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我們根據周沿江給方正留下的地址到了他下榻的酒店,卻沒有找到他,讓前臺辨認照片後确定他幾天前确實住在這裏,但是兩天前卻突然退房離開了。
調取的監控表明他那天只是在樓下來喝了杯咖啡,沒過多久就辦理了退房。
這期間并沒有什麽異常。
“這不應該啊……”方正喃喃自語。
謝靈問:“有沒有可能事态緊急,來不及通知我們?”
“不會的,周隊那種嚴謹的人…… ”
“方正,”我盯着電腦屏幕,“你把進度條往回。”
“哦哦,這裏嗎?”
畫面裏的周沿江在樓下的咖啡館點了杯美式。
“再重放一邊。”
他舉起杯,然後又放下杯,幾分鐘後結賬離開,再過了十分鐘,他收拾了東西下樓辦理退房手續。
我覺得有些不對勁。
但是短短二十分鐘的錄像,又好像并沒有什麽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再往回拉,拉到五分鐘的地方。”
“哦,好。”
“停。”
方正的手一點,畫面定格在了周沿江端起咖啡的瞬間。
咖啡館裏只有這一個監控器,周沿江又是背對着監控,實在是很難看到什麽。
但是周沿江怎麽會不知道呢,他會下意識地注意攝像頭,他也一定會想到我們撲了個空找不到他會調取監控,假如他不想讓我們找到他,他完全可以坐在死角,連這段影像都不留給我們。
假如他有什麽東西想告訴我們,又何必這樣背對着攝像頭,只留一個背影?
“方正,放大畫面。”
他如我所言把畫面放大。
“再放大。”
“再放大就是像素畫質了……”他無奈,但在我的堅持下還是放大。
我盯着畫面中的一點:“他不是無緣無故走的……”
“可他也沒有接過電話、也沒和人說過話啊?你怎麽看出來的……”
“他沒有喝咖啡,杯子傾斜的時候咖啡蓋不住底……”我指了一下咖啡杯的位置,杯底有一些黑色的自己,“杯底有字。”
“他收到了一個通知、或者威脅……可是他那麽平靜,而且迅速,我傾向于前者。”我扭頭問方正,“他在這裏有沒有秘密的線人或者調令的屬下?”
“這我們也不知道啊,”方正有些茫然,“我連他這個任務是做什麽的都不知道。”
“換一卷監控,把時間繼續往回調。”
監控器正對着櫃臺,而周沿江從始自終沒有擡起頭看過一眼櫃臺……因為怕暴露櫃臺裏的某人嗎?謝靈拿到了更早一段的監控錄像,大概是周沿江在咖啡廳落座幾分鐘後,櫃臺裏一個穿着圍裙的員工拿筆寫了什麽,因為櫃臺的遮擋并沒有看到他在寫什麽。
幾筆過後,然後他停了手,沖泡咖啡,給周沿江送了過去。
周沿江的視線落在手邊的報紙上,并沒有和他有什麽眼神上的交彙。
“是他寫的。”
“可能是在寫外賣單子吧,不是有騎手進來了嗎?”
“你看露出的筆,”我暫停在一個畫面上,“誰會用那麽粗的馬克筆寫外賣單子?”而且騎手早早離去,拿着的外賣單子一看就是早做好的,不至于等他進來了才寫。
我們放大那個人的五官,因為正對着監控攝像頭,因此十分好辨認。
“去找他。”
咖啡館臨近下午已經是要打烊的狀态,我們一進去就看到那個人在掃地。
看到我們進來,他露出個微笑,“堂食還是外帶?”
方正直接上去問他,“周隊在哪兒?”
他并不回話,越過方正的肩膀看向我,“你是喻舟吧?”
“你認識我?”
他把清潔工具放到一邊,說,“他讓我格外注意這幾天來店裏的、英俊的生面孔。”
我忍不住摸了把臉,“他是跟你說我特別好看嗎?”
然後他靠我的帥氣認出了我。
他走進櫃臺,聞言看我一眼,笑眯眯道,“不,周隊只是說你特別自戀。”
他彎下腰,從櫃臺裏摸出一張小紙條給我,說,“就這個,當時有人在跟蹤監視他,手機也被監聽,他不方便聯系你們,就留下了這個。”
“謝謝。”
“不客氣,”他眨眨眼,“要來杯咖啡嗎?”
十分鐘後,我們端着三杯咖啡從店裏走出來。
方正問我,“喻哥,你能看懂紙條上周隊想表達的意思嗎?”
我老實回答,“不能。”
謝靈:“要不然我發給局裏讓同事們研究一下?”
“我怕等他們研究出結果,我哥都涼了,”我喝了一口咖啡,道,“我看不懂,但我知道有誰看得懂。”
而那個人,恰好就在這附近。
于是最後敲定我和方正去找人解開紙條上的信息,謝靈去聯系當地警方。我看方正一臉不舍的樣子,問他幹嘛不跟着一起去。
“不怕你師姐被欺負啊?”
“我師姐後臺硬得很,誰敢欺負她?”他白我一眼,“還是你比較危險。”
“我看起來那麽弱不禁風嗎?”我很疑惑。
“不,我指的危險是……”他搖頭,“你有扔下我們周隊自己跑路的危險。”
啧,真不愧是周沿江帶出來的人。
懶得理他。
我要找的那個人就住在這附近,而且她住的地方算是個地标建築,因此只要和出租車師傅大致底描述一下就很好找到,很快,我們就到達了一個門前有着石獅子雕像的古宅。
雕欄玉砌、朱甍碧瓦,臺階上撲着整塊的大理石,一進去方正就悄悄問我,是不是走到什麽會所裏來了。
“一邊兒去,這是人家私宅。”
不過的确像會所,門口設的有前臺,穿旗袍的小姐笑臉相迎,“請問二位找誰?”
“找晚枝姐。”
她有點驚訝,但是面上仍然是和善禮貌的笑意,“那請問方便透露一下您的名字嗎?我通報一聲。”
“喻舟。”
她甜甜地笑了一下,撥打了一個電話,然後邀請我進去,卻把方正落在了外面。
“還請這位先生在外稍作等待哦。”
方正和我對望一眼。
“行了,你就待這兒玩會手機吧。”
穿過大堂的枯山水,經過兩道推門,入目處是淺薄的人造溪水,花色繁複的镂空地板下是靜谧流淌的溪水游魚,隔着一幕竹簾,一樹梅花下露出個綽約的人影。
我挑開竹簾,輕聲喚她,“晚枝姐……”
她回身,露出不着粉黛的臉,勾唇淺淺地笑了。
“好久不見你,真是稀奇。”
她比不得前幾年青春靓麗,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修身養性的緣故,并不見老态,只是有一種歲月沉澱過後的儒雅清麗。
我走到她身邊,同她一樣跪坐在廊下,看門框裏隔出的一方小小院景。
“這花真好看。”
“怎麽不花言巧語說些想我的話?”
“有些話是放在心裏,不需要說出來的。”
她側頭看我一眼,“剛還說你搞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你這嘴就不把門了。”
“我說的是真的呀。”
“誰會信你?”
她笑一聲,靠在我肩上。
“你不信我嗎?”
“信。”她從喉嚨裏溢出一聲嘲諷的笑,“我若是不信,天下就沒人相信你這個小鬼了。”
晚枝姐待我蠻好,我剛開始工作的那一年,營業額全靠她。她又漂亮,又不喜歡搞些折磨人的東西,大家都很羨慕我,有這麽個溫柔的好主顧。
那段日子她幾乎是完全地包下了我,讓我陪她在這裏,每日并沒有什麽別的事情做,就陪她下棋煮茶,賞花觀月,等夜深了,就做一些夜深了該作的事情。
後來她說要幫我付違約金,讓我留在她身邊。
她說這話的時候,我們剛回到緣海市,店裏在搞周年慶活動,大家都喝上了頭,漫天的禮花和彩燈中,大堂中央壘起了高高的香槟塔,不斷有客人笑着開酒,然後獲得我某個同事的吻。
她塞一把錢給我,讓我也去壘一瓶,我搖頭,然後她趴着沙發上,笑着看我,說,喻舟,你不如跟我。
大家都覺得我走了狗屎運。連經理都來問我要不要走。
那時候我竟然産生了一種名妓将要被恩客一擲千金贖身的複雜心情——但是這種複雜心情并沒有持續多久。
我并不覺得呆在這裏和待着晚枝姐身邊有什麽區別,可能後者還會更不自由一點。
我又不愛她,她和其他客人并沒有多大差別。頂多算個脾氣好點的客人,除此之外,衆多客人之中,燕瘦環肥,她并無特別之處。
我又不愛她,不會在意她生了怎樣一張妩媚的臉、不會在意她的柔情似否如水、不在意她有多少萬貫的家財,不在意她為什麽想要我跟她走。
我只知道,我懶得走。
晚枝姐靠在我肩頭,揪着自己的一縷發尾掃我的頸,在我耳邊吐氣如蘭:“怎麽?後悔了,來投奔我?”
“你身邊可不會缺漂亮男孩,我不至于那麽臉皮厚,還覺得你念着我,”我握住她的手,笑一笑,“只是想來請你幫個小忙。”
“漂亮男孩是多,但都比不過你,”她說,“我難道沒跟你講過,我覺得你最特別。”
現在我是來找她幫忙的舊識,不再方便用些調情的論調,于是我老老實實,“我倒不覺得我有什麽特別,況且這種話我自己也是成天說的,沒說過一千句也有八百遍,自然是懂它什麽意思的。”
“哦,那你說說,它什麽意思?”
“姐,我又不是以後都不做這一行了,幹嘛逼我把話說那麽明白?”我摸出紙條放到她掌心上,輕輕地包着她的手掌握成拳,“幫一幫我,下次再來店裏,我換花樣說給你聽。”
她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
【但是删得不多!真的!信我!你看,還是有這麽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