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117 我就親自去劍宗提親
侍女侍衛皆已退下。尤晏帶兵守在了宮門前, 無人能進出。
偌大妖皇宮中,一時只剩下兩個活人、一個半死不活的人和一具無頭的灰狼屍體。
“就、就在裏面。”雀翎撥動了機關打開了牆後的門,眼尾發顫, 肩背僵硬,只敢用餘光後掃。
她此時已經被汲星洲神鬼莫測的身法吓破了膽子。妖皇是妖界最為強悍的人, 卻被汲星洲生生切斷了所有經脈, 還捏碎了魂。更別提她僅有元嬰修為, 親兒還在汲星洲手上,根本沒有嚣張的本錢。
雀翎只恨自己當初剝落汲星洲靈根時,為何要留他一命。
她是青雀一族的公主, 妖界最尊貴的女子,連彼時還是皇子的天祿想娶她,都需攜大禮上門,多次向她父皇懇求。
奈何等她母族協助天祿繼位後,卻迎來了良弓藏走狗烹的結局,被打壓驅逐到了荒蕪之地。本屬于他們二人的妖皇宮,陸續搬進了許多莺莺燕燕。
她忍了又忍,直到自己懷上了天祿的第一個孩子,以為終于能揚眉吐氣, 沒想到的是向來對人修文明十分向往的他竟偷潛入人界,帶回了一個人族, 還讓她懷上了孩子!
更可恨的是這個野種的修煉天賦竟然遠高于她的麟兒!她比不過趙婉鑰,堂堂一族公主生的兒子也比不過她一個人修的孩子!她怎能不恨!
唯一慶幸的是天祿也不喜歡這個野種, 任由他在妖皇宮外跌滾打爬乞生。恰巧雀翎從熔蛇一族中得知人界有一秘法可以交換親屬的靈根, 她不敢直接動手,嘗試和天祿提了一嘴,沒想到他答應了。
天祿答應了, 任她如何折騰,只要留那個野種一條命。
剝離靈根是她親自操的刀,那個野種痛得咬破了舌尖,還死死地瞪着她。瞪她又如何?換靈根?這個野種也配種上她麟兒的靈根?
怎麽可能!
雀翎連縫合都懶得替他做,是怕他就這麽死掉了才随便塞了兩顆止血丹,就把他扔在了密林中。
他是怎麽活下來的?又是怎麽能夠殺掉妖皇的?難道她當時沒把靈根剖幹淨,他靠着那點靈根修煉到大乘?
雀翎不得而知,她只知道斬草不除根,換來了如今的受制于人。她恨紅了眼,卻只能乖乖領路。
“你先進去。”少年淡漠的聲音混雜在痛吟中,在身後響起。
一如她當年,他也就随手給天麟塞了兩顆下品止血丹,就挾持着人帶走。
雀翎握緊了拳頭,長甲紮進了肉裏,擡步跨入了暗室之中。
聽着腳步回聲,汲星洲能判斷這個房間并不大,可能還沒他一間煉丹房來得寬敞。想到他們竟把人關在這種狹窄黑暗的地方,汲星洲眉頭緊蹙,心頭不可抑制地蕩起一股憤恨,拖着人質疾步往裏走:“點燈。”
【不能點!】識海裏的聲音提醒他,【長期處于暗室的人不能立刻接觸光亮!】
汲星洲頓住,方要開口,就見雀翎飛快地從袖袋中取出了一盞青蓮燈。
【小心!那是她的本命靈器!】
不需要他提醒。雀翎本想趁其不備偷襲,卻發現自己突然動不了了,失了控制的本命蓮燈登時失去了輝光,滾落到地上。
明明汲星洲沒有動作,她卻感受到本命蓮燈與她之間的關聯被切斷了。那可是她從小用秘法加以心頭血馴服的靈器!
随即丹田劇痛,一柄玉骨折扇穿透了她的腹部,瞬間攪碎了丹田。雀翎震驚地瞪大了眼,她終于明白天祿是如何栽的。但擁有這般實力的汲星洲,真的還是人嗎?
無須理會她的想法,汲星洲把天麟砸向她,把這對母子丢到了一邊,從儲物袋中取出了夜明珠,靠幽黃的微光探路。
其實也不用如何探索,只需把手肘擡高,就能看到牆角探出的鐐铐拴住了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
汲星洲心跳不由地加速,快步朝她靠近,就要脫口而出一句“娘親”時,突而覺得哪裏不對。
他蹲下來,怕刺到她的眼,小心翼翼地用手把夜明珠的光擋住,抖着手把她擋面的發撩開。
二十六七歲的模樣,因長久不見日光,膚色呈現出的是一種僵死的青白色,目光也十分呆滞,但一點都不影響她的美貌。五官明媚豔麗,卻能給人月出驚霜,空靈絕塵之感。
“這真的是我娘嗎?”沒注意到他開口時,面前的女子眼波似乎有一絲觸動,汲星洲在等識海裏那人的回答,可對方卻沉默了下來。
“不對,我娘是二師父一胎同胞的胞妹,應該與她長得相像才對。”汲星洲自己否認道。
面前的女子過于美貌,且和趙笑卉沒有半分相似之處。
他突然想到在文滄城進入書中世界時,他和柳舒言驚鴻一瞥,曾見過年少時銀鞍白馬,仗劍天涯的藺華成和緊跟着他嬉笑的女子。
凝雪公主!
被妖皇困在這暗室之中,折磨得失了魂的,竟然是凝雪公主!
“這究竟是什麽回事?我娘呢?”汲星洲疾步轉身揪起了妖後質問。
“只有她,只有她了”雀翎瑟瑟發抖,不敢隐瞞。
聽了半晌,汲星洲才恍惚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娘早就不在了嗎?
任由雀翎跌落在地上,汲星洲低頭看着自己染血的手:“你早就知道了?”
識海裏的人,輕輕嘆息了一聲:【我來不及,你亦來不及了。】
【起碼你還救下了公主。那時的我可是】
【帶她出去吧。】
汲星洲往前踏了一步,雀翎抱着天麟吓得退到牆邊。汲星洲沒管他們,他走到凝雪面前,曲膝斷開了她手腳上的鐐铐,穿過她的腿彎,将人抱起。
溫熱的柔胰在片刻的遲疑後攀上了他的脖子,女子雙眼微眯,似乎是想努力地看清他:“兒子,我的兒子”
汲星洲愣了下,被她托住了臉頰細細摩挲,心頭生起一股酸澀的滋味。
【先出去啊笨蛋。】
汲星洲回過神,抱着人向外走出,到門口前刻意頓了頓:“閉眼。”
女子疑惑地歪頭,似乎是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只重複輕喃着“兒子”二字。
凝雪公主若是有兒子,該是她和藺華成的,也是半妖吧?但他沒有在妖界和劍宗見過符合特征的孩子。
“凝雪公主的孩子在哪裏?”汲星洲回身定住了雀翎問道。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雀翎被空間擠壓得快窒息了,忙用力地搖頭,“我就沒見過她有孩子。人都瘋了,止不住是自己臆想的”
汲星洲眼裏閃過了痛色,也不見他如何動作,一段軟綢自袖尾割下,輕輕覆在女子的美眸之上。與此同時,身後傳來雀翎的痛呼——她的手筋腳筋竟在一瞬間全部斷裂!
凝雪被慘叫聲吓得渾身發抖,汲星洲趕緊帶着她一步跨出了暗室,把門合上,慘叫聲被悉數擋在了門後。
“不!!!放我出去——”
雀翎眼見着光線一點一點地消失,想撲過去阻攔,但剛撐起身便是劇痛襲來,癱軟在地上。青雀是山間鳥,本該在林野中自由嬉戲,享受陽光沐浴、花果芬芳,如今不止被困在後宮半生,往後還要被關在暗室之中。
曾經天祿恨凝雪心向人修,不願協助成就他大計,而把她關入這間暗室,不許任何人來探看。前十年,天祿看管嚴實,無人知道凝雪身在何處。直到汲星洲負傷逃出妖界被那天才帶回,雀翎在天祿一次醉酒中得知了暗室的存在。
那時,她以為裏面關的是天祿那位人修情人,為的就是保護她免遭雀翎的毒手。于是她千方百計、見縫插針地去搜索,終于摸到了機關,打開了暗室的門。
裏面沒有光,看不見,亦聽不到外界的聲音,沒人能與自己交談,沒有時間概念,沒有靈氣亦無法修煉,能活動的也只有方寸之地。這樣無盡的孤獨壓迫,哪怕三天都能磨損一個人的神志,何況是十年數十年。
那個曾經的修仙界第一美人,前任妖皇口中的妖界瑰寶,已經瘋了。就連雀翎拿着蓮燈面對面站到她面前,凝雪都認不出人,可她仍努力地拽住她的衣角。她在求救。
但雀翎是嫉妒凝雪的,這人連落魄都未能損毀的美貌。她當然不會救她,甚至怕被天祿發現,把衣角一拽,仔細地清理掉自己進來過的痕跡。
萬萬沒想到此時角色對調,汲星洲帶着凝雪風光的出去了,而她和麟兒卻被關在了這間暗室裏。
“娘,娘你在哪我什麽都看不到,我是不是要死了”天麟全身皮開肉綻,靠着兩顆止血丹根本愈合不了傷勢,痛得昏去了又醒來,“我不想死,娘”
雀翎聽得肝膽皴裂,她的麟兒從小就是嬌養着長大,享受的永遠是最好的東西,何曾受過這樣的苦。她的手筋腳筋都斷了,根本用不上力,想靠近他只能用肩膀和頭頸用力撐過去:“不會的,娘不會讓你死的”
“娘娘”天麟一遍一遍地喚着,就像在溺語一般。他的妖身拖得他血流幹了也不會那般容易死掉,但他的修為又不足以助他修補傷口,就像一場沒有盡頭的折磨。或許直到他被天靈地寶蘊養的血肉中的潛能都被耗幹,他才能夠真正死掉。
“好痛”
那個野種比他天賦高又如何,還不是任由他欺負,任由搶走了靈根,只能在外無助乞活。他娘為了鞏固他的地位,把後宮嫔妃的孩子都悄然解決,他就是妖界唯一的皇子,他就是繼承妖皇大統的不二人選。
他父皇死了,他就是妖皇了,他怎麽會在這個鬼地方!
“我的靈根怎麽沒了?我的修為呢?我怎麽動不了了”
“父皇呢?娘,我怎麽夢到父皇被那個野種砍頭了?我的靈根被他抽掉了,啊——啊——”
在這樣昏暗無光的地方,雀翎根本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她好像一直聽到他的聲音,又好像沒有:“麟兒你再等等,娘這就過來。”
恍惚中,她好似摸到了好些劃痕。這些痕跡并不齊整,但卻是成團成塊。就好像在曾經昏暗的歲月裏,有人用指甲一道一道磨出來的痕跡
六十年,那是多少個日日月月
【不殺嗎?】識海裏的聲音問道。
【他們還有反撲的機會嗎?】汲星洲反問。
【也是。】識海裏的聲音意味不明地輕笑道,【若是那時我早摸到這間密室的話,我也會把他們丢進去。可惜了你說,把天祿也丢進去,讓他們一家團聚怎樣?】
【不怎樣。】
汲星洲擡手,把機關銷毀,把那兩人徹底困死在暗室中,讓他們自生自滅。
“喲,你怎麽”一只憨态可掬的熊貓妖頂着一只玄黑的狐貍,大搖大擺地走來。見他懷裏多出了個女人,尤晏嘴欠的毛病犯了,本還想調侃兩句,卻在看清那人後大驚失色,“凝、凝雪公主?”
“帶我去她原先的寝殿,我要先給她把脈。”汲星洲握住了她的手腕,免得她掙紮起來把擋眼的綢布給掀了。
“可你的繼位大典”尤晏還想再說,但被汲星洲輕飄飄瞥了一眼,立刻識相的住嘴,露出讨好的笑容,“星洲殿下,不對,是星洲陛下,如此尊貴,腳踩天祿甩飛雀翎,能讓那些妖等是他們福氣。”
汲星洲沒說什麽,但玄狐一爪子拍到尤晏的腦袋上,器宇軒昂地要他領路。這小東西都還沒成精,狐假虎威之事就做得極為利落。
尤晏嘆了口氣,他本還想靠着“從龍之功”當上妖皇的第一寵臣,現在只能争第二了。
“對了,陛下,我還聽聞了一個消息。”尤晏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下,“整個修仙界都傳遍了。”
“有話就說。”汲星洲不耐煩地道。他到了偏殿,把凝雪安置在床上,正準備為她施針。
尤晏見此趕緊說道:“就、就聽說魔界新上任的魔尊薛安要和劍宗的大師姐柳舒言聯姻,魔界和人修要聯手對抗我們妖界”
汲星洲突地愣住了:“你說誰?”
那廂汲星洲在為凝雪診脈,這邊柳舒言感受到靈氣異動,立時從打坐中抽脫開來,往對面看去。
薛安吸納完了重聞的功力,睜開了眼,尤有血氣未散,配合他異族的五官,顯得妖孽邪氣。
兩人對上了視線。柳舒言反手把同心蠱藏進了識海的系統空間裏,避免讓他搶了去。
殿內一片靜默,雙方互相提防,都在等對方先動作,氣氛十分微妙。
對峙了片刻,還是薛安先開口:“我送你出去。”
他輕撫袖袍,站起身來。柳舒言從善如流地點頭,把劍收起:“好。”
她低頭要把鬥篷披上,餘光還是悄然緊盯着薛安的動作,不敢放松。卻聽他輕咳了一聲:“柳舒言。”
她的手都按在劍柄上了,他卻猶豫道:“這身衣服你不換嗎?”
柳舒言疑惑地順着他的視線低下頭,臉頰瞬間爆紅:“!!!”
這身舞衣本身就輕薄,一場打鬥下來,衣料碎得更零落了
眼前的少女似乎美而不自知,因發帶斷裂,一頭墨發滑過圓潤的肩頭如瀑布散落,纖細有力的腰肢,修長白皙的長腿大方地展露,染血的輕紗似一曲悲壯的歌謠,在她惱羞的瞪視下,增添了戰損的美感。柔韌是她,頑強是她,烈性如火,純然如光。
“恭喜宿主收獲一張來自人物:薛安的SSR卡【清歌】!獎勵經驗值+2000,四面骰+60,抽獎券+10!”
柳舒言現在可沒心思查看卡牌,她抱緊鬥篷瞪着薛安。好在玄衣少年很快就垂下了眼簾,轉過身去,順便揮去了一片黑布把油燈蓋住。
确認他沒偷看後,柳舒言立刻取出了道袍換好,再披上鬥篷,悶聲道:“好了。”
薛安轉過身,不過沒有擡眼,躬身把油燈撿起。
“你還留着他做什麽?”柳舒言恨不得方才的事立刻翻篇,主動問道。
“你這惡毒的女人!”百相魔人吓了一跳,不曾想到火會燒到自己身上,忙哀求道,“大人饒命!大人”
薛安把它收進了儲物袋裏,輕聲答道:“解悶。”
“你別玩脫了。”柳舒言撇開頭。
薛安垂目掩住眼裏的笑意,“嗯”了一聲。
他們一路從天殘殿走到魔界邊緣。重聞已死的消息已經傳出,路上有想偷襲的魔修,但都被薛安輕松解決了。漸漸地,沒人敢再來觸他的虎須。
柳舒言見識到他如今的實力,心一直提着,恨不得這段路能更短一些。等到觸到陣法邊緣,她幾乎立刻想往外沖。
“柳舒言。”薛安喊住她。随後是一道破風之聲。
柳舒言下意識拔劍相擋,但看到玉盒後立即收手,假裝用劍接住了盒子。
“恭喜宿主獲得藥材:【腐生螢草】(1/1)!獎勵經驗值+2000,四面骰+120,抽獎券+80!”
“恭喜宿主完成【強制任務】,收集齊續脈丹材料(4/4)!獎勵經驗值+6000,四面骰+600,抽獎券+500!”
此外柳舒言還發現自己多了個頭銜:【魔尊殺手】,價值800經驗值。
所以薛安想把腐生螢草給她,就不能遞嗎?偏要用抛的,差點被她當做暗器,把最後一棵腐生螢草給劈了!
不對,他一定是故意!
柳舒言凝眉看向薛安,果真捕捉到他沒來得及藏起的一絲笑意。
偏生她現在惹不起他,且看在他算是言而有信的份上,就不與他計較。完成了強制任務,她現在就能回去給師父兌換續脈丹了!
然她剛準備跑,薛安卻瞬移到她面前,再度把她喊住,伸出手。
“你要做什麽?”柳舒言警惕地看向他,“薛安,同心蠱還在我手上,但這次我不會還你的。你若不能瞬殺我,我都一定會想辦法捏碎蠱蟲。”
薛安輕輕地“嗯”了一聲,聽不出情緒。
柳舒言抿唇,若換位思考,她是不會允許別人掌控自己的生命。但她不可能放任一個魔尊肆無忌憚地存在這世上。
“只要你不主動挑起禍端,直到我飛升之前或你飛升之前,我把同心蠱還你。”
薛安琉璃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柳舒言,你若是為了和平,還有更好的方法。”
“什麽?”她好奇地請教。
“嫁給我。”薛安手心向上伸到她面前,“等我收拾完重聞的舊部,一統魔界,我就親自去劍宗提親。”
“你不放心我,最好的辦法不是把我放在眼皮底下天天看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