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三人行, 必有第三者，誰更多餘誰尴尬。

而與陸非楚離并肩而行的顧明川，更是尴尬得渾身都難受, 但是為了不在周一的報導中見到自己和楚離的身影, 他是硬着頭皮上的。

直到進了包間, 顧明川才覺得自己的頭沒那麽亮了，而陸非和楚離也自發在兩個不相鄰的位置坐定, 中間預留出相當的空間給別的人, 好似他之前被塞狗糧都是他自找的。

作為劇組的男主演, 陸非自然是和曹導等人同桌的，顧明川和馮念薇也不例外，酒菜上得差不多後，曹導端着酒水說了些官話後就宣布聚餐正式開始。

一部電影殺青，以後還有很多部電影要拍, 像這種聚餐，真正把心思放在食物上的人極少, 他們會在認真的思考過後，為自己拉關系找資源。

作為知名金牌導演，曹導在電影拍攝中的脾氣特別暴躁，他可能會因為演員的一個動作，一個表情, 一句話不符合他的心意而把人罵得面目全非，但誰也不能否認, 由他執導的電影就是口碑, 是對演員的肯定。所以，明知曹導掌管的劇組是煉獄，也有很多演員懷着希望和夢想奮不顧身的往裏面跳。

比如此時, 葉翰端着酒水上前，笑着道：“曹導，這幾個月來因為您的指導，我受益良多，謝謝您。這杯酒我敬您，希望下次，我們還能有合作的機會。”

葉翰就是義無反顧的人之一，他不清楚這部電影會給他帶來什麽樣的影響，但他知道曹導以前執導的電影給別的演員帶來了什麽樣的影響啊，能與曹導交好，對他有益無害。

曹導淺淺抿了口酒，說道：“你的潛力不錯，演戲也算有靈性，就是有些把握不住分寸，多練習就好。”

至于以後在合作，曹導直接閉口不提。

別以為當時陸非那件事他沒有追究到最後就不知道到底是誰引起了的，當時只趕走那名不見經傳的炮灰，也不過是因為培訓他葉翰的錢用得比較多，要再收回來是極不容易的事，且再培訓別的演員，又廢時又廢力。

像這種惹麻煩不嫌事多的演員，請過一回就算了，再讓他請一回，除非他眼瞎。

葉翰離開後，又有別的演員上前來找曹導敬酒，只要是他下定決心不再合作的，被敬的酒他就淺抿一口，然後與對方說些鼓勵的話，卻絕口不提再合作的事。

他全程溫和的笑着，與在劇組時簡直就是兩個極端，所以他真實想表達的意思，也沒幾個人能理解到。

在場這麽多人中，在敬酒人數上能與曹導分庭抗禮的，就只有楚離了。不過楚離全程冷着臉，倒叫許多演員不敢妄動，他們敬的酒不被楚離接納，也只得讪讪離去。

沒辦法，誰讓人家牌大，叫人惹不起呢？

陸非輕笑了下，端起酒杯，遙遙的朝楚離揚起，而後仰頭飲盡。

楚離自然是注意到了陸非的動作，他也端起桌上酒水，輕抿了點。他的動作很剛好，樂得恰巧敬他酒的演員差點連北都沒找着，別人敬酒楚先生直接無視，他敬酒楚先生楚先生喝了，是不是意味着楚先生對他有好感呢？

把前後盡數收入眼裏的陸非：“……”

兄弟，你恐怕是想多了！

顧明川和馮念薇作為已經出名的影帝影後，手中的資源數不勝數，随便從他們手指縫中漏出一點都夠他們吃上幾個月的，所以為了拉近與他們的關系，兩人身邊也圍了不少人，敬酒的敬酒，說好話的說好話，都努力讓自己在對方心裏留下不錯的印象，倒也熱鬧得很。

常雲峰就坐在陸非身邊，見陸非随手打發了來朝他敬酒的人，不禁挑起了眉梢：“小陸，你應該是新人吧？”

陸非懶洋洋的點頭：“是新人，怎麽了？”

“新人不是應該去應酬嗎？你至少得為你下部作品擔心一下吧？”常雲峰意有所指的說道。

陸非道：“那麽您覺得，在這些應酬演員中，下次還能在曹導手中拿到角色的人有幾個？再者，您覺得在電影上映後，我還會因為下部作品而苦惱？”

常雲峰找不到話來反駁陸非，因為

他說的是事實。

常雲峰腦海裏還在思量，就聽得陸非又調侃他道：“倒是您，我聽說您這幾年都在各個劇組當顧問打醬油，過得相當輕松悠閑呀！”

仔細算來，常雲峰已經有七年沒有指導電影了。在這個更新換代尤為迅速的網絡時代，七年的時間足以讓人忘記他的存在，也忘記他曾創造過的輝煌。

常雲峰是什麽人？

他是導演界的傳奇，也是演藝圈最會創造奇跡的人。

他拍戲全靠靈感，有時候拍攝一部戲要花上幾年的時間，但他的每部戲都堪稱經典，是衆多導演争相模仿卻難以超越的經典。

他這輩子，六次獲得國際最佳導演獎項，共培養出了四個國際影帝，其中還有一位曾獲得奧斯卡金像獎提名。

他的成就，随便拎出來一兩件，就能輕易吊打現在這些兩三個月就推出新電影的爛片導演。

可惜的是，常雲峰遇上了一個最容易遺忘的年代。

現在提起常雲峰，很多導演和演員都會用悲嘆的情緒，來感慨他的江郎才盡。常雲峰從未提出過要離開圈子，也沒有作品面世，更沒有正在籌備作品的消息傳出，反而在不同的劇組裏打醬油消磨時間，叫人能想到的，便是他再也拍攝不出令人驚豔的作品。

常雲峰嘆道：“你知道組成劇組最重要的部分是什麽嗎？”

陸非中規中矩的回答：“制片人，制片主任，導演，監制，策劃人，編劇……”

還不等他數完，常雲峰就不滿的打斷了他，說道：“是導演和演員！準确的說，是有靈性的導演和演員。”

他對自己很有自信，但有靈性的演員，萬裏難挑一。

他是典型的寧缺毋濫，如果找不到合适他心意的演員，他寧願游手好閑的打發時間，反正絕對不自砸招牌。

陸非聞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對他的話不予置評。

常雲峰臉上忽然浮起幾絲懷念：“其實，我在去年是看中了一個演員的，他大概是我見過的最有靈性的演員，只可惜……”死了。

陸非沒有追問常雲峰他看中的演員是誰，也不關心。

陸非和常雲峰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目光時不時的朝楚離看去，見他面色還算正常，也沒有繼續被人圍着不放，懸着的心勉強放下了些。

常雲峰靠近陸非，低聲說道：“你喜歡楚家那小子吧？”

“您連這都看出來了？”陸非漫不經心的問。

常雲峰嫌棄的斜着他：“你以為你們掩飾得很好？楚家小子雖然是顧小子的經紀人，可每次來劇組的時候，那眼睛是恨不得黏在你身上。還有你，要你表演感情戲的時候，你雖然表現得很投入，但究竟投入了多少感情，你自己明白。”

陸非輕笑：“您的意思，是我在和別的演員表演感情戲的時候還要把自己的感情投入進去，去愛他們，是嗎？照這麽說，我的心該有多大，才能滿足所有的感情戲？”

常雲峰：“……你這是胡扯！我是讓你在戲中去愛他們，真心把他們當成親人，愛人，而不是浮于表面的表演。你是演員，要學會分清現實和戲中，戲中入情，出戲退身，互不幹擾。”

陸非無意和常雲峰争辯，他這人最是缺心少肺，心裏唯剩的那麽點光明都已經住了人，哪裏還有多餘的真心去給別人？

但他又不得不承認常雲峰說的是對的，他若想在演繹上走得更遠，他就得把感情抽絲剝繭出來，用它們去愛人，去愛劇中的所有該愛人。

這場殺青宴，陸非吃得意興闌珊，在時間差不多過半後，他就随便找了個理由離開了飯店。

楚離見陸非走了，他也不緊不慢的起身，抱着外套準備離開。

作為最大投資商，楚離有着絕對自由的來去，別說是在包間裏坐到時間過半，便是不出面參與，也沒人敢說半句話。

只是，陸非前腳剛出門，您後腳就跟着離開，真的好嗎？

您明面上的藝人還在包間裏坐着呢，真的不再等等嗎？

楚離招來了顧明川的助理，在叮囑他照顧好顧明川，別讓他鬧出負面新聞後，就真的拿着衣服離開了。

曹導感慨：“果然還是年輕人，年輕真好！”

常雲峰還有點計較陸非之前的态度，聞言不由得冷哼道：“意氣用事。”

曹導道：“看來你是和他談得不愉快了？”

常雲峰：“……”

不是很明顯嗎？

曹導道：“二十出頭年紀的孩子，陸非已經很不錯了，就算是你的那個年代，也難找到能出他左右的人。你可不能用你活了幾十年的眼光來要求人家年輕小夥子，這對人不公平。”

常雲峰咬牙切齒：“……什麽叫我那個年代？”

他只是生氣，陸非明明是可以表現得更好的，卻偏偏要有所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