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朽木不可雕
楊熠旻把岑揚弄哭了,雖然他自己都不清楚是為什麽,但還是提心吊膽了好幾天,生怕岑朗找他興師問罪,但一連幾天岑朗對他都一如往常,這又讓他不由得開始疑惑岑揚那天究竟是怎麽了。
“阿旻……阿旻!”叫了幾聲都不應,岑朗微微拔高了聲音。
楊熠旻這才回神:“啊?”
“把噴槍給我。”
楊熠旻從手邊工具臺上滿滿當當的器械中挑選出噴錫槍,檢查了一下裏面的錫液,遞給站在操作臺上的岑朗。岑朗的長發被束起來,幹淨利落,他接過噴錫槍,神色專注地把焊錫均勻噴塗在機甲關節的斷裂處,然後加熱焊接。
“好了。”
岑朗摘下面罩,操作臺緩緩降落,等降到地面後欄杆打開,他一邊走到工具臺前,一面教訓楊熠旻:“以後小心一些,下次再弄破就讓小高給你修複。”
楊熠旻跟上來,從後面将岑朗擁住,雙手扣緊了他的腰:“我不,我的機甲只能你給我修。”
岑朗任他黏着,手下動作利落地将工具一一歸置好,然後打開工作室的操作系統,檢查他送到機臺上車銑的零件。
楊熠旻見他不答話,委屈道:“我讓你做我的專屬機甲制造師,你不做就算了,現在我的機甲你也不肯給我修……”
“什麽時候沒給你修了?”岑朗無奈,“外殼劃條口子我都親自給你補,還要怎麽樣?”
楊熠旻控訴:“你對我不耐煩了。”
岑朗:“……”
真該叫外面訓練的那群新兵來看看,他們的教官是怎麽個德行,看下次他再訓人的時候還有沒有人聽他的, 今年軍事學院畢業的新手經過軍部遴選,已經把一批符合要求的新人在軍事基地進行過了為期四個月的統一訓練,初步分出了不同層級,然後輸送到軍部的各組織分部,再進行進一步的訓練。
三個軍團也各自挑了一批預備役,先訓着,看集訓後的成果再決定要不要人。第一軍團向來是掐尖的,如今被掐出來的那一批尖子生已經被沈恒拉回去,丢給楊熠旻訓練了。
想到這裏,岑朗突然感慨:“時間過得這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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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楊熠旻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麽。
“三年前,”岑朗伸手指了指窗外,“你還在外面集訓。”
新生是不允許到機甲制造部的,偏偏楊熠旻天天往這裏跑,被抓住就拉去罰跑操,跑完還是要來,岑朗不知道多少次看到別的新兵都去吃飯了,他還在操場上一個人一圈一圈的跑。現在呢,楊熠旻把小孩們扔在外頭站軍姿,自己偷偷躲到岑朗這裏來,偶爾隔着窗戶看一眼,逮住哪個偷懶能把人罰到哭。
楊熠旻想起來往事,更加深深感覺到現在生活的來之不易,黏黏糊糊地撥開岑朗綁成一束的長發,啃咬他白皙的脖頸:“你那時候,都不正眼看我……”
“阿旻!”岑朗猝不及防,手一抖,險些把一個參數打錯。他把手從鍵盤上拿開,撐在工具臺上,喘了幾口,“別鬧了,我還有事。”
楊熠旻鼻端嗅聞到岑朗清新的發香,更不想松開,還想伸手去解岑朗領口的扣子,岑朗連忙捂住,正要把他推開的時候,楊熠旻的內部通訊器突然響了。
“啧。”楊熠旻松開岑朗,打開通訊器,是維爾利叫他去處理軍事學院年終考核的事情。
楊熠旻氣悶地說:“維爾利找我,我先走了。”
岑朗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楊熠旻低下頭,像個溫順的大狗。
“去吧。”
軍事學院每年除了給畢業生準備的畢業試煉,還有每年定期進行的年終考核,針對二年級以上的學生,其中機甲單兵的考核在十一月,機甲制造師在十二月,需要軍部配合參與。
“剛好今年新人也是你在帶,對他們的水平也有數,所以考核的時候你過去看看,有好苗子趕緊占下。”維爾利将一些資料傳輸給楊熠旻,“我把你名字報上去了?”
楊熠旻無可無不可,“還有多久開始?”
“一周以後。”
楊熠旻算了算,“能和新兵的機甲實訓錯開吧,日常訓練老高一個人能搞定,實訓的時候我得跟他一起弄。”
“沒問題的,一般五六天的事兒。行,我這沒別的事了,你先忙去吧。”
楊熠旻去安排人和他一同去軍事學院參與考核的同時,岑揚也得到了這個消息。
“考核?”岑揚想了想,好像确實有這麽回事,“但是應該先是機甲單兵系的吧,我們的在一個月之後呢。”
“雖然是這樣,但是機甲單兵的考核我們也要去看的,這是學院的硬性要求。機甲制造師制作機甲和機甲武器不是流水線工作,有必要結合機甲單兵的操作習慣、優勢動作、個人屬性這些來制作相應的機甲,我們一年級生還只是看就可以,二年級開始就要寫觀後感了。”
說話的女生正是報道那天和岑揚搭話的女孩,唐阮棠。她當時替岑揚打抱不平了兩句,但當時站得離負責報道的三年級學長太近了,那話被他聽了去。
這個學長叫何康,是很少見的S級感知力,自然就帶着一股優越感,對于A級以下感知力的同學已經是不屑一顧了,對二類班的學生更是嗤之以鼻。
“B級都沒有的人,就不要浪費學校的資源來學機甲制造了,有句古話叫什麽來着——朽木不可雕,天生的廢物,何必強求呢!”
高感知力的人群本來就優越,再加上何康可以算是近兩年裏比較出衆的機甲制造師,自然就會有一批人追随擁簇,這樣一來本就存在感知力歧視的學院裏,機甲制造系的歧視鏈就更嚴重了,連帶着替岑揚說了兩句話的唐阮棠也被排擠得很厲害。
有一次岑揚和她一起修讀的課上安排小組作業,沒人和她一組,岑揚猜到是自己的原因,主動組了她,後來兩個人就慢慢玩在一起了。
此時兩人就坐在讨論區,一起讨論小組作業,一年級生的作業不會太難,這次是繪制機甲肘部關節的立體結構圖,他們花了一上午已經把大概的結構理清了,先休息一會兒再繼續。
唐阮棠說完後,岑揚笑了一下:“可能是你們一類班才有的要求吧,我們沒有安排。”
畢竟感知力不及格,就算去看了比賽也看不出什麽門道來。
唐阮棠有些吃驚:“啊……對不起,我不是……我……”
“哎,沒事,”岑揚安慰道,“無所謂的。”
“但是你還是和我一起去看吧,”唐阮棠堅持道,“你就當去看熱鬧啦,機甲單兵的比賽很好看的。”
“好啊。”岑揚一口應下。
兩人閑聊幾句,又繼續剩下的工作。原本岑揚是沒什麽好好學習的心思的,但是可能真的是基因作祟,他第一次上課就完全沉迷在了課程當中,那些對其他人來說複雜的機甲結構,在他眼裏卻無比曼妙,每一個零件都完美契合,每一個銜接都精妙至極,是工業時代至高的美感。
唐阮棠有時都會吃驚,兩個人明明是上了一樣的課程,也是一樣的進度,為什麽和岑揚一起讨論的時候完全就像是岑揚在給她答疑?
晚上回家的時候,唐阮棠陷入了深刻的自我懷疑,決定今天要熬夜補習了。
“剩下的問題,我明天拿去請教老師吧。”畢竟剛入學不到兩個月,兩人還是遇到了很多問題。
“不用,”岑揚道,“老師那裏排隊的人太多了,我拿回去問我哥就好。”
那些人還等着看唐阮棠的笑話,開玩笑,他可是新生代最具天賦的機甲制造師……他弟弟,要是連個小組作業都做不好,他哥就不用活了。
“你哥也是機甲制造師嗎?”唐阮棠問,突然她臉色一變,“等下,岑揚……你哥不會是……岑、岑朗?”
“……天下姓岑的多了。”岑揚擺擺手,“回宿舍吧你!”
“我就說……”唐阮棠松了口氣,一蹦一跳地回宿舍了。當天晚上,她抱着書啃了半天,還是有幾個岑揚告訴她的地方沒有弄懂,只得低聲下去地詢問舍友。然而對方把她嘲諷了一頓,也沒教她什麽。
唐阮棠只得自己默默記下,明天去請教老師或者再去問岑揚。
中心區,沈家。
岑揚吃過晚飯就搬着電腦去了岑朗房間:“哥,你幫我看一下,這個倒角我老是畫不好。”
岑朗擡起眼,有些詫異:“在做作業?”
“對啊,”岑揚奇怪地說,“怎麽了?”
“……沒什麽。”岑朗将手頭的書放在一邊,走到書桌前,看了一眼岑揚和唐阮棠畫了一天的成果:“不錯。倒角不能用球體公式,你看這個地方……”
“小朗。”岑朗教到一半,沈彥之在外面敲門,“雷特星那邊有個技術問題要請教你,你有空嗎?”
岑朗将門打開:“等下吧,我先把揚揚的作業弄完。”
“揚揚在寫作業?”沈彥之驚奇道,“哦,那你先幫他吧,雷特星那邊不急,他們就是老想跟你套近乎。”
沈彥之說着打算進來,突然看到外面沈恒的身影,便說道:“沈恒,揚揚在寫作業。”
“……”沈恒,“嗯。”
阿姨端着水果盤上來了:“元帥,看見揚揚了嗎?他說今天要做作業,蠻辛苦的,我給他做了個果切,但是人不在房間裏啊。”
“這裏呢。”沈彥之讓了讓,給阿姨留出進門的位置。
這還不算完,當天晚上,岑揚回自己房間休息的時候,還收到了楊熠旻的消息:我聽說今天晚上是你從上學到現在第一次在家裏寫作業,要慶祝一下嗎?
岑揚:“……”
所以他廢物點心的人設已經這麽深入人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