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不得不說,在月光下和一個我對他早有企圖的裸男對打确實是一件別有情趣的事情,他因為憤怒而鼓起的肌肉、用力時骨骼和皮膚交錯造成的流暢的線條、甚至于他每一次攻擊時帶起的夜風,都讓人覺得熱血沸騰。

在我以防守為主進行作戰的同時,我也非常努力地将流氓行為進行到底,不經意地勒住他的胸口,用手肘滑過他的胸口、或者繞到他身後,鎖住他脖子的同時,頂胯襲擊他的臀部,扭打後絆倒在地上滾作一團的時候在他的腰窩下方猛抓,這他媽的每一件對我來說都是快樂到可以流鼻血的事情。

雖然是有一點點下流和不雅觀,但是從勾起我的性趣以及激起周沿江鬥志這兩方面來說,效果顯著。

我興奮到頭疼,以至于最後我們是如何纏鬥到水池中、我又是憑借如何驚人的勇氣把周沿江按在池邊的過程忘了個一幹二淨。

我只記得池水很涼,我踩在池底的石板上,水漫到我的胸口,月色破碎在粼粼的水波上,青石邊,周沿江的背脊銀白如玉。

他背對着我,被我壓在池邊,我扣住他的手掌,把臉埋在他頸側,深深地嗅他的味道。

是我夢裏的江水鋪天蓋地洶湧時,幹涸的土地散發出的那種芳香。

他急促地喘着氣,可能是安眠藥的藥效沒過,導致他有些心率不齊。

“哥,”我用嘴唇輕觸他的耳垂,道,“你看看,池邊有昙花。”

“他們跟我說,這株昙花會開花的,花期在夏季,我從六月等到十月,從去年等到今年……可是它沒有開花。”

月光下,那株“月下美人”寧靜地立在池邊。

我覺得周沿江和這株昙花很像,我沒有見過它開花的樣子,卻已經能想象它有多美麗。

在我的夢中,它永不凋亡。

“今天,住持跟我說,也許這朵昙花就開了,你說巧不巧,然後你就來了。一定是老天爺讓你來陪我賞花的,所以你不要跟我吵,不要跟我鬧,我們一起等花開好不好?”

這株昙花在廟裏有好幾年,人人都見過它開花,我卻沒有,因此我格外期待它綻放的模樣。

現在正是夜裏八九點的時候,昙花,應該是快要開了。

“喻舟……”背對着我,傳來周沿江有些疲憊的聲音,“賞花就賞花,你現在是在做什麽?”

我把臉頰貼在他赤裸的背上,感受他身體的溫度。

我說,“因為我就要這樣賞花呀。”

我肆無忌憚地向他展示我肮髒的內心,“……我要把你按在地上,分開你的腿,邊欣賞昙花是如何一瓣一瓣綻開的。”

說着說着,我忍不住地咬住他的脖子,用犬齒叼起一層皮肉,狠狠地咬了,舌尖嘗到血的味道。

周沿發出“嘶”的一聲低鳴。

在水下,我的膝蓋頂進他兩腿間,水流溫柔地做了幫兇,驅散他兩腿間的溫度。

最後我有些着迷地親吻他的後頸。

“周沿江,你就是我的昙花。”

我要用最污穢的方式讓你完全地綻放開來,我要剖開你的身體,看看你的心,看看你是不是也會在短暫的盛放後凋零。

我要在你身上留下印記,哪怕沒有人記得,但我知道,你不會忘記。

周沿江,就這一次,做我月光下的維納斯,做我盛放的昙花,做我這片土地在幹涸之前唯一渴望的江河。

就這一次。

十七歲,一個昙花盛放的月夜裏,我生命中的最後一片拼圖終于嵌合進我的身體。

燥熱被夜風吹散,最後留在我記憶裏的是周沿江趴在岸邊的赤裸的上半身和他身側掉落一地的白色花瓣。

花瓣還未來得及沾染泥土,依舊是無暇的白。

他把那些花瓣抓在手裏,抓得很緊,就好像從他手裏長出了月光、開出了繁花,最後又在他手中凋零。

算美好嗎?不記得了,只記得那天的月色很美,昙花也美。

水波沒能緩解幹澀,最後帶出幾縷白灼混雜着血絲。

周沿江脫力地俯趴在池邊,安靜無聲。

我有些慶幸給他吃了藥,不然我實在是很難制服他,也實在是很難面對一個清醒的他。

我從池子裏爬出來,坐到岸邊,月光清冷,夜風吹幹我皮膚上的水痕,我想要痛哭,卻擠不出一滴眼淚。

我一早就知道,我是一個卑劣的、無恥的、肮髒不堪又不知悔改的人。但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我還是覺得茫然不知所措。

我終于還是失去了我的全部。

我躲進山裏,等到周沿江離開後我又下了山。

我惶惶不安,在街上游蕩,然後有一天,我忍不住跑回家,想看一看周沿江。

說來也奇怪,我并不清楚我是抱着一種怎樣的心态去的。

我甚至不知道我該如何面對他,但稀裏糊塗地,腳像是長了腦袋,自作主張地替我走回了家。

當然不是回我媽和劉叔的家。

十歲之前住的房子已經被劉叔賣掉了,奶奶去世後把她的房子留給了我們,戶主寫了周沿江的名字。對于能和周沿江一起呆在一個戶口簿上這件事我感到很滿意。

我媽偶爾來看我們,批評一下兩個男人簡陋粗糙的生活環境——其實我覺得周沿江已經很努力了,但是他畢竟要上學,一個月回來一兩次,實在是很難兼顧到我。

我更努力,我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面瘋玩,把家當作最後的淨土。

但即便如此,我媽還是有一百一千個說辭——比如亂扔在沙發上的衣服、空瓶後兌了好幾次水的沐浴露還有吃泡面時被留下堆成小山的調料包。

我覺得我媽不該當會計,應該去當幼兒園的生活老師。

但是後來想一想,她要是真的做了幼兒園老師,假期的時候一定更有空閑,來我們家會更勤,發現我的秘密的時候也會更提前一些吧。

所以還是不要了。

家裏門是敞開的,應該是有人在,我有些下意識地後怕,躲在屋後,從沒關上的廚房窗戶往裏望,透過廚房門,我看到灑落在客廳裏的大片大片的陽光。

茶幾上除了一張我們家以前的全家福之外,多了一張周沿江的畢業照片,我想起來,好像那一年,正是周沿江大學畢業的時候。

照片上的周沿江也很好看,對着鏡頭露出淡淡的笑容,陽光很好,留在他的頭發絲兒上,每一寸都像金子一樣發光。

這樣看來,周沿江真的是和我完全不一樣的人。

他享受校園生活——或者說他享受一切正常的生活,像個普通人個一樣地活着。

這大概就是他想要的。

過了一會兒,傳來腳步聲,我屏住呼吸,看到周沿江穿着便服在客廳裏接水喝,然後門鈴響了,他去開門。

先進來的是一個女孩子,穿白色的長袖毛衣,她仰着頭跟周沿江說話,周沿江背對着我,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想來應該不會太難看。

緊接着女孩身後冒出一對夫妻,提着幾樣菜。

是我媽和劉叔。

也對,有我這個前車之鑒,我媽勢必會把周沿江看得更緊一點。

周沿江提了菜進廚房,此時我已經躲到了窗戶下面。

一牆之隔,傳來洗菜和碗筷碰撞的聲音。

我還聽到打蛋的聲音,我猜是要做西紅柿炒雞蛋。

周沿江可以單手打蛋,我覺得非常潇灑,曾今以兩斤雞蛋練手,試圖達到他的水平,均以失敗告終,最後得出結論,我果然不适合做飯。

以及周沿江果然很完美。

果不其然,廚房裏傳來一個女孩子柔軟的嗓音,“哇,你好厲害。”

可能是被周沿江行雲流水的打蛋技術震驚到了。

我懂,周沿江這種冷臉帥哥,當你發現他竟然會做飯而且做飯還很熟練的時候,只會覺得他更帥。

腳邊是一圈冒頭的野草,我無意識地扯着草稈玩,一邊聽着牆裏的動靜。

啊,輕快迅速的切菜聲,從整齊劃一的莖杆斷裂聲來看是在切蔥,菜刀随意地落在案板上的聲音,啊迅猛地幾下起落,是在切西紅柿。

隔了一會兒,是熱鍋燒油的聲音。

期間那女孩子一直在說話,一會兒誇周沿江刀工好,一會兒說我們家碗的花紋漂亮。

周沿江只是做些簡單的回複,類似于“嗯”“是嗎”之類的。

過了一會兒,女孩子突然說,“我喜歡吃西紅柿炒雞蛋。”

周沿江沉默了一會兒,終于開口說了一句完整的話,“我弟弟也喜歡。”

西紅柿好像下鍋了,酸澀的氣息順着油煙飄出來,在室外經過陽光的烘焙後飄飄揚揚,對我來講,有些太酸了。

【我先聲明:日下舟本人不喜歡吃西紅柿炒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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