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門後大佬
在庭院裏坐下,摘了口罩後,陶予溪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太陽不小,她手心都是汗。
卻是冷汗。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那樣緊張。
現在冷靜下來,她才發現自己剛才心髒一直在不正常地砰砰跳。
小桃喊了幾聲“小姐姐”,她才回神。
“撞見殷總了?”小桃探究地問。
陶予溪點頭,擰開手邊的礦泉水猛灌了一口,然後平複呼吸,将白大褂脫下還給小桃。
小桃接過衣裳,狐疑地看她:“看你這個樣子,他也兇你了?”
“沒有。”
只是他的身份吓了她一跳。
他們明明不是對手,她卻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現在把殷問和新聞報道中那個狠厲的商界大佬對上號,她忍不住想了許多。最大的疑問還是:殷問的腿是怎麽回事?怎麽會弄成那樣了?
初中時候雖然他也陰沉得沒什麽存在感,但腿腳卻是完好的。
小桃見陶予溪什麽也不說,撇撇嘴走了。
陶予溪回神時,發現畫布上的一層顏料已經幹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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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擰開一管新顏料,開始繼續塗色。
就這樣,當作無事發生吧。
別墅裏,殷問從洗手間出來後,臉色就一直宛若死魚。
偶爾一瞬眼睛放光,大概是在回味什麽。
江助理給他報告工作,也看出他時不時就分了心,甚至有點失魂落魄。
雪山集團自從被殷問接手後,先是經歷了兩年的平穩過渡期,之後便開始大膽的跨界發展。而殷問從來都是疾風驟雨中那個泰然處之、無法動搖的名字。
像蟄伏的猛虎,神秘危險。
可在陶小姐面前,他哪裏還有半點猛虎的樣子。
江助理想,殷總應該沒有談戀愛的經驗,而他自己好歹談過一任女朋友,雖然關系還沒維持一個月,但他還是能指點指點殷總的。
要不然光靠殷總自己,就只會喝水喝水,這讓陶小姐怎麽想?
想這個人膀胱太好了吧?
還是想這個人膀胱不會爆炸吧?
不行,他必須出馬。
“殷總,陶小姐那邊要留她吃晚飯嗎?”江助理暗示道。
殷問的目光冷冷瞥過來,仿佛他在說什麽大逆不道的話。
江助理輕咳一聲:“我是說,您總得有個契機和她增進增進感情吧。”
“為什麽?”殷問皺眉。
“您不是喜歡她嗎?”
“胡說!”
江助理挑挑眉,暫時不語。
殷問沉寂片刻,忍不住問:“就那麽明顯嗎?”
是的,非常明顯!
可惜陶小姐和您半斤八兩的不開竅,別人看着明顯,她可不一定能感受到您澎湃的愛意。
江助理心裏已經咆哮開了,嘴上還是溫和的,充分顧及到殷問的面子。
“您不是每年都會讓我查幾次陶小姐的近況嗎?我這前後一結合,就容易推導出來了,你一定是喜歡她的。”
殷問的臉色緩和了些:“不是今天看出來的?”
“絕對不是。”
“今天我的反應……”
“十分正常!而且她都不知道你認出她了,所以你跟她要幾杯水沒有半點可疑之處。”
半晌,見殷問不再坐姿緊繃,江助理也悄悄松了口氣。
殷總向來敏感多疑,萬一他覺得自己在陶小姐面前丢了面子,恐怕這求愛的第一步就永遠踏不出去了。
“那你說的晚飯……”
聽到殷問主動回到晚飯的話題,江助理連忙接上:“陶小姐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她性格好,不慕虛榮,不能用普通的方法追,應該循序漸進。這在家裏吃飯啊,和外面吃飯氣氛不一樣,有助于增進感情。”
他不知道殷問和陶予溪的過往,但看今天兩人的反應,應該是早就認識的。
兩個人總不能就這麽視而不見,今天吃飯就是要捅破這層窗戶紙,今後才能繼續發展關系。
殷問凝神片刻,出聲:“你去安排。”
“好。”
“讓保姆多準備個開胃甜點。”
“好。”
“等等,甜點我來做。”
江助理剛要應“好”,臉色突變。
殷總今天還有兩個視頻會議和一堆文件要處理,他去做甜點?
不對,真正的重點是,他會做甜點?
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只大老虎嗎?
殷問在廚房裏埋頭搗鼓時,陶予溪在外頭繼續豐富油畫的顏色。
一直到天色接近黃昏。
江助理走到戶外:“陶小姐,您今晚有空嗎?”
“今晚?”
“如果沒什麽要緊的事,不如留下吃晚飯吧。”
陶予溪愧色道:“那怎麽好意思。”
“您是客人,本該好好接待的。”江助理沒給她反駁的時間,立馬轉了話題,“您這畫,真……”
本想恭維一句“真好看”,可目光撞見了畫板上那黑漆漆、烏溜溜的東西時,怎麽也說不出來了。
于是他重新捋了捋舌頭:“真特別!”
陶予溪燦燦然一笑。
“我知道,有不少人說我是暗黑系畫風。”她主動說。
“是啊,為什麽呢?”江助理好奇問。
為什麽這樣一個甜美的仙女畫家,偏愛暗黑系畫風?
“大概是因為我對黑色的運用比較多。”
陶予溪擅長用黑色,而且她用的黑都是自己調配出來的,質感耐人尋味。
“為什麽鐘愛黑色?”江助理又問。
“因為……”
因為她曾經最拿手的不是油畫,而是國畫。黑色是國畫的基本色。
她像是陷入了一瞬的回憶,臉上笑意有些失落。
還沒等她想好怎麽回答江助理,桌上的手機就響了。
“抱歉,我接個電話。”她對江助理說。
江助理微笑颔首,卻敏感聽見屋子的門口傳來輕微的沙沙聲。
是殷總輪椅的聲音。
沙沙聲停了。
看來殷總停在門後,他這是不打算現身?
陶予溪接起的是姚向瑾的電話。
“你在哪裏?”姚向瑾說,“我和園方打了招呼,可以開車進來接你,你的腿腳還不适合走太多路。”
“你到植物園了?那你等等。”陶予溪挂斷電話後,給姚向瑾發送了一個定位。
收起手機後,陶予溪想起了江助理是來邀請她留下吃晚飯的。
“江先生,對不起,我朋友已經來接我了,今晚我就不打擾了。”
江助理頓時有了危機感:“您朋友來了更好啊,一起用餐更熱鬧。”
“那怎麽行,也讓我占太多便宜了。”
江助理摸摸鼻子,瞥向門後,心想你要是願意占便宜才算是幫了我大忙了。
只是他也明白此時不宜逼得太緊,又禮貌地勸了幾句。
姚向瑾收到陶予溪的定位後,發現地址是緊貼着植物園的一處民宅,要先駛出植物園才能開到民宅正門。
他有些擔心,加快了車速。
汽車很快就停在了殷宅的大門外。
看到陶予溪和江助理站着說話後,他以為她遇到了什麽麻煩,便立刻下了車,走進院子。
“予溪?”
陶予溪回頭,看到是姚向瑾,笑笑朝他招手:“這麽快啊?”
江助理瞥了一眼門內,感覺那裏透出一陣陰風。這位高大帥氣的男士對陶小姐的稱呼這麽親昵,恐怕關系不一般……
“向瑾,這位江先生和他的老板人很好,允許我白天在他們這兒畫畫。”陶予溪向姚向瑾解釋完,又對江助理說,“江先生,這位是我的經紀人姚先生。”
“你好,我是姚向瑾。”姚向瑾向江助理伸手。
江助理禮貌地回握,目光溫和地打量眼前人。
原來他就是姚向瑾,陶小姐最信任的人之一。
“吃飯我看就不必了,我們今天已經很打擾了。”姚向瑾說。
陶予溪也連忙點頭:“是呀,還要叨擾你們幾天,我也實在是不好意思再麻煩你們。”
一句“我們”,一句“你們”,把立場分割得清清楚楚。
“江成!”殷問的聲音突然從門內傳出,“你在偷什麽懶?”
江助理聽到老板這麽喊他,立刻就明白他生氣了。
他哭笑不得,卻還得裝裝樣子維護殷問的玻璃心:“殷總,我剛才想邀請陶小姐和她朋友留下來用晚餐,可惜我面子不夠大……”
“那就別做無用功。”
殷問丢下這句話,就不吭聲了。
但是也沒聽到輪椅移動的聲音,說明他還在門後沒走。
江助理雖然面上還保持微笑,腳趾卻忍不住摳了摳。
他尴尬。
姚向瑾心裏有些狐疑,門後的人應該是這位江助理的老板,也是這棟別墅的主人,可他守在這大門後不進不退,明顯是既不想露面,又并非不想管他們。
男人的心思不難猜。
姚向瑾在腦子裏搜尋了一圈,确定不認識這種聲音陰沉、行事古怪的人物。
他輕咳一聲,問江助理:“請問貴司是……”
“哦,我們是雪山集團,我老板是殷總。”
殷問內心不快。
他調查過陶予溪工作室,自然知道姚向瑾,也知道他的威脅性。不過這麽多年他也沒有變成她的男友,應該是沒機會了。
但危機感還是有的,要不然現在心情就不會火燒火燎得難受。
姚向瑾和江助理交換了名片,客套道:“希望今後我們會有合作的機會。”
江助理知道這頓飯是吃不成了,但還想幫自家老板争取争取,他看向陶予溪:“陶小姐,我看你的畫帶來帶去的不方便,要不就留在別墅裏吧,我保證它會完好無損的。”
江助理說的有道理,油畫本身就需要花時間幹燥,之後才能上新的顏料。
“那就太感謝了!”這回她沒有推卻。
江助理覺得自己總算是立功一件了,又眉開眼笑起來。
等送走了陶予溪和姚向瑾後,殷問也按動輪椅回到了廚房。
黃昏沉沉地落在他身上,他打開冰箱,暖融融的光映在他的瞳孔裏,冰涼氣息也随之撲來。
眼前是一盤已經做好的山楂凍。
紅豔豔的,彈嫩可人。
他卻黯淡了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