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被迫害的第七十四天

從淩晨直到初陽有七個小時。

其中六個小時是雪見未枝的專屬。

漫天張揚的煙花, 她可以毫不客氣地指着任意一朵說:那是我的。

從盛綻到凋零,完完全全屬于雪見未枝一個人。

“站穩。”五條悟帶着笑意的聲音被風吹散,“好玩嗎?”

好玩, 簡直世界第一棒。

雪見未枝小心翼翼地扶着五條悟的手,試探性用腳尖踩了踩足下的虛空。

沒有一點實感,但确确實實站起來了。

五條悟是個很有點壞心眼的人, 非常惡劣。他帶雪見未枝到達幾乎碰到天穹頂端的夜空之上,卻吝啬地只給她一只手握住。

你知道這裏有多高嗎?高到仿佛她一踮腳頭頂會磕到天幕邊緣,腳底的樓房宛如蝼蟻渺小。

枝枝恨不得像只樹袋熊把自己挂在男人的胳膊上,滿臉拒絕。

“試一試, 不會掉下去的。”五條悟拎小雞崽一樣把小姑娘拎起來,誘哄道, “我在這裏,掉下去也能把你抓回來, 不怕。”

枝枝:!居然、居然在一開始就做好她要掉下去的準備了嗎?怎會如此!

拔苗助長要不得, 救救孩子。

雪見未枝不恐高, 她還挺喜歡高空,從港口Mafia大樓跳下來這種事又不是沒做過。

但是!自己有預謀的跳, 和被迫掉下去是兩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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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逃避哦,是課外教學。”五條悟任她在自己身上挂了一會兒,拍了拍小姑娘的腦袋,“雪見同學,是不是不太信任老師啊?”

“欸?”雪見未枝迷糊地反問,“為什麽會這麽覺得?”

“我說過,不會讓你掉下去。”五條悟平靜地說, “就算真的掉下去了, 以枝枝的能力也完全不會出事。”

“所以, 你為什麽要怕?”

他蔚藍色的、仿若蒼空的瞳孔籠罩少女的身影,極致的壓迫感藏在平淡的話語之下,連一望無際的夜空都要屈從于此。

為什麽……因為主動權不在自己手上,不情願也很正常吧?枝枝小聲嘀咕。

她也不是完全不肯,只是需要一點心理建設,可五條悟的反應卻像是枝枝很不應該猶豫一樣。

她應該全然信任他的無所不能,全然服從他的任性妄為,像虔信者般奉獻精神與信仰,不許猶豫或遲疑。

好奇怪。

在這樣孤立無援、幾乎與世隔絕的高空中,他的掌控欲像是一下展露無遺般,讓雪見未枝無從适應。

“相信我,很好玩的。”凝滞的氣氛只出現了一瞬,熟悉的輕佻笑容又出現在五條悟臉上,他笑眯眯地說,“在橫濱的時候枝枝不也淩空站立過嗎?很有趣吧?”

“不要怕嘛,和五條老師一起玩不好嗎?”白毛大貓喵喵叫,“在煙花上散步,超酷的對吧?”

五條悟深知自己的優勢,一米九的個頭在強硬的做派時能給人制造心靈的重壓,撒嬌示弱的時候又會因為反差格外容易讓人心軟。

如果雪見未枝不吃強硬那一套,那麽她肯定經不住人裝可憐。

“那……五條老師絕對不可以松手哦。”雪見未枝強調了一遍,“這裏可沒有游輪可以炸!沒有驅動力絕對會掉下去的。”

新年不宜殺生,砸到花花草草該怎麽辦?

攀在男人手臂上的女孩子小心翼翼探下一只腳,找不到落地點的感覺讓她異常心慌。

和上次不一樣的,她的火焰會乖順無比地貼着她的小腿卷湧,爆炸産生的強大驅動力穩穩托住她的身體,全身的血脈在擴張,興奮的情緒因危險的環境愈發叫嚣,她無所畏懼。

可這一次,全部的主動權都在五條悟手上。

他松開手,雪見未枝就百分百會掉下去。

把自身安危交付于他人之手,是雪見未枝從前絕不會答應的事情。

腳下的煙花一朵朵炸開,她出神地看了一會兒,即使隔着這麽遠也仍能聽到人群的驚呼。

他們驚訝于連綿不斷的煙花雨,像時間停止在雪見未枝錯過的那一個小時不肯離去,非要替她将遺憾補全不可。

雪見未枝在心裏算了算今天拆掉的炸-彈,犯人籌備那樣長的時間,正是想在煙花祭結束後由他來續寫這份絢爛。

那麽那麽多的炸-彈,遍布整個東京,最多不過是在城市上空續寫幾秒的輝煌。

而眼下這一場,要一直放到天亮。

五條老師,應該是很想逗她開心的。

勾住男人小腿的腳松開,足尖向下空落落地垂在半空中,雪見未枝慢慢松開一只手,只餘另一只扶在五條悟攤開的掌心上。

沒有想象中那麽難,從貼合的掌心傳來的力量托住身體的重量,雪見未枝試探着淩空走了兩步,穩穩當當。

小姑娘一下就高興了,眼睛亮亮地跟着五條悟走來走去:“好玩!”

超棒!是每個中二病夢中絕對會出現的浪漫帥氣場景Top 3!

“那剛剛還不信我。”得理不饒人,五條悟不客氣地揪住她的臉蛋,“要聽老師的話,知道嗎?”

“知道啦。”雪見未枝專注地看着腳下一朵朵炸開的花火,不太走心地應和。

認錯很快,下次還敢。

淩空走在煙花雨中的感覺像是踩在漣漪濺濺的湖泊上,站在足夠高的地方,世界在腳下臣服。

不得不承認,俯視着實是一個掌控感十足的視角。

無論是日常生活中還是特殊戰鬥時,永遠處于俯視視角的五條悟,對他而言“反抗”與“不聽從”是不是不被允許存在的呢?

雪見未枝一直覺得五條悟是個很寬容的人。

伊地知潔高聽到這句話可能會當場哭出聲沖進醫院給她挂一張眼科的專家號,但枝枝的确是這麽覺得的。

她搶走他喜歡的點心、對廚房門口的禁令陽奉陰違、偷偷摸摸搞事情炸游輪、大半夜把五條悟吵起來給她看智齒……五條悟都完全不會生氣。

相反,他非常縱容雪見未枝。

縱容是親近的信號,小姑娘一貫是個得寸進尺的人,她喜歡踩在死線上瘋狂試探卻不越雷池一步,直到雷池自己濺起水花卷濕她的腳踝,她才開開心心跳下去玩鬧。

如果是在和五條悟認識不足三個月的時間段,雪見未枝牙疼到抽搐都不會去敲主卧的門。

枝枝和人交往一向如此,親近與不親近心裏門清。五條悟已經屬于她相當喜歡的人了,在枝枝心裏的地位直飙福澤谕吉。

福澤谕吉雖然嚴肅,卻是很寵枝枝的。

像剛剛那樣冷下臉來強迫她去做什麽事,完全不可能。

“雖然說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我也不是很在意,因為确實蠻好玩的,煙花超漂亮哦。之後我們回家吃了禦節料理,有點冷了但是也很美味,烤橘子賽高!”

“但是,我總覺得五條老師有點奇怪。”雪見未枝坐在咖啡廳裏喝一杯果汁,“感覺從橫濱回來之後,他有些行為我就看不懂了。”

五條悟對枝枝一直是放養,放養了好長好長一段時間,為什麽現在突然就……就像是要把她握在手裏才滿意一樣。

“男人心,海底針。”她幽幽嘆氣,“小白臉,不,小黑臉君,你也是男人,你一定能為我傳道授業解惑吧?”

上班上到一半被雪見未枝抓來做情感咨詢的安室透努力說服自己忽視她對他的“愛稱”。

穿着圍裙的服務生沒辦法拒絕客人的要求,安室透不知道,在他被雪見未枝纏上的這一刻他擁有了一位神交的摯友——七海建人!

同是社畜打工人,同是被迫營業的情感顧問,同是金毛,你們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在此分桃而食,義結金蘭!

被少女用“你是小白臉你的經驗一定很豐富吧”的眼神期待滿滿地盯着看,安室透有點吃不消。

他為什麽要對男人的心理有研究?你不對勁!

“能仔細說說嗎?你覺得哪裏不對勁?”安室透擺出審問犯人的架勢來做心理輔導。

“我想想……”雪見未枝回憶片刻,“以前的五條老師會因為出差讓我獨自在家自學三四個月,使喚我給他做什麽都很順手,如果他想做什麽我不肯配合也不會勉強。”

“現在的話,幾乎每天都能見到,偶爾他出差也會有電話經常打過來。使喚我做事倒還是一如既往,但比起偷懶更像是在逗我玩一樣……最重要的是,我感覺五條老師看我看得有點緊。”

雪見未枝比劃比劃:“掌控欲太強了,雖然不讨厭,但是很莫名其妙呀。是因為到了更年期嗎?唔,也不是不可能……”

說起來枝枝也到了青春叛逆期的年齡了,五條悟更年期不奇怪。原來如此,是激素在作怪。要不要給五條老師買一點姨太太靜心口服液去去火?

安室透:“……”

你要是醫生,你的病人得倒八輩子血黴才會找你看病。

男人對男人的了解讓安室透隐約有點猜測,但他不好說。

五條悟是什麽态度還處于微妙的暧昧期,雪見未枝更是滿腦子青春期更年期姨太太靜心口服液之類亂七八糟的玩意,他作為外人貿然插足很可能最後裏外不是人。

得找個人把鍋甩出去。

安室透裝模做樣地抖了抖報紙。

紙質的印刷刊物上,鬥大的标題闖進他的視野:《震驚!怪盜基德竟然對一妙齡女子做出這種事——》

怪盜基德,日本國民偶像,傳說中的師奶殺手,秒殺下到三歲上到七十歲的所有女性。

這樣一位奇才,做怪盜簡直是暴殄天物,開個知心大姐陪聊班豈不比偷石頭賺錢?

有了,安室透頭頂的小燈泡啪得一亮,他露出溫柔的笑容。

背鍋俠,終于等到你,還好他沒放棄。

基德,你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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