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垃圾系統,毀我青春
岑揚是有心想去岑朗的工作室裏看一眼,但是想起一年前兩人不歡而散的經歷,又慫了。
那時候他已經和家裏鬧翻搬了出去,岑朗倒底還是心疼他,怕他在學校宿舍裏住的不習慣,便用自己的積蓄在學校附近買了一套房子給他。沈彥之對沈恒和岑朗一視同仁,管的都很嚴,零花錢不多,當時還在讀書的岑朗是用自己接私活攢下的錢給弟弟買的房子。
但那次顧崇要過生日,岑揚轉手就把房子給賣掉了,買了一臺價格貴的令人咋舌的老牌半手工鋼琴作為生日禮物。
他還記得岑朗用那種失望至極的眼神看着他,對他說:“我怎麽會有你這樣的弟弟。”
他從來都知道自己不配做岑朗的弟弟——明明是一對兄弟,哥哥完美繼承了雙親在機甲感知力上的卓絕天賦,年紀輕輕就被帝國首都軍事學院破格錄取,成為近十年來最具潛力的機甲制造師,無數榮耀加身,而弟弟呢。
他七歲入學前被一群人寄予厚望地送入測試中心,然後被老師搖頭嘆息着送出來,只有沈彥之一個人高興的不得了,将他接過來抱在懷裏:“我們揚揚就開開心心地長大就再好不過。”後來更是一意孤行的進入了藝術學院,一頭紮進了顧崇的坑裏,完全是一攤扶不上牆的爛泥。
但即便岑揚這十幾年來一直知道自己不如岑朗,他也并不希望有朝一日這樣的話會從自己唯一存世的血親口中說出來。
慫了的岑揚默默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他的房間在三樓,面積大又安靜,還帶着一個大露臺,露臺上修了秋千藤椅,他小的時候沈彥之會抱着他坐在藤椅上,帶他看星星,其中有一顆明亮的星辰叫太陽,那顆恒星周圍的行星之一地球,是所有當代文明的濫觞之地。
卧室依舊整齊幹淨,床品馨香柔軟,看得出是定期更換的,哪怕是機器人管家在做這些事,岑揚也依舊感受到了暖意。
要不是自己非要跟顧崇攪在一起,他明明可以一直享受着這樣的親情的, 想到這裏,岑揚忍不住罵道。
【垃圾系統,毀我青春】
【?】
系統懵懵的:【好端端的,親做什麽又罵我】
岑揚漠然道:【因為有了顧崇這件事,以後我罵你都不需要理由,記住了嗎?】
系統的電子音裏透出一絲無辜和委屈:【那,好的吧】
岑揚罵完了系統,進浴室洗漱一番,洗完了臉忍不住擡頭仔細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臉依舊是那張臉,眼睛圓潤而眼尾微微上挑,配着挺翹的鼻梁和色澤妍潤的唇瓣,睜開了顯得一派天真,如果垂下眼簾,就變得有些雌雄莫辨的豔靡了。五官單獨拿出來似乎并沒有發生什麽變化,但卻平白增加了一些令人莫名心動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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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人迷。
岑揚翹起唇角,曲起食指敲了敲鏡子。
等躺到了床上,他卻橫豎睡不着,腦子裏一會兒是兩年的生命倒計時,一會兒是岑朗對他說那句話的表情,一會兒又是沈恒和喻汀的臉,亂糟糟的讓人靜不下心,他便幹脆爬了起來,拉開露臺的門,走到外面吹風。
首都星是氣候最類似于地球的星球,此刻正值初夏,夜風微暖,花香熏然,岑揚走到有了些年頭的秋千藤椅上坐下,目光卻駐留在了前方小桌上。
那裏放着一本仿真書。
這種書全面還原了傳統紙質書本的閱讀方式和質感,但書中的內容卻是可以随意更改的,且大小厚度可以自行設定,很多人都喜歡,岑揚記得岑朗和沈恒都是用仿真書來閱讀的。此刻書的封面上顯示的是《機甲液壓傳動系統的轉矩控制》,是機甲制造師和機甲單兵都會用到的書。
岑揚拿起來,還未翻動,書便自然攤開到了插着書簽的那一頁,正講到指令式機甲操作時的注意事項,密密麻麻的程序讓岑揚看得眼睛發暈,在心裏默默佩服了一把這些機甲單兵,随即卻愣住了。
——那張插在書中的紙,并不是什麽書簽,而是一張他自己的照片。
圖片中的岑揚大概十五六歲的樣子,站在沈家外面的林蔭路上,逗弄鄰居家養的金毛犬,他手裏舉着一個飛盤,笑容燦爛,皮毛順滑的大狗人立起來,緊盯着他手中的玩具。斑駁日光透過樹影,剛好有一束搭載他尚且年輕稚嫩的臉龐上,顯得愈發朝氣蓬勃、天真活潑。
岑揚全然不記得自己有過這樣一張照片,看角度應該是從沈家的前廳拍的,大概是岑朗拍的, 岑揚将照片夾回去,仔仔細細地将書放回原本的位置,有些開心。
話說得那麽狠,還不是偷偷看着照片想我。
岑揚心中舒暢,回到房間裏抱着被子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岑揚便有心要去找岑朗,然而去了幾次,都在半路上被機器人管家攔了下來,知道岑朗在趕着修複監兵,岑揚也不好在這樣的緊要關頭打擾他,因此也就沒有再去。
岑朗一直沒有離開工作室,沈恒和沈彥之也十分忙碌,岑揚在家裏無所事事地過了一天,晚上的時候個人終端彈來一條消息。
顧崇:明天上午九點我去學校門口接你,有其他朋友在,好好收拾一下
岑揚幾乎是不假思索地秒回了消息:好啊
消息發出去之後,他才反應過來,自嘲地笑了一聲——還真是戴久了鐐铐,正常人都不會當了。
既然顧崇救不了他,這舌忝狗也沒必要繼續當下去了,岑揚迅速撤回了消息,重新道:明天我還有事
顧崇沒想到岑揚會拒絕,很快便發了語音通話過來,岑揚煩得很,本想直接挂斷,但倒底是皇室,他不好鬧得太難看,還是接通了。
顧崇上來便質問他:“你能有什麽事?”
岑揚随口道:“明天是沈大校的授銜儀式,我約了同學去看的。”
同學……顧崇輕嗤一聲,岑揚在學校的人緣怎麽樣,他再清楚不過了,岑揚是沈彥之的養子,本來就與皇室立場的藝術學院天然敵對,再加上人們對出身平民卻被元帥沈彥之收養的好運氣的嫉恨,壓根就沒幾個人和岑揚關系好。後來岑揚又死皮賴臉地追求自己,更是被許多人當成了一個笑話。
“你以為我要帶你去哪裏?授銜儀式那麽多人,你們去了能有什麽好位置?最多也是在外場看投屏罷了,我是有內場包廂的準入資格的。”顧崇不等岑揚再說什麽,徑自做了決定,“明天上午九點,別遲到了,遲了我不會等你。”
說罷便挂了電話。
岑揚盯着自己的個人終端,冷笑一聲。
給你臉了是不是?
他果斷将顧崇拉進了黑名單,然後翻身睡去。
授銜儀式當天。
岑朗還是不見人影,沈彥之和沈恒早上四點就出發去了大禮堂,那時候岑揚還睡得不省人事,于是沈彥之便讓機器人管家留了言,讓岑揚睡醒了再過去。
岑揚睡醒的時候是九點過幾分,窗外的陽光從沒合攏的窗簾縫隙間透過來,落在他床邊的沙發上,那上面已經擺好了衣服。岑揚起床洗漱,匆匆灌了一袋草莓口味的營養液,被那人工糖精的甜味沖的皺了皺眉頭,營養液是嚴格按照人體所需營養成分制造的,還會帶來飽腹感,但是無論如何,和真正的食物帶來的滿足感依舊有所不同。
岑揚小時候也是跟着沈彥之喝營養液長大的,但追求顧崇的那幾年,他廚藝長進了不少,嘴巴也饞了。
岑揚一邊坐上管家為他安排的懸浮車,一邊思忖着,還是得弄點食物吃。畢竟都不知道還有幾年好活了,再不活得舒服點,等死了再後悔去嗎?
中心區離大禮堂不遠,但是路上實在堵得厲害,到了離大禮堂還有一公裏的時候,車子已經是寸步難行,半空的磁軌上全都密密麻麻的停滿了懸浮車。岑揚等了十分鐘才挪了一個車位,不禁皺眉:“怎麽回事?”
自從磁懸浮技術被成功應用到汽車領域中,已經有多久沒有見到過堵車的盛況了?畢竟磁軌的有效範圍高達五十米,五十米的天空還不夠這些車騰挪轉移的?
磁懸浮的人工智能回複道:經檢測,前方大概有兩千輛懸浮車目的地均為奧格拉提大禮堂,大禮堂車位緊張。
好麽,不是堵路上了,是堵在車庫門口了。
岑揚幹脆把車子降落下去,下了車徒步朝大禮堂的方向走,這樣做的不止岑揚一個,陸陸續續不少人都下來步行。不過十多分鐘岑揚便走到了禮堂門口,正打算刷ID卡的時候,卻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
“我不是讓你在學校等我嗎?!”
啊,來了。
岑揚轉過頭,看到了在一衆朋友簇擁之下、臉色黑如鍋底的顧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