以他也鄭重地記下了地址,又鄭重地與他們兄弟兩個道了謝謝。

見大家都讓張小毛的事情分了神,李萬亭算是松了一口氣,要不老讓大家覺得他是一個光顧着自己的人,不想着父母的不孝子,實在不是一個滋味。

下午的訓練只持續了兩個小時,後面的體能訓練時間,改成了理論學習,補上正排在元旦的課程。快一周的訓練,讓大家身體十分疲憊,理論學習的時間,得到了難得的放松與休息。

這次學習,張小毛不出意外地又被指導員給提問了。好在他有了李萬亭每天晚上的提問,這次站起來并不緊張,回答的雖然還有些磕巴,內容還是記得很牢。得到了指導員的表揚,小毛兄顯得十分興奮,坐下來的時候還是滿臉放光。

李萬亭很理解張小毛的心情。不常被表揚的人,得到了表揚,自然會心潮澎湃。說不定就是這一次的表揚,會讓小毛兄發現自己努力就會得到回報,從此更加努力。

這樣沒有成見,對事不對人的作風,在其他地方是不多見的。也只有在軍隊裏面,指導員才不會因為張小毛原來總是回答不出問題,而放棄他,仍然一次次地鞭策着,直至他趕上了大家的進度。

理論課後的時間,大家被告知可以自由活動。有節目的同志,當然抓緊時間去練習節目,而李萬亭,選擇了去操場上跑步。

自從那次五公裏越野之後,他就迷戀上了跑步。在跑步當中,能讓他忘記自己原來是誰,現在又是誰。所以,他願意奔跑。他還願意聽到那風聲吹過耳邊的聲音,那種只有在奔跑中才能聽到的聲音,只對着他一個人呼嘯。

此刻,他已經完全忘記了近一周訓練的疲憊,腦海裏只有奔跑。他在等待,等待着那自己創造的風聲,在耳邊響起。

“怎麽有了自由活動的時間,不去休息,還一個人來跑步?”風聲沒來,傳到耳邊的是一聲問話。

李萬亭稍稍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步伐,好讓自己可以在肺部膨脹的擠壓下,順利回答那人的問題。他還在向前奔跑着,并沒有回頭看問他問題的人是誰:“我喜歡跑步。”

“喜歡跑步?”那人的聲音裏有些笑意:“訓練了這麽長時間,不累嗎?再說跑步也挺累人的,怎麽還喜歡?”

李萬亭一面奔跑,一面搖了搖頭:“跑步出來的汗,與訓練出的汗不一樣,痛快。再說,我覺得跑起步來,有一種自由的感覺。”

那人就重複了李萬亭的話:“自由?”

“嗯。”李萬亭十分肯定的回答,盡管在跑步的時候說話,十分影響他的氣息與頻率,可是現在,他願意有個人交談:“跑起步來,你只有自己。只要自己的體能跟得上,願意跑多快就可以跑多快。而且跑步的時候,會有風聲刮過耳邊,比一切聲音都動聽。”

那人聽了哈哈大笑:“比一切聲音都動聽。還是個文藝的小夥子嘛。”李萬亭讓人笑了,忍不住回了下頭,才發現與他對話的,竟是那天來到班裏的副參謀長。

這下他有些慌了,也不知道自己剛才說的話,會不會讓副參謀長誤解他覺得新兵連不自由。可是他剛跑出了感覺,又不想就此止步。

看出了他的為難,副參謀長揮手示意他繼續跑:“跑吧,出身痛快汗,就不想家了。”

原來副參謀長以為李萬亭與別的新兵一樣,臨近節日開始想家,才會一個人到操場上跑步。這樣也好,李萬亭完全沒有了心裏負擔,一個人沿着跑道,大步向前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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