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被迫害的第四十天
五條悟單手摁開客廳的燈, 他一只手輕輕松松地托着挂在脖子上的樹袋熊,低頭站在玄關換鞋。
“她看我的眼神好奇怪。”五條悟拍了拍雪見未枝的背,“枝枝, 我哪裏招惹到姬井裕子了嗎?”
“嗯?”挂在五條悟身上的黑發少女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她睡意朦胧地說,“不是五條老師的錯,裕子除了我誰都不喜歡。”
那份過于炙熱的偏愛明顯得堪稱異常, 偏偏當事人對此無動于衷。
“還真是你的追随者?”五條悟挑挑眉, 他松開扶住雪見未枝的手,“醒了?自己回房間去睡。”
“老師也早點休息吧。”雪見未枝沒有留戀。她一邊走向房間一邊蹬掉鞋子,啪唧一下撲到床上,像一只軟趴趴攤開的雞蛋餅, 慢吞吞地把自己卷起來。
雞蛋卷餅即将新鮮出爐,雪見未枝閉着眼把趴在枕頭上的悟喵撈過來枕在臉下, 滿意地蹭了蹭。
坐在沙發上想事情的五條悟沉默一瞬, 熟悉的柔軟觸感将他整個人向沙發中擠壓, 壓迫力不大卻容不得反抗。
感謝枝枝沒有随手關門的好習慣, 五條悟看清楚了悟喵被壓的位置。
很好, 很安全,很道德。
睡意是會互相傳染的, 裏頭那個小的睡得香甜,外頭的男人注意力被分散,滿腦子只有“去你娘的任務報告讓老子睡”一個念頭。
靠坐在沙發上的高大身影逐漸向下滑落,五條悟放棄抵抗,任憑通感傳來的下壓力将他摁在沙發上。
女孩清淺的呼吸聲一聲聲萦繞在耳邊, 五條悟困倦地閉上眼。
一牆之隔, 兩個人陷入黑甜的夢鄉。
五條悟的回歸對雪見未枝來說是個既好又壞的消息。
冰箱裏的甜點不間斷地補充, 無論多稀有的限量款都能輕易吃到。但昨晚說好留到她第二天早上吃的蛋糕可能會被半夜起來覓食的五條悟消滅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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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賣盒子堆滿茶幾,吃膩味的五條悟偶爾會抄着圍裙自己下廚,枝枝在廚房外鬼鬼祟祟轉圈圈,被男人揪着臉塞了滿嘴青椒絲。
對咒力的控制訓練也正式提上了明面,與和伏黑惠對打時的輕松不同,五條悟完全不會對雪見未枝手下留情。
“再來。”白發青年揮揮手,讓被煙霧塵土淹沒的少女自己站起來。
五條悟沒有穿那身标志性的高專-制服,他簡單套了一件黑T,修身的長褲襯得他雙腿颀長,鼻梁上架着一副嶄新的墨鏡。
“老師意外地很擅長體術。”雪見未枝活動了一下手腕,對胳膊上深深淺淺的淤青無動于衷。
她躍躍欲試一個健步沖擊揮拳,咒力萦繞火焰包裹指節,狠狠轟向五條悟。
“好兇啊。”五條悟以掌抵拳,他向後退了一步側頭躲過雪見未枝上踢的腿,“這招不錯。”
雪見未枝的體術非常出色,最開始發現這一點時五條悟相當驚訝。
她的咒術是标準的法師型,在擁有無往而不利的深淵之炎的情況下她理應不那麽重視體術才對。連五條悟自己都是在和伏黑甚爾打完一場死戰後才深刻理解了體術的重要性。
福澤谕吉是真的把這孩子養得很好,好到如果身為老師的他不再努力一點,可能根本教不了她什麽。
“枝枝。”五條悟對雪見未枝勾了勾手指,“把你的發卡拿掉。”
“欸?”雪見未枝停下腳步,“認真的嗎五條老師?可以是可以啦,不過訓練室會被燒掉哦。”
雪見未枝身上的力量抑制器有兩個,一個是她發間夾着的暗金色逆十字發卡,另一個是她脖頸上的黑色choker。
五條悟只研究過她的發卡,逆十字背後有個小小的刻度旋鈕,可以自由控制抑制的程度。
他沒有動過那枚choker,福澤谕吉在把雪見未枝托付給他的時候語焉不詳地提過:choker是最後的限制。
即,拿下它後會有決定性的改變。
五條悟其實蠻好奇的,但一向對他非常好說話的雪見未枝一提到這件事就拼命搖頭,滿臉寫着“你個禽獸”、“你不對勁”、“貞操掉了麻煩你自己撿一下”。
五條悟更好奇了,他從記憶角落裏翻出雪見未枝的自我介紹,她稱呼她的choker為“獸性與理智轉化的樞紐”……
嘶,這個形容詞,有點不太妙。
老實說,雪見未枝并不介意拿下choker,因為受傷的不會是她。
她只是不忍心奪走無知少男的貞潔,好奇心害死貓,因為滿足一時的欲望而被奪走貞潔是一件多麽可恥的事情啊!枝枝絕非無恥之徒,五條老師的貞操就由她來守護!
拿下發卡倒是問題不大。雪見未枝環視了一周訓練場:很好,木制地板,你要沒了。
有錢人的快樂她不懂,反正出錢維修的人不是枝枝。
肌膚蒼白如雪的少女站在原地,她松松扯下蒙住左眼的紗布,不緊不慢地拆開纏繞在右臂上的繃帶。
瑰麗的異瞳注視着五條悟,從封印中掙脫出的手臂隐約跳動着歡欣的火。
因着訓練,少女紮了個單馬尾,暗金色的發卡斜咬在頭繩上。她的指尖觸到頭繩,細小的灰燼被風卷走,長發如瀑滑落。
“叮铛。”金屬質的發卡滾落在地板上。
“好舒服,”少女眉眼彎彎,低聲呢喃,“身體好輕。”
鎖在鐵門上的枷鎖哐哐掉下,吵醒了門後打盹的火焰巨獸。
它噴出熾熱的鼻息,張大嘴打了個哈欠,抖擻渾身的刺毛。
空氣中的水蒸氣無聲無息地蒸發,連帶人皮膚外的表層都隐隐幹裂。“熱”不再是一種感官,而是凝實的物化,膨脹着占據整個空間。
她明明什麽都沒有做,極致的壓迫感已經讓地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一塊塊坍塌成灰燼。
無下限無時不刻地運轉,将無形的岩漿與皮膚隔開。五條悟饒有興致地看着自己的學生,一點不擔心即将化為灰燼的訓練室。
“這才有意思。”他眼中帶上點興奮的笑意。
雪見未枝眼神迷離地注視着虛空,唇邊不自覺的笑意越來越快樂。
她蒼白的肌膚被熏出淺淺的紅色,酒窩染朱砂,整個人精致漂亮得不可思議。像瓷窯中經火焰淬煉的美人瓶,比起冷卻後純淨的安寧之美,熾熱不可碰觸的模樣更為驚人。
被壓抑太久的咒力根本無法收進身體裏,如果對手是旁人雪見未枝或許會極力克制,但那邊站的人是五條悟。
被譽為最強的、不可戰勝的五條悟。
還有什麽好怕的呢?燒起來吧,将一切通通都燒幹淨,礙事的距離與不必存在的阻撓全部都給她消失!
燃燒,直到無止無盡的盡頭。
雪見未枝的手輕輕搭在脖頸上的choker上。
她的感觀随着火焰蔓延,濃郁的紅色遮擋視線卻遮不住她的感知,她“看到”隔開流火的無下限術式,看到五條悟的游刃有餘,看到他瞳孔中的贊嘆。
那雙湛藍色的蒼天之瞳染上灼目的紅色。
再多一點,怎麽樣?少女的手指輕輕扣在皮質項圈的金屬環上。
五條悟敏銳地發現,紅色的火焰在慢慢轉為黑色。
宛如盛放到極致接近糜爛的玫瑰,邊緣顯現出燒焦的黑紋,香味濃郁得要将人溺死在玫瑰色的陷阱中。
死亡敲響警鐘,栖息在鐘樓中的白鴿變為黑鴉,嘩啦一下四散着逃開。
“夜蛾校長會因為故意破壞學校公物取消我的優秀教師評選資格嗎?”五條悟陷入沉思。
訓練室已經沒了,不僅是它沒了,整座樓都沒了。承重牆和石柱一起被燒的只剩殘骸,木質的地板被貪婪的火焰吞吃得渣都不剩。
消防警報吵得五條悟腦殼痛,同時吵醒了差一點放飛自我的雪見未枝。
不好了玩大了,枝枝瞳孔地震,搭在項圈上的手觸電般縮回。她匆匆忙忙地低頭,在廢墟中找自己的發卡。
整棟樓都被燒沒了,累積的灰塵厚度可想而知。雪見未枝哽咽地一頭紮進灰塵堆裏,摸索不知道掉哪兒去了的暗金色發卡。
湧動的火焰不情不願地回到主人身體裏,熱舌舔過少女的臉頰,她用手背拭去額間的汗,臉蛋髒兮兮的。
“一下放出太多果然控制不了嗎?”五條悟蹲在旁邊看雪見未枝在灰塵裏忙得團團轉。
只釋放的一瞬間就燒了一棟樓,看火焰顏色的變化怕是遠沒有到極限。
不愧是天生的特級,狂妄的力量真是讓人心馳神往。
“五條老師,快幫我一起找找啊!”枝枝腦殼痛。咒術高專裏不是木頭就是樹林,放眼間全是好燒得不行的燃料,完全是在誘惑她玩火。
五條悟拒絕刨土,他一條條數落雪見未枝在訓練中犯下的錯誤:反應不及時、對自己的力量沒有逼數……絕口不提在火焰彌漫瞬間男人眼中的欣賞與贊嘆。
“如果把發卡和choker一起拿下來,你的火焰會變成什麽樣子?”五條悟托腮看雪見未枝好不容易重新戴上發卡,将蠢蠢欲動的咒力壓入體內。
“五條老師想看嗎?”雪見未枝從口袋裏掏紙巾的手頓了頓,反問道。
五條悟點頭。
雪見未枝對比了一下讓她摘發卡的罪魁禍首幹幹淨淨的臉蛋和自己髒兮兮的手,惡膽從心生。
她走到蹲着的五條悟面前,彎下腰。
少女的身上還帶着殘餘的熱度,貼近五條悟耳垂的唇像燙紅的烙鐵。
無下限只針對對五條悟有攻擊性的行為,雪見未枝發誓自己毫無惡意,無下限不應當阻擋她。
無下限:fine,我消失,你随意。
枝枝湊近五條悟,在男人好奇又期待的眼神中一把摟住他的脖子,使勁蹭了蹭五條悟的臉。
她惡狠狠地把臉蛋上的灰蹭到五條悟臉上:揚眉吐氣地說:“不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