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被迫害的第三十九天

五條悟的發色是無暇的白。

比海面上倒映的月光更純淨, 比降臨林間的初雪更柔軟,猶如渺無人際的雪原之巅上被陽光青睐的那一抹白。

沒有眼罩的束縛,他的頭發自然垂下, 只餘幾縷刺刺的碎發肆意舒展。

半蹲着的男人大約是頭一次做這種事,他的手肘撐在膝蓋上, 肢體語言在不耐與放松中來回切換, 顯露一種無可奈何的縱容。

像只答應給人揉肚皮又有點想反悔的大貓, 不習慣地收起尖爪露出肚皮, 尾巴在地上來回掃動。

只有一次機會哦。

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哦。

再不下手他反悔了哦。

一生只有一次的體驗就像入場費昂貴又限時的自助餐, 不吃到老板破産,沒有資格說自己是幹飯人!

雪見未枝毫不猶豫地伸出手。

觸感是冰冷的涼意, 柔軟如蓬松的細雪, 像無數朵蒲公英一起掃過指尖,又如在水裏撈起一捧微涼的冰沙。

比起無與倫比的舒适手感, 更讓人興奮的是一種奇異的感覺。

被冠以最強之名的至高者對你低頭, 他的頭發溫順地貼在你的掌心,修長白皙的後頸一覽無餘, 隐沒在皮膚下的青色筋脈盡落眼底。

雪見未枝第一次用絕對俯視的視角看五條悟, 他的脖頸在居高臨下的視野中顯得格外脆弱,只要将手稍稍向下挪一些就能扼住男人的咽喉。

鋒利的指甲劃過頸動脈,剎那間噴湧而出的鮮血會不會染紅雪白的發梢,濺濕他鴿絨般純白的眼睫?

有人曾洞穿過他的喉嚨嗎?血液淌過線條優美如藝術品的脖頸, 一路劃過胸膛, 被血浸濕的上衣緊緊貼合皮膚,勾勒出令人口舌生津的完美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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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純白無暇, 越該有猩紅點綴。

奇怪的念頭只在雪見未枝腦海中出現了半秒, 她手下不停地揉揉揉, 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

“好像小咪哦……”

和撸偵探社那只稀有的公三花貓的手感一模一樣,連一邊任她上下其手一邊微妙抗拒的态度都分毫不差,大大的貓瞳中寫滿對小輩的無可奈何和與自尊心的拉鋸戰,最後歸于四個大字:

晚節不保。

“倒也不至于如此。”雪見未枝嘀咕,不自覺使用了自己在小咪身上修練得來的撸貓絕技。

看招!沒有貓貓可以逃過人類的梳毛誘惑!

堕落吧!沉淪吧!呼嚕呼嚕地融化在她華麗麗的美技下吧!

五條悟感覺有一絲不對。

在他腦袋上作亂的兩只手本來毫無章法地這裏摸摸那裏揉揉,一副開拓新地圖的好奇模樣,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娴熟?

此時的五條悟并不知道,與監護人福澤谕吉不同,雪見未枝堪稱人形自走貓薄荷,沒有任何一只貓科動物會對她說不。

她甚至能哄得變成貓的夏目漱石給她玩尾巴,就差翻滾在地上露肚皮給小姑娘摸。如果不是身為長輩的羞恥心及時踩下剎車,雪見未枝可能連貓鈴铛都能得手。

蟬聯全橫濱貓咖最受歡迎客人稱號的強者可不是說說而已!區區五條貓貓,不可能逃過大宇宙的意志!

草,被摸頭是這麽舒服的一件事嗎?五條悟茫然以對。

他不耐煩擱在膝蓋上随時準備起身的手失去力氣,指尖放松垂下,湛藍眼睛蒙上一層打呵欠的水霧,喉結放松地滾了滾,發出小聲的“唔”聲。

好舒服……想在沙發上打個盹……

“可以了,謝謝五條老師。”雪見未枝依依不舍地收回手,指尖留戀地在柔軟的白毛蹭蹭。

好好摸啊烏烏。正主不愧是正主,悟喵再乖也只是代餐,毛氈完全體現不出正品的超絕手感。

這樣的毛毛居然只能撸一次,雪見未枝悲傷地在心裏列了一個半夜拿着剃發刀偷襲五條悟的計劃。她準備回去和太宰治商量一下,看看她的摯友能否為這份關乎枝枝未來幸福的計劃提出一點建議。

雪見未枝在心裏啪啪啪打小算盤,撫在五條悟頭上的手萬分不舍地收回。

撸久了她怕五條悟暴起打人,見好就收才是聰明少女。

“……怎麽不繼續了?”迷瞪瞪快要睡過去的五條悟睜開眼,抓住雪見未枝的手腕重新挪回頭上,“摸。”

他的聲音困倦,含着化不開的含糊睡意,引得雪見未枝也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同為半夜不睡人,枝枝也好困哦。

看來她的撸貓技巧得到了五條老師的極大肯定,不愧是她,沒有一只貓貓能逃過枝枝的魔爪。

雪見未枝被五條悟握着手腕動彈不得,她呼嚕呼嚕毛哄貓:“五條老師我好困,我們回家困覺好不好?”

五條悟被順毛順得昏昏欲睡,差點忘記他們不是在家裏而是在埼玉的郊區。

差點就躺在地上天為被地為席地睡了,大早上躺屍吓到賣菜阿婆怎麽辦?

五條悟這才清醒,他一點沒有因為被小姑娘摸頭摸睡着而感到羞恥,反而非常滿意。

不錯,逆徒偶爾還是很上道的,沒白疼她。

雪見未枝困得淚眼汪汪,五條悟和她一起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兩人對視一眼,堅定回家補覺的決心。

五條悟也沒放開捉住雪見未枝的手,他直接站起,單手将人往上一拎。

“?”被握住手腕淩空拎起的少女不适地蹬了蹬腿,“疼。”

男人腕力驚人,選擇手腕這種偏離重心的發力點也可以把人輕松拎起,但對雪見未枝而言就沒有那麽舒服了。

全身的重力吊在單薄的一只手上,她的手腕迅速勒出一條紅痕。

疼痛只持續了一瞬。

五條悟把少女拎高一些,他手一松,又在瞬息間攬住她的腰,單手将人托在自己的手臂上。

雪見未枝下意識地伸手扶住五條悟的肩膀,腳尖無措地懸在半空中。

少女身體微僵地坐在男人的手臂上,男人強有力的手托住她的腰臀把人固定。他們挨得很近,近到距離全憑雪見未枝撐在五條悟肩膀上的手将兩人隔開,她的腳尖極力繃直才能不踢到五條悟的腰腹。

這個姿勢……怎麽那麽像抱小孩的時候才會用的動作……

雪見未枝懷疑五條悟是故意的,他在說她幼稚!

“不是困了嗎?”五條悟擡腳淩空踏在朝霞鋪路的天空中,他随意拍了拍少女的背,“困了就睡。”

語調平和,完完全全的大人語氣。

謝謝你沒有打算給她唱搖籃曲助眠,給枝枝留下了最後一份羞恥心。

雪見未枝小小地打了個呵欠,她确實困了。清晨溫柔的風像母親撫過的手,小姑娘不知不覺松開撐住男人肩膀的雙手,趴在他的肩頭睡着了。

她不再緊繃的腳尖輕輕踢在五條悟腹部,少女無處安放的手一點不見外地摟住他的脖子,牙齒輕輕地磨他肩頭的布料。

“呼……喜久福……”小姑娘在睡夢中嘀咕。

“沒有喜久福,我回去就把喜久福全吃光。”五條悟逗她。

枝枝聽不見五條悟的話,她有點嫌棄他的手臂坐得不舒服,整個人像樹袋熊一樣貼在五條悟胸口,雙手吊在他脖子上。

“我可能要被你勒死。”五條悟拍了拍逆徒的手,深感帶孩子的不容易。

要他像保姆一樣哄的女孩子屈指可數,在雪見未枝之前五條悟只體驗過一次類似的經驗。

天內理子,她和雪見未枝之間沒差幾歲。

【“我會努力變得很強的。”】

“這是你自己說過的話。”五條悟按在雪見未枝背上的手用了點力,“要好好記住才行。”

至少,不要被那樣輕易地殺死了。

當年與星漿體事件有關的三個人,最後也只剩他一個了。

等一下,不要誤會。

夏油傑活得好好的,他不僅小日子過得蠻滋潤,甚至有餘力在五條悟身邊安插了一個二五仔。

姬井裕子一大早就等在雪見未枝家門口,手裏拎了一袋湯包一杯豆漿一碗豆腐腦和一份夾心牛肉三明治。

中式or西式早餐,兩手準備她都行。

清晨的第一份好心情從看到她的天使開始,短發的女人理了理頭發,唇邊含着極溫柔的笑意。

大概再過十分鐘到雪見未枝日常的起床時間,姬井裕子會掐着點敲門。伴随着毛絨拖鞋踩在地毯上的吧唧聲,她會收獲一只穿着睡衣一邊揉眼睛一邊軟乎乎地說“裕子早上好”的枝枝。

這份可愛真的是能讓她免費看的嗎?之後腮幫鼓鼓咬包子的小姑娘也好可愛,噠噠噠跑前跑後給她倒水拿點心的樣子也好乖。

這樣的幸福讓姬井裕子每天沉迷養枝枝無法自拔。夏油傑的策反任務是什麽?枝枝都說盤星教是傳-銷組織了,她能再給孩子講這些嗎?

任務完不成都是有原因的,姬井裕子明明很努力啊,憑什麽說她消極怠工?

夏油傑:我信了你的邪。

可能是夏油傑的怨念太盛,姬井裕子的好日子到頭了。

她一邊在心裏默數秒數一邊準備擡手敲門,背後突然有人出聲:“姬井裕子小姐?你在我家門口做什麽?”

姬井裕子臉色一僵。

熟悉,太熟悉了,整個咒術界沒人不熟悉這個聲音。即使是一輩子都可能無法與五條悟産生交集的咒術師也會在同伴的囑托下牢牢記住這個男人的樣貌、聲音、喜好。

因為崇拜,更因為恐懼。

“五條先生!”姬井裕子在轉身前深吸一口氣強行露出自然的笑容,她的聲音和往常第一面見到五條悟的咒術師一樣充滿熱情,“我是來……”

短發女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五條悟奇怪地看着姬井裕子,這個女人死死地盯着他的手,眼中飽含的羨慕、嫉妒、憤怒和不甘幾乎能瞬間詛咒出一只特級咒靈。

“我是來……教導雪見小姐今天的課程的。”姬井裕子磨着牙慢慢地說,“雪見小姐怎麽了?”

那麽乖、那麽乖地被抱着,睡得毫無防備,連男人托住她身體的手放在哪裏都不長點心!

媽媽的乖囡!離外面的野男人遠一點!

手拿開!手給她拿開!

“裕子?”雪見未枝迷迷糊糊地張開眼,她困倦地說,“鬧了一個晚上我好困,今天可不可以請一天假?”

鬧了一個晚上?姬井裕子腦子裏的弦斷了。

做什麽要鬧一個晚上?做什麽會讓人困成這樣?做什麽不能自己走要人抱回來?

“她才15歲……”姬井裕子牙都要咬斷了。

“是啊。”五條悟贊同地點頭,“睡眠可是很重要的,先去補覺再說其他。”

他拿出鑰匙,同時對姬井裕子說:“抱歉抱歉,麻煩你這段時間代課了。在我下次出差前這孩子還是由我來教,姬井小姐趁放假好好休息吧。”

大門在姬井裕子眼前關閉,短發的女人氣得胸悶。

這個男人不僅啃了她精心養着的大白菜,還要連根給她一起拔了帶回家吃。

五條悟,她和你不共戴天!

“男人都是騙子。”姬井裕子咬牙切齒地把夏油傑一起罵進去,“不就是傳教嗎?我可以!”

二五仔永不言棄!等着吧五條悟,你的牆角她挖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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