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金簪重現
“顧言然,這回可是幫了我大忙,怎麽,想要什麽,哥哥給你買。”不要說老師了,他敢說,爺爺自己也看不出來。
他坐在一旁,心情大好。
許亦琛平日都不在外面面前認自己是妹妹,如今倒是自稱自己哥哥,顧言然知道他此刻心情一定極好,不然不會這麽好說話。
她也不客氣,“哥哥再給我一些零花錢吧。”
許亦琛皺了皺眉,也不是不願意,而是有些疑惑,“爺爺給你的零花錢挺多的,你都拿去幹嘛了。”
許家一直秉持着女兒富養,男孩窮養的“優良”傳統,顧言然的零花錢自是比他多的多,他有時不夠用,還得自己搗鼓些期貨。
“你管我。”顧言然在私下總是買一些手工藝品收藏,有時候看得上眼的,價格一點都不便宜。
她自然不敢跟許亦琛說的。
許亦琛也不再細問,雖然這個表妹有時候脾氣不大好,但是做事情還是很有分寸的,他也不是很擔心,左右不過是一點錢,他也無所謂。
自那以後,顧言然幫忙代簽的卷子多了又多,而每個月的生活費也多了又多。
許亦琛從回憶中走出,看着面前的顧言然。
說真的她變了很多,他還是很懷念當初那個顧言然的。
“平時跟朋友多聚聚,別總是一個人。”她以前也不是這樣的,突然間變得不喜歡交談,看了好幾個心理醫生也沒什麽用。
他還是很希望她能多接觸別人。
這話許亦琛也跟她說過不止一次,顧言然不以為意地撇撇嘴。
“爺爺說,過兩天要回老宅?”昨天許老爺子打電話給他了,說是顧言然願意治療了,讓他再去和醫生談談。
“嗯,這禮拜五上午就沒課了,我提早回去。”顧言然想來他應該也知道了事情,“醫生那邊可以盡早開始嗎?”
“可以,你禮拜五給我打個電話,我過來接你。”
知道她還有朋友在等她,他也不好再耽擱她,“你先過去吧,我也還有事,到時候打電話。”
“好。”顧言然點點頭,往裏走去。
其他三人在位置上無聊地玩着手機,聽到腳步聲,見是她,才擡起頭來,“來了,我們都差不多了。”
“嗯,那我們走吧。”顧言然走到位置旁,拿起包。
一行人一起回了學校,周彤和陳諾吃飽喝足根本再無力做其他事,幹脆準備回寝室躺床上挺屍。
何彥怡還有其他事,幾個人在校門口分開。
顧言然也沒什麽事,走到文史館,推開門。
果然,金教授在這裏,他背對着大門,在寫着什麽。
她走了過去,“教授。”
金教授聽到聲音,皺了皺眉,轉過頭,見到是顧言然,眉眼才舒展開,“是你啊。”
“不會打擾到您吧。”剛剛他的表情稍縱即逝,但她還是捕捉到了,想來有人打擾他,他有些不悅吧。
“別人可能是打擾,你就算不上了。”他側身,将手上的東西往旁邊一放。
顧言然這才看清,他正在寫一幅字。
“身體怎麽樣。”想來那天的事情着實是吓到他了,“你可吓着我了,我以後可不敢再找你了。”
顧言然噗嗤一笑,“沒事了,教授,您放心,以後不會有這種情況了。”
她怕金教授還有什麽顧慮,幹脆轉移話題,“您在寫什麽呢?”
她湊近一看,他寫的那副字旁邊還擺着她先前寫的那一張譯文。
“看到你寫的,我也心癢癢,拿出來寫寫。”他将筆又拿起,在宣紙上揮灑筆墨,“我昨天把你寫的給老周看了,他說很不錯,一直在誇你呢。”
“還需要多練習。”顧言然自認為自己不是那種天賦異禀的人,雖然在外人看來的确如此,但是她深知,她只不過是占了劉楚佩的便宜。
金教授的字有種歲月沉澱的恢弘大氣,是顧言然所沒有的,她在一旁看得極為認真,虛心學習。
他寫下最後一個字,收了筆,他落下一個钤印:金望舒印。
望舒二字出自《離騷》的“前望舒使先驅兮,後飛廉使奔屬”。
顧言然很是喜歡,望舒二字也因為一個名叫戴望舒的詩人,讓她每次看到,都會有一種江南煙雨的朦胧詩意感。
“這學期有選我的課嗎?”金教授是打心眼裏喜歡這個學生。
“好像沒有吧,這學期我選課挺少,準備多出去實踐。”學分她修的也差不多了,這學期課就比較少了。
“也好,是該多出去跑跑。”金教授放下手中的東西,往工作室裏間走去,對着顧言然招招手,示意她跟過來。
金教授在桌子上翻找了一會兒,将一沓紙遞給她,“你看看,這是最新出土的一個南北朝時期的墓穴。墓主身份不詳,不過随葬品中還是有幾樣很有研究價值,你往後翻翻。”他知道顧言然是主修魏晉南北朝時期,這才将這東西拿給她看。
南北朝三個字就讓顧言然激動難耐,她接過金教授手中的紙,上面附着一些圖片,她一頁頁往後翻,手指突然頓住。
她眼眶一熱,右手撫摸在中間的那張圖上,是一張照片,擺放着出土的三四件首飾,最右側是一支金鳳點翠簪。
不見天日數千年,饒是金簪,也顯露着點點斑駁,顧言然沒忍住,眼淚落下,打在那頁紙上,她立馬轉過頭,怕被金教授瞧見。
那簪子是十四歲生辰的時候,皇後王氏贈與她的,她甚是喜歡,平日裏總是戴着。後來,她将此簪子賞賜給了香奴,香奴收藏地極好,反正她自此再也沒見過這支簪子,直至如今重見天日。
她悄悄拭去眼淚,盡量克制自己的語調,“教授,這些東西入館嗎?”
“入的,這次把資料給我,就是想叫我整理一番,倒時候文物入館後做介紹用。”金教授摘下眼鏡,放在一邊,“事情忙起來真是兩眼發昏。”
“教授,這些給我吧,我幫您做。”這件事她沒道理不攬下,不是嗎。
“你做?”金教授有些不贊同地看了她一眼,“這個工作量有些大,會耽誤你太多,而且還要跑幾趟南京那邊,太麻煩了。”
“沒事,教授,剛剛不是都說了,這學期我準備往外多跑跑,南京我熟得很,之前好幾個現場我都去過,而且南朝的物件我平時研究地很多,這些也費不了多少工夫。”墓穴中出土了她前世的配飾,這個墓一定和她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她不想再錯過了。
聽顧言然這麽說,他也不好再拒絕,“那你自己可要注意身體,要是累了,跟我說,我找幾個人幫幫你,一個人做這個工作量實在是大。”
“好,謝謝教授。”顧言然看了看時間,她在這待了也有兩刻鐘了,“教授,那我先拿回去看看了,有問題聯系你。”
“好,你去忙你的吧。”金教授示意她離開,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
他不是不放心她的能力,而是不放心她的身體。
剛剛顧言然的一番話,她自己可能都未曾注意到,但他聽得十分真切,起初他只是說這是南北朝時期的墓穴,并未細說,可她一句話就道出了那是南朝的物件,這孩子真是次次帶給他驚喜啊。
他望着她的背影,眯起的眼睛透着笑意,果然,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顧言然沒有再在學校裏逗留,立馬打車回了家,分明就十幾分鐘的路程,此刻,讓她覺着十分漫長。
她一進家門,來不及換上鞋子,赤腳就跑進了書房中,這兩日還未回暖,地板上透着寒意,不過此刻的顧言然自然是感受不到的。
她從那一沓紙中找到了那金鳳點翠簪的一頁,将紙放在桌上,又轉身在書架上翻找了起來。
奇怪,自己之前分明畫過這支簪子的圖,怎麽找不到了?
她記得她放在一個大錦盒裏,擺在書架正中央的位置的,可此刻原來的位置卻是空蕩蕩的。
一時間她有些反應不過來。
書桌上依舊擺放着昨日她寫的那副字,她忘了收起來,她掃了一眼,見落款钤印上的言之二字,這才反應過來。
昨天溫言之來過,她将圖紙一并給他了。
不過關系也不大,這圖她畫了也不下十次,早已印刻在腦中了,她收起一旁的字,鋪上熟宣,用狼毫在紙上勾了。
敷色過程也沒有費多少時間,一個小時後,那支簪子躍然紙上,如同倒退了千年的時光,洗盡鉛華,重現人間。
顧言然看着手中的畫,又看了眼一旁的圖,她右手輕輕撫上白紙,輕聲呼喚:“阿奴。”
仿佛又看見一個莽莽撞撞的少女整日跟在她身後,一直“公主公主”地喚她。
“公主,今日日頭恰好,出去散散心吧。”
“公主,日上三竿了,您該起了。”
“公主,阿奴以後會日日跟着你。”
……
她以前總是嫌她唠叨,可如今她可是懷念極了。
回想她最後見到香奴的時候,她一身髒亂,頭發淩亂。
她何時見過那樣的香奴,雖說她只是她的婢女,但是從來不曾虧待過她,說起來,香奴平日裏的待遇都快趕上一般人家的小姐了。
香奴跑到她面前,緊緊握着牢門。
“公主,您再等等,阿奴會找人來救你的,驸馬會回來救你的。”
牢中陰暗潮濕,唯一的光亮便是北面的那一扇小窗,劉楚佩根本沒法去看她的面容,她只能聽到她急切中的哽咽。
回應香奴的只有躺在地上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