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101 如此師徒
“是不是到了?”看到輿圖上的光點已十分接近, 白二從窗戶探出頭,“哥哥,前面好像有個大葫蘆!”
衆人聞聲, 紛紛跑到艙外。
遠遠看去真像一個幹枯的大葫蘆,立在綠意盎然的藤蔓之中。因其本身的色澤和土岩十分接近, 能夠在霧氣彌漫的山間巧妙地隐住了身形, 并不引人注目。若非小家夥那一嗓子, 他們都沒注意到。
飛舟近了,他們才發現原是兩山凹陷之處被開拓出一片大平原,山岩被改造成天然的屏障, 外沿是土棕色如長矛一般立起的礦脈皮,堅固銳利,震懾力十足,讓人望而生畏。
谷地加上山壁最終呈現出的是下寬,中間收束,上緣膨起的葫蘆形狀,比起藥王谷的蘑菇雲也是極為別致。尤其頂上的“葫蘆頭”是架在平原之上,由周遭山壁共同撐起的錐狀區域,如一個被雙手捧起的米飯拱了尖兒的大碗。
若是要打個更貼切比方, 就如漫畫裏的懸空浮島。他們的飛舟降落到上頭,不過像雨珠滴落到了荷葉上。
柳舒言還是第一次拜訪梵天谷。她湊到汲星洲身旁, 抱住他的手腕,好奇地問道:“這般設計, 是否有什麽講究的?”該不會頂上的“葫蘆頭”是巨型飛舟, 真的能飛吧?
“你又懂了?”汲星洲托住她的臉揉了下,松手往外走去:“有也不能告訴你,因為我也不知道。”
“你是真不知道, 還是假不知道?”柳舒言追在他身後,故意踩着他的影子跑。
“你猜?”汲星洲回頭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伸手牽住她來到船頭,從袖袋中取出一面紅色占了大部分,只有左下邊角為明黃色的彩旗,朝下揮出旗語。先由中心外擴一道長弧,從左到右再收束,俨然一個笑臉的形狀。
然後他橫豎左右的變換,柳舒言就更加看不懂了:“梵天谷的講究如此之多,不會揮旗,就進不去嗎?”
“有邀請函也能進。旗語只是表明我的弟子身份,這樣飛舟就能停在島上,省了爬山的路程。”汲星洲收勢後,朝她解釋道。
果然,收到信號後,“鐵葫蘆”朝他們張開了懷抱。
方弘濟指導着白大和白二,順利地把飛舟停在了浮島邊緣留出的空地上。柳舒言從霍南霜手裏接過玄狐收進了靈獸袋裏,與他們一同向外走去。
一個身着大紅牡丹紋裙衫的中年美婦站在不遠處,擡眸睨向他們。只見她梳了溫婉柔順的堕馬髻,露出飽滿的額頭,五官極為明豔,骨相堪絕,杏仁眼波流盼,鼻梁高挺,真真富貴留黃,牡丹國色。估摸着年輕時定也是修仙界美人簿榜上有名的美人,即使如今眼角多了細紋,膚色微黃,但仍難掩麗色。
汲星洲牽着柳舒言的手,垂目走到她面前躬身一禮:“弟子見過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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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此人就是趙笑卉,汲星洲的二師父,梵天谷的大長老,人送外號“妙手仙子”。
柳舒言立刻明白了她的身份,抱劍随禮:“劍宗柳舒言,拜見趙長老。”
“哦,你就是藺華成的徒弟,我聽說過你。小姑娘什麽都好,就是”美婦人抱臂打量着他們,目光落垂到他們相牽的手上,露出明顯的嫌棄,“眼神不好。怎麽不長眼看上這麽個東西呢?”
柳舒言 “?”
聽聞妙手仙子煉器之術冠絕天下,多少人慕名想拜在她門下,她卻全部拒絕,只收了一個藥王谷的醫修做記名弟子。結果師徒關系竟是這般惡劣的嗎?
汲星洲眼角微揚,絲毫不給面子地輕嗤道:“大概就是她眼光再差也比你好的原因。”
趙笑卉的眸子眯了起來,冷哼了一聲,掃向他們身後的人。
容钰、霍南霜,以及一手一個雪人的方弘濟連忙上前與她見禮。
豈料趙笑卉随即面露詫異地道:“竟是來了這麽多人?我還以為只有你和柳丫頭,想着你們直接住我的院子得了。現在怎麽辦呢,房間沒安排那麽多啊?”
容钰幾人都僵住了,萬萬沒想到下了飛舟還要面臨房源不足的問題。難道汲狗子都能喊自己師父來接人了,就沒提前告訴她具體有幾個客人嗎?
汲星洲則冷眼看着他師父做妖。好在趙笑卉很快就提出了解決方案:“山上的院落近來都滿人了,你們其他幾人先到山谷的院落裏休整。”
她抛出了一塊刺了“笑”的銅令給霍南霜,又招來了一個身着棕色打鐵服的弟子給他們領路:“有什麽需求可以向接引的弟子提出。若想托人制器,或購買現成的,可以持這塊令牌去山腰的易市。”
“五位客人,請随我來。”棕衣的弟子含笑,擡手做請。
容钰幾人對視了一眼,看向柳舒言。後者眉頭輕蹙,她對師弟師妹倒不擔心,但不敢讓兩只雪人離開自己的視線。梵天谷之人多為器修,修為普遍不高,經不住兩只小家夥折騰。且若是白大白二在外人面前暴露了本體,等于把雪人族重新拉到人前,恐有禍患。她即是把人從雪鄉帶出,就要負責到底。
“趙長老,我與師弟師妹們一處即可。”柳舒言放開了汲星洲的手,打算接過白二,省的方弘濟被拽得走不動路。
但汲星洲重新拉住她,側眸瞥向趙笑卉:“我的院子你給別人呢?沒有的話,就讓他們住我以前的院子,距離你那兒也不遠。”
“随便你。”趙笑卉杏眼微睜,瞪了他一眼,暗罵了聲“臭小子”,甩袖離開。她明明是在給他制造機會,結果這人得了便宜還怼她多管閑事。
汲星洲面不改色地牽着柳舒言跟上,其他人緊随其後。然而趙笑卉的紅袍角早已消失在拐角。
柳舒言側頭在他耳邊小聲問道:“你二師父真的只有你一個弟子?”總感覺像仇人啊。
“是記名弟子。”汲星洲輕輕“嗯”了一聲,難得回頭朝其他人解釋道:“她脾氣古怪是出了名的,你們別介意。”
其他人又不是記名弟子,哪敢在梵天谷的地盤嘲人家的長老?何況這還是個煉器宗師呢。
汲星洲把他們帶到自己的從前的院子裏,格局跟他在藥王谷的設計相像,不過煉器房的占地要更大些。
“除了丹房和器房,還有三個房間,你們自行分配。若有損壞,就照價賠償。”話畢後也懶得管他們了,他帶着柳舒言轉出,到了另一側院牆高聳的明婉院,敲響了大門。
半天沒人開,汲星洲也不意外,畢竟方才趙笑卉走得急就是故意想要他吃閉門羹的。他讓柳舒言退後,手腕撥動,指間夾着的銀針瞬間彈飛出去,插進了門縫之中。
然下一刻,紅木門上白光一閃,剎那數根銀針反朝汲星洲刺來!
“不能暴力開門,傷害反彈會放大至少十倍。”他抖開了折扇,輕松擋下,垂目思索道。
柳舒言都看呆了:“你們師徒間的相處模式一向這麽清新脫俗的嗎?”
“你再退遠些。”汲星洲沒多解釋,戴上了輕絲手套,接着從儲物袋裏取出了一個瓷瓶,拔開了瓶塞,刺鼻的氣味頓時飄散。
柳舒言捏着鼻子退到了牆邊。她方擡起頭,就發現牆頭上聳了一個、兩個五個腦袋。霍南霜他們全都趴着看熱鬧,見她發現了還朝她比了個心。柳舒言好笑地轉開頭。
只見汲星洲把瓷瓶裏的清液倒在門縫之中,所過之處立時發出了嘶嘶的割裂聲,紅漆被洗落,露出金銅色的內裏,雖被腐蝕發青,卻沒如汲星洲所想的那般溶出一個洞來。
“不是木頭,耐腐蝕嗎?怪不得一點反應都沒有。”汲星洲眼角微挑,多了幾分了然。
不能暴力破門,也無法融毀,正當霍南霜等人好奇他會如何應對之時,汲星洲用清水稀釋了腐蝕液後,收起了手套,朝柳舒言招手。
“該不會要我把門劈開吧?”柳舒言提着劍朝他走去,“我擔心自己出不了梵天谷的門了。”
“你腦子裏整天在想什麽?”汲星洲趴在她肩頭低聲笑了出來,“跟好了。”
他伸手抱住她的腰,足尖輕點向右後急退,同時朝牆頭之上甩出了數根銀針。卻見銀針根本飛不進院子,方接近就被一層突現的屏障擋住了并且數倍反彈,琤琤琤地紮在他們鞋尖前。
“看來翻牆也不現實。”正當柳舒言這麽想時,汲星洲掐指一算,直接帶着她躍上了左側的牆角,竟一下翻了進去!
牆頭上看熱鬧的五人都驚呆了,紛紛折身從門口跑到院前。
霍南霜踮着腳尖:“他怎麽進去的?你們看清了嗎?”
方弘濟已經撩起了衣袖想去嘗試,但他角度都瞄準了,卻被屏障一巴掌拍了回來,吓得連忙把兩個蠢蠢欲動的雪人拉住:“我沒對準嗎?”
容钰抿唇,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個角:“光紋變了,該是入口會移動,所以他先時才會拿針去試。倒沒想到他對于陣法也有研究。”
而牆的另一邊,汲星洲帶着柳舒言方落下,就迎上了趙笑卉氣鼓鼓的眼神。紅衣美婦抱臂瞪着他:“出息了?竟然還想着爬牆!”
“不能強攻,你又不會來開門的。不翻牆的話,我怎麽進來?”汲星洲把人放下,理所當然地道。
趙笑卉定定地盯着他,就在柳舒言以為他們要打起來的時候,趙笑卉哼了一聲,摔門回屋了。
汲星洲根本不怕,見沒人了,懶洋洋地趴在柳舒言肩頭打了個哈欠。若是有尾巴的話,說不定已經在搖了。
柳舒言側頭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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