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相言
“哇，姐妹你在線啊！”木子飛快地回道，“其實姐妹你是最漂亮的！仙女下凡！神仙姐姐！”
江霜趕緊打斷他剎都剎不住車的無腦贊美：“停，停。你什麽時候來？千萬別被我爸媽看見了。”
江霜是典型的“禁網少女”，只有在家裏沒人時才能看看小說聊聊天，也就這點愛好了。按大人的話說，“網上的小說看不得，全是閑書；網上的人聊不得，全是壞人”。
江霜覺得這樣的話太片面的。說網上的書都是閑書，不如說閑書剛好發布在了網上；說網上的人都是壞人，不如說壞人選擇了上網。
反正她是絕對不能不上網的。那會憋死。
木子：“明白！正月初五，你學校門口見！”
江霜疑道：“你記的是陰歷麽？我可不知道正月初五是多久。”
木子“哦”了一聲，解釋道：“今天是臘月初一。三十四天後就是正月初五。”他又補上一句，“姐妹，你要是習慣了古代背景的小說，也會不由自主記陰歷的。”
江霜在紙上畫上34個圈，才回道：“古代背景的？姐妹最近在看什麽文？”她記得木子屬于雜食型，什麽都翻上一翻。前段時間他看英文小說，經常發一些英文句子來給她分享，說是“美文共享”，其實就是他讀不懂了。
木子“嘿嘿”笑了聲，賊兮兮地回道：“姐妹最近在看言情，裏面的主角長得很像你！”
江霜是不會信他的鬼話的——這個人奉承話一籮筐接一籮筐。“你又沒見過書裏的主角，怎麽知道像我？”
木子發來一個壞笑的表情，出乎意料地沒有解釋，半晌，才道：“姐妹要下課了，拜拜！”
江霜敏銳地感覺到他是故意沒回答她的，但也欣欣然道：“再見啦。”
這時，她收到了一條來自陌生人的消息。
“呼叫我小號？誰呀？”她疑惑地切換了頁面。
對方只發過來一句“我回來啦”。
Advertisement
——是她！
收到她的消息，江霜那敏銳的感覺又不怎麽起效了，滿心只有“她終于回來了”這樣的話，沒平複好心情便打趣地道：“抱歉，換了個名字沒認出來，這是你的名字麽？挺好聽的。”
對方叫做“2號小菁”。
小菁道：“嗯，我就叫小菁。”
江霜一手撐着腦袋，一手熟練地打字：“姓小？”
當然是随口瞎問的，哪有人姓小？
但小菁卻頗為正經地回道：“不，我姓郎，小菁是我用習慣了的小名。”
郎菁？
江霜揚了揚嘴角，帶上了一抹笑。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姓郎的，我該叫你大名還是小名？”她問道。
小菁道：“都可以。那我該叫你什麽？大名還是小名？”
江霜笑道：“也都可以。不過，你現在還不知道我的小名啊。我小時候有個很傻的小名叫雪娃娃，可能是因為‘霜’這個字吧！”
“是嗎，我覺得挺好聽的，因為雪娃娃很可愛。”
小菁這個名字也很可愛。江霜心中默道。
腳步聲傳來。江霜警覺地将鼠标移到了關閉網頁的叉上，待開門聲響起，立刻将網頁關閉，無聲地跳上床，捧起一本英語書開始碎碎念式的背單詞。
腳步聲很輕，江霜越聽越不對勁。終于，她微微皺眉，試探性地道：“江松？”
一個少年的聲音從客廳傳來：“到！”
江霜涼飕飕地道：“不知兄長駕到，有失遠迎——江松，你不上課？”
為什麽她一不上課，似乎全世界都沒上課了？
江松沒有回答，片刻，他像個鬼魂一樣飄進了房間，直接躺床上了。江霜：“......喂！”
“我看你病得不嚴重啊。吓死我了，尹誠跟我說你病了，我這不請假跑回來看你了嘛，累得半死，你還兇我，就是心裏沒我這個哥哥。啊，白眼狼。”江松有氣無力地回道。
“白眼狼”江霜放下英語書，無奈地道：“你其實是為了不上今天上午最後一節的體育課吧。你看你，跑這麽些距離都累，該好好鍛煉了。”
一針見血，把江松醞釀好的讨好話全都堵回去了。
江松表情嚴肅地道：“各參一半。”
江霜沉默地思索片刻，突然道：“對了，哥，你想不想學畫畫？”她扯了扯江松的帽子。江松立刻将他熊貓造型的帽子往下一拉，充當國寶，甕聲甕氣地道：“我是不會理白眼狼的。”
江霜完全知道怎麽對付他這個家夥：“那我和張姐一起去了。”
張姐便是那位高三的學姐，大名叫張藝穎。江霜受了木子語言習慣的影響，開始滿世界兄弟姐妹地亂喊。
江松掀開帽子，來了個鹹魚翻身，喊道：“我去！我去！你怎麽突然對畫畫感興趣了？我記得小時候，我們倆都是差點氣死美術老師的人，調色盤拿來當墨硯。”
“那是小時候，我那時不喜歡這些興趣班。”江霜道，“那個老師我倒是挺喜歡的，因為雖然我畫得很差，但他從來不罵我。和氣得令人驚嘆。”
江松挑眉道：“你說那個帶眼鏡的老頭啊。你是不是要去一個更加和氣，眼睛更厚的老師的美術班？我幫你推薦一個，樓下那整天看報的大媽就不錯，脾氣又好，眼鏡厚得暈眩。”
江霜：“......”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是一個朋友家的，你要去的話，周末跟我一起早起。”江霜起身，“讓開啦，擋路了鹹魚哥！”
鹹魚哥眼睛一眯，覺得不正常。
“你怕是居心不良。一定是看上了這個朋友。從實交代，是不是個小帥哥？”江松伸手絆了她一下。
江松不是言情小說裏英俊潇灑風流倜傥人見人愛的美少年，只是勉勉強強能挂得上個“還行”的名號。這人也忒莫名其妙，總喜歡在他妹妹面前指着路人甲大喊：“看！那是不是個小帥哥！”
真正的小帥哥他會指，歪瓜裂棗他也會指。
江霜對他的這個奇葩愛好深受其害，踹了他一腳：“女的！！”
***
小菁和江霜天南地北地瞎聊了半個上午，直到江霜必須去背書時才匆匆道了聲“再見”，終于反應過來今夕何夕自己身在何處。
竟然已經十點半了。“今中午希望不會吃三明治。”小菁這樣想着，姐姐的聲音便傳來：“小菁！如果不想吃三明治的話，現在去買菜還來得及。我忙死忙啦，今天你去吧。”
聽說雙胞胎有心靈感應，看來不僅是雙胞胎有。
小菁有氣無力地回道：“行！我走路去還是騎自行車去？”
她這話有個源遠流長的典故。以前隔學校遠的時候，姐姐早上都要用扔骰子來決定怎麽去，奇數騎車，偶數步行。
後來某個周末，老媽下旨讓她去樓下給鄰居塞邀請柬，本就一心二用，吃飯兼背書的姐姐沒用腦子，左耳進右耳出，筷子一放：“我走路去還是騎車去？”
姐姐毫不客氣地大聲回敬她一個典故：“一路走好！”
小菁：“......”
這還真真是互怼姐妹花了！
以前家裏常有竄門的親戚，有的遠房親戚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總之七大姑八大姨。小菁不喜同他們見面，一有人來客往，總是躲進房間裏。一次過年，來了個準備來這個城市做手術的阿姨，跟她那極喜交往的老媽相談甚歡，關系好得勾肩搭背。阿姨走時，老媽硬是好言好語相勸地把小菁拖出來了，讓她也跟阿姨道個別，再說點甜言蜜語讨歡喜。
小菁本就不擅長交際，祝福話也想不出一兩句，她想，既然阿姨是從遠方來的，還能祝什麽呢？
順口便來了句“一路走好”。
正在檢查手術單有沒有丢失的阿姨一下子笑了出來。姐姐和媽媽都笑噴了。
小菁最後還是決定步行，因為她突然想好好看看輕風鎮上的一切。在家裏待的久了，走到外面，完全是到了一個新世界。這一兩年她過得很麻木，對鎮上的景象幾乎是用局外人的視角來看的，從沒像現在這樣強烈地感受到：這是她的小鎮，是個很美好的小鎮。
她披上雪白的長圍巾，風一般輕飄飄地刮出去了。
家家的校園裏都種有能開花的樹，與集體種植榕樹的駐林鎮還不同的是，輕風鎮的樹各式各樣，一年四季皆有風景。現在正值冬季，因如小菁家一樣種植梅花的人家并不多，所以這一路往去枝葉蕭條，風吹動着樹枝上搖搖晃晃的葉子。雪還沒有融化，散散鋪蓋在枝葉上。
小菁沒有急急地往集市上趕，她想找回一些掩埋在記憶深處的東西。
她在一家沒有栅欄的房子前停下腳步。
一只肥胖的老貓趴在空地上舒适地打着盹兒，兩只爪子還緊緊抱着一團毛線球。小菁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将毛線球從它毛絨絨的爪子裏抽了出來。
“喵！”老貓幾乎在這一瞬間就睜開了眼睛，憤怒地叫了起來。它瞳仁細得只有縫隙。
老貓猛地撲過來抱住它的毛線球。
這是小菁很熟悉的一只貓，小時候從城裏來到鎮上時，随時都能看到它懶洋洋地趴在地上。貓的主人是一位年紀很大的老太太，過去常坐在空地上的長木椅子上，哼着歌，看着她的貓。
後來老太太不見了——鎮上的人說她去世了，埋在了很遠的地方。
老貓仍然在這裏守望，等她回來，再給它唱那些老歌。
老貓年紀也大了，眼睛也在清亮，它将眼睛半眯起來，像個老謀深算的人，細細地打量着小菁，又用鼻子嗅了嗅，才認出了面前這位少女就是幾年前常來陪自己玩的小姑娘，驚喜地叫了一聲，在地上打了個滾，用尾巴不停地掃過小菁的手背。
老太太走後，它一直都太孤單了。
那團毛線球是老太太留下的，當時，老太太一直念叨着要織一件毛衣。鎮上的人都疑惑，她又沒有子女，織給誰呢？
她說，織給她的貓。她的貓陪了她半輩子，還沒享受到一件衣服呢。
可是還沒動工，便再也無法動工了。
小菁順着老貓的毛，輕聲道：“以後天天來看你。”
不過，也不會有太多日子了。老貓的年紀比小菁還大，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奇跡般的貓中老壽星了。
她将毛線球還給老貓，繼續前行。
***
喧鬧的集市在小鎮的盡頭，人們沒有店鋪，但約好一般常年各占其地。即使很久沒來，小菁也能憑着記憶找到賣蔬菜的攤子。彎彎折折，見到了賣蔬菜的招牌。
賣蔬菜的攤子上應有盡有，新鮮的蔬菜琳琅滿目。賣菜的人是個年輕的姑娘，一看便是個活潑熱情的人，見小菁停下腳步，大大方方地喊道：“小妹妹真的不買點我家的菜嗎？假一賠十！誠信不欺！五星好評！”
小菁心道：難道還會有賣假蔬菜的嗎？塑料？？
旁邊賣水果的小販是個個子高高的中年人，笑嘻嘻地道：“小周，別吓着人家。”
“是啊是啊。”衆人紛紛打趣道，“你像個搞推銷的。”
小菁看着他們鬧成一團，心情卻越來越舒暢。
原來真的能夠無緣無故地快樂啊。
她挑了幾個番茄和一些白菜，在集市上繼續穿行，聽吆喝聲和砍價聲，還有笑聲。
天氣愈加晴朗，藍天中飄過絲絲白雲，陽光灑在她身上，她心中一個白衣身影漸漸清晰。
她第一次有這樣一個想法：“我好像有點喜歡那個人。是那種不一樣的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郎菁這個名字小菁不常用，所有人都沒這樣稱呼過她——除了班主任點名。原因暫時保密。
然後，今天的我也是懶散的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