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被迫害的第九十三天

天吶, 這是怎樣的世道,這是怎樣的人間?堂堂特級詛咒師竟硬生生被生活逼迫到改行做了人販子!

是傳-銷行業不景氣還是手下太能吃?早知如此何苦離開他們報銷無限額度的咒術高專自己單幹呢?

可悲,可嘆。

但是!把枝枝從溫暖的高專一路拎到蚊子嗡嗡的鄉間小路的仇絕不可能因為對方的經濟困難而姑息!

這是拐賣行為!她必須要抓夏油傑進局子好好反省!

“你可以保持沉默, 但你所說的一切都将作為呈堂證供。”雪見未枝嘆了口氣,“收手吧, 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非吃傳-銷飯?我看你一身袈裟想必有向佛之心,不如去除六根遠離紅塵, 返璞歸真。”

這個人做戲也不做全套,裝模做樣穿了一身袈裟卻不剃光頭,看看那頭惹人嫉恨的濃密秀發,哪裏像個出家人的樣子!

雪見未枝沒有羨慕夏油傑叛逃後不用996從而保住了自己的頭發,絕對沒有,絲毫沒有,一丢丢都沒有。

枝枝:“你的生發配方分享一個給我呗。”

夏油傑:“???”

還沒開口就被搶盡臺詞的夏油傑一時被枝枝打斷節奏,他一邊在腦內回憶自己的劇本, 一邊對姬井裕子做了個“到旁邊去我等會兒再來處理你的問題”的眼神。

姬井裕子絲毫沒有收到夏油傑的暗示, 或者說她收到了但她不在乎。

在身份暴露的這一刻再也沒有什麽好隐瞞、好掙紮的了, 她看透了自己的心!她的生命和靈魂是屬于她的天使的!

臭男人,抛什麽媚眼?姐不稀罕!你的小花招勾引不了她!

夏油傑有很多句mmp不知該講不該講,全靠二十幾年修煉來的好修養和養氣學平心靜氣, 才沒有當場掏出棒槌和兩位魔性女子打得死去活來。

“你能聞到村莊中的血腥味, 要去看看當時發生了什麽嗎?”夏油傑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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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僧侶, 血腥味刺鼻的村莊, 聊齋要素齊全。

雪見未枝覺得夏油傑不該加入盤星教, 他應該去蘭若寺。

小倩是你嗎小倩?

鞋底摩擦雜草發出沙沙的聲音,生有小倒刺的樹枝留戀地勾住雪見未枝的裙擺,路很難走,這裏确實荒廢多年。

越往裏走血腥味越重,如一輪越來越接近人的巨大血月,充滿惡意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不速之客。

難以置信,這樣慘烈的場景竟沒有誕生哪怕一只咒靈。雪見未枝環顧着望去,咒力殘留的污穢如一枚枚腳印交疊重合。

“只有普通人的負面情緒會誕生詛咒。”走在前面的夏油傑像是知道她的疑問,說道,“咒術師不會。”

這可不一定,雪見未枝沒有吱聲。

這位朋友,你八成沒有去過橫濱。有機會她一定要介紹自己的摯友、人間聖杯、行走的黑泥制造機太宰治給你認識。

“普通人制造咒靈卻要靠咒術師來祓除,你們保護的人正是一切的罪魁禍首。”夏油傑停在一間老舊的地下室門前,眼底浮現出憤怒與漠然交織的情緒,“不覺得很可笑嗎?”

“還行?”枝枝歪歪頭,“供不應求,咒術師是個鐵飯碗。”

在當今這個失業比死還可怕的社會,一個薪酬多地位高還永遠不用下崗的職業,即使它死亡率高還沒有雙休,也能讓無數人羨慕嫉妒恨。

夏油傑推開地下室的門,對雪見未枝比了個請的手勢。

地面很潮濕,泛着難聞的泔水味,最下層是一座巨大的鐵籠,籠子裏兩根斷裂的鎖鏈已然生鏽。

有人曾經被關在這裏。

“還記得和我在一起的那對雙胞胎姐妹嗎?”夏油傑說,“這裏是她們的家鄉。”

偏僻封閉的村子、愚昧無知的村民、擁有特殊力量的被稱為兇兆的雙胞胎……“我大概知道了。”雪見未枝神色淡淡。

“确實該殺。”黑發的少女仰頭透過地下室頂端的欄杆鐵窗望向天空中明亮的藍月,溫柔的月光亘古不變地注視人間。

“假如你是因為這個原因叛逃,我可以理解。今天拐賣我來荒野的帳也可以不跟你算,回去吧。”

她的神色至始至終都很漠然,沒有夏油傑想象中的憤懑或者驚異。

倒是雪見未枝對村民被滅滿門的态度讓夏油傑看到了一點希望,他認為這位年輕的特級咒術師值得說服。

“如果創造一個只有咒術師的世界,這樣的悲劇再也不會發生。”夏油傑輕緩地說,“我稍微有點好奇,在我說到美美子和菜菜子的遭遇時,你并不像表現得那麽平靜——是讓你回憶起了什麽嗎?”

“創造一個只有咒術師的世界?”雪見未枝歪了歪頭,忽然笑起來,不答反問,“我聽說過一個想創造只有普通人的世界的家夥,要達成願望你似乎得先和他打一架。”

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身為異能者卻想創造出一個沒有異能者的世界,舍身取義先鋒就是他本人。

“你的願望很有趣。”雪見未枝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但實現起來未免太過困難。在我的記憶裏‘夏油’似乎不是咒術世家的姓,你的父母是咒術師嗎?”

她的聲音原本還是含着一點笑的,卻在看到夏油傑漠然眼神時逐漸消失。

雪見未枝聲音輕輕的:“……你殺了你的父母?”

“為了我的大義。”夏油傑平靜地說,“總不能讓我的父母成為例外。”

雪見未枝看了夏油傑兩秒,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我和你沒有什麽好聊。”她頭也不回地說,“慶幸我今天心情還行,昨天剛剛收到五條老師給的零花錢,不然你已經被我抓回去換懸賞了——詛咒師夏油傑的人頭很有點值錢,不得不說我也很心動。”

不是一路人,不說一路話,大晚上回家抱着悟喵看新番不快樂嗎?她為什麽要在荒郊野嶺和一個迷惑人聊人生聊理想?他父母生他不如生塊叉燒。

“雪見未枝,橫濱人,絕密檔案代號A6013,七歲時被異能特務科收容,父母死于特級咒靈之手,同日特級咒靈被祓除。”夏油傑的聲音從雪見未枝背後傳來,“沒有人知道那一天發生了什麽,除了身為當事人的你。”

雪見未枝停住腳步,她站在地下室通往地面的陡峭臺階上,夏油傑站在地下室入口,他們隔着層層臺階遙遙相望。

“我對你的經歷有些好奇,所以特意查了查,發現一個很特別的地方。”夏油傑擡頭看向雪見未枝,“你沒有讀過幼稚園,在六歲時第一次進入學校,并在同年轉學過三次。”

“每一次轉學都是你父母主動提出的要求,前兩次沒有留下過記錄,最後一次、也是你父母死前最後一次替你轉學的那所學校,有一個和你同齡的男孩失蹤,至今沒有找到下落。”

過往的記憶像水中倒影,漣漪逐漸停歇,倒影愈發清晰。黑發的少女站在河岸邊,凝望水面下安靜站着的小女孩。

很矮很矮一只蘿蔔頭,梳着好看的雙馬尾辮,辮子上系着明黃色的蝴蝶結,穿灰藍色的校服和看不清臉的小朋友們站在一起,左眼被白色的醫療紗布蒙住。

她對雪見未枝彎起唇,舉起濺滿血的雙手。

“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回憶過往的事情。”雪見未枝對兒時的自己說,“童年發生的事情或許會影響人的一生,每一樁悲劇後都藏着愚昧的影子。你要迎着光向前走,不要回頭。”

扭曲着的、灰暗的古老膠片一幀幀閃過,從淺淺的灰白逐漸過度成壓抑的黑,在某個結點化為不祥的紅。

一切深色調在此戛然而止,膠片中嚴肅古樸的和服男人攤開一只抓滿糖果的手、戴着貝雷帽的綠眼睛偵探傲嬌地送出波子汽水裏的彈珠、卡在下水道口拼命掙紮咕嚕咕嚕的鳶眸青年和為了拉住好友襯衫濕透的紅發男人在比賽拔河、旁邊拿着手賬本的金發青年又折斷了一只新買的鋼筆。

明亮的、絢爛的顏色填補膠片的黑白,一雙連九天之上銀河之水都無法形容其萬分之一美麗的藍眼睛懶散睨來。

“夏油傑,你打錯主意了。”雪見未枝挽過耳邊碎發,笑着搖頭,“我并不介意別人探究我的過去,再不可言說的過往現在聽起來也只像個新奇的故事。”

“和執迷于活在痛苦中的你不同,我只追逐喜悅和歡愉,我是為了快樂而活在這個世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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