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謠言
殷問睜開眼已經有一會兒了,現在他才确信自己昨晚确實睡着了。
不管睡了幾個小時,都算是他這些年來難得的好覺了。
或許是陶予溪身邊的氣息太令人安心,他如今精神不錯,眼角眉梢都帶着柔軟的意味,內心還汩汩冒着歡喜。
他親了親身邊仍在睡夢中的陶予溪,又深深看了幾眼,才起床離開。
陶予溪醒來時,卧室裏只有她一人。
輕柔的紗窗擋住了刺眼的陽光,卻沒有阻攔滿室的明媚。她記得殷問過去總喜歡待在陰暗的地方,所以卧室和書房的窗簾都是遮光效果極好的。上次她來卧室時,還沒有見過這種紗窗,看來這次裝修他考慮得還不少。
也算是,為了她做出了改變。
她舒服地眯了眯眼,知道這個時間點,殷問一定已經在公司了。
她決定要在殷問找到下一個讓她留宿的借口前離開別墅,住回自己的公寓裏去。
洗漱收拾一番,陶予溪帶着行李箱下樓,卻發現別墅裏不是只有她一人。
保姆聽到電梯停在一樓的聲響,連忙迎上來:“小姐,你醒啦?”
沒料到還會見到殷問以外的人,陶予溪的臉不由自主地紅了。
大概,會被誤會什麽吧。
“小殷總交代我給你安排好早餐,我先端燕窩去。”
保姆很熱情,陶予溪也不好再推遲,便點頭說:“那,麻煩阿姨了。”
她放開行李箱,來到餐桌旁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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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一邊端來碗碟,一邊說:“小殷總對你可是太體貼啦,還讓司機在外面等着送你呢。”
有司機?好吧,看來殷問還是知道她必須回公寓的。
陶予溪又放松了些,打算好好享用豐富的早餐。
保姆擺好早點也沒有走,立在一邊喜滋滋地說:“怪不得聽說小殷總要訂婚了,原來有了這麽漂亮的女朋友。”
訂婚?
陶予溪勺子一頓。
她和殷問并沒有談到過訂婚的問題,那保姆口中的訂婚對象難道是殷問和……別人?
保姆還在說話。
殷問向來喜歡安靜,為什麽這位保姆的嘴卻像開閘洩洪似的。
陶予溪用勺子輕輕攪拌碗裏的燕窩:“阿姨,我之前來別墅的時候怎麽沒見過你?”
保姆像是沒預料到陶予溪之前就來過,微一晃神,說:“我是在殷家老宅那邊幹活的,最近小殷總這兒要招新保姆一直沒找到人,所以我就先來幫忙了。”
陶予溪點頭:“你在老宅那邊做了很多年嗎?”
“是呀,我看着小殷總長大的。”保姆笑呵呵道。
“那你知道殷虹嗎?”
保姆擱在小腹前的手攥緊了幾分:“呃,也……不太熟,她不經常回老宅,畢竟都嫁出去了嘛。”
陶予溪靜靜看了她幾秒。
這位保姆看着殷問長大,卻說自己不熟悉殷虹,總有種前後說法不一致的可疑感。
不過現在至少知道了保姆是從老宅過來的,加上剛才那一番刻意的話,陶予溪猜得出,老宅裏有人想要借保姆的口警告她什麽。
警告什麽呢?
他們已經為殷問選好了訂婚對象,而那個人不是她嗎?
陶予溪沒有繼續往下琢磨。現在她想做的只有一件事。
相信殷問。
司機把陶予溪送回公寓後,她只休息了小半會兒,就步行去了工作室。
在工作室裏,她把在B市完成的畫作交給小雪和兩名實習生,他們會按一套标準流程把作品拍照、封裝和保存。她自己則進了重新布置過的一間畫室,開始練習國畫。
對于國畫,之前雖然也想早早提筆,但始終心緒不穩。現在她心裏有了具體的構思,下筆就容易多了。
但因為靈感還很細碎,需要反複提煉,所以一直在練習的她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在和墨汁鬥智鬥勇。
這間畫室的一面牆都是玻璃,當她又将一張幹透的練習稿夾在牆邊的小架子上後,一擡頭,便發現姚向瑾坐在外頭,沉默地看着這兒。
她笑了笑,又沖他揮手。
姚向瑾原本還有些踟蹰,看到她的反應,終于松了口氣。
陶予溪擦着沾墨的手走出來:“什麽時候來的?”
“剛來不久。”姚向瑾看一眼挂滿宣紙的畫室,“你的進展好像不錯。”
她搖頭:“只是找回了一點感覺,還要多多練習。”
雖然兩人前一次見面不算愉快,不過談論起畫畫,倒是一如既往的自然。但陶予溪知道姚向瑾應當不是閑着無聊就過來的。
“向瑾,今天過來是有什麽事嗎?”她洗了手後開始泡茶,主動問。
姚向瑾的臉色并不好,帶着愧疚。
想到網絡上那些瘋長的謠言,他不想說出口。雖然她遲早會知道。
“上次讓殷虹來工作室,是我的失職,不該讓她過來的。這個人太過于卑鄙。”姚向瑾用了略為迂回的表述。
陶予溪足夠敏感,想到了小雪上午在工作室的抱怨。
“這群人雲亦雲的傻子,他們知道個屁!”
小雪雖然性格開朗,但是不常說髒話,也很少這樣惱怒地罵人。因而工作室裏的實習生都開始問她怎麽回事。
“網上忽然有一群人開始造謠我們溪溪姐,說她以前獲獎的國畫是代筆的!”小雪憤憤不平,“溪溪姐,我們要不要給他們發律師函?”
陶予溪聽到“代筆”兩個字,有種噩夢重演的感覺。在20歲之前她就被這種空穴來風的謠言折磨過很長一段時間,那時的她整日都睡不着覺。後來随着她淡出國畫圈,關注這種謠言的人也少了。
現在,怎麽又被人翻出來說了?
沒有哪位畫家不愛惜自己的名譽,但她也知道自己處理這種事不夠專業,于是只說等姚向瑾的處理。
現在看來,這乍起的謠言和殷虹脫不了關系。
“予溪,這件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姚向瑾鄭重地說。
雪山集團。
姚向瑾在一間會議室裏和殷問見面。
兩人的公司雖然建立了合作關系,但他們本就互相看不順眼,因而姚向瑾也沒有多說什麽,直接遞給殷問一份輿情監控報告:“這兩天關于予溪的網絡謠言增長了176倍,人為操作痕跡明顯,我們調查後認為和殷虹脫不了關系。”
聽到姚向瑾對自己的女朋友還是予溪予溪地叫,殷問在心裏罵了句不要臉。但還是頗有風度地裝作神色如常。
姚向瑾不用猜也大致知道他的心思,有些不甘示弱地說:“這就是你們殷家人幹出的事?”
紮心成功。
提到殷虹,殷問的眸色顯然冷厲了幾分。
現在殷虹礙于他手裏的把柄,不能明面上和殷問做對。就在姚向瑾來見他之前,殷虹也找了他。
她需要錢,想鑽雪山集團的空子,只有殷問這個總裁對她的暗箱操作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她才有機會。
而且這一切,還不能被殷衛成老爺子知道。
殷問對她的要求未置可否,他一點也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她身上,但殷虹為了證明自己能威脅到他,已經開始對陶予溪下手了。
殷問不在乎外人對他的看法,但陶予溪是知名藝術家,名聲寶貴,所以殷虹想到了制造輿論去抹黑陶予溪。
他冷哼一聲。殷虹真本事沒有幾分,不入流的手段倒是一套接着一套。
“威脅到予溪的一些主要謠言,能删的我都讓人删了,但不是所有的都能壓得下去,而且這種代筆的造謠也很難拿出證據來反駁,還要小心謠言後續的發展。”姚向瑾說,“不過,我們公司找到了一個有潛力的視頻。”
殷問接過姚向瑾遞來的平板電腦,點開屏幕上的一條視頻。
視頻是用手機拍攝的。畫面中,陶予溪只露出半身,皮膚白皙勝雪,她正微垂着腦袋認真用毛筆題字。她執筆若流岚,那份溫婉恬靜于一派叫好聲中顯得愈發清雅。
難怪視頻下方的評論是一片“仙女”“神仙姐姐”的嚎叫。
殷問一眼就看出這是在周潛的書法展現場,他此刻十分後悔,那天上午竟然為了躲白如冰沒去見陶予溪。
“這條視頻是現場一名富商的助理拍的,算是予溪最近一次的露面,我們在幕後推了把,現在已經達到不錯的口碑效果了。”姚向瑾說,“一方面它可以幫予溪多積累一批粉絲,讓她的輿論不至于一邊倒,另一方面我們趁勢科普了她近年的作品和履歷,算是做了次宣傳。”
他本來以為用上這種轉移注意力的方式對抗流言,殷問會對他的業務能力挖苦幾句的,沒想到對方只是平靜地“嗯”了一聲。
之後,殷問又恢複到若有所思的模樣。
若有所思之後,他更是說了一句叫人匪夷所思的話。
“如果哪天我守不住了,希望你能幫她。”
姚向瑾一時沒能琢磨出“守不住”是什麽意思,只覺得渾身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這人是誰?
還是那個自負又陰險、看他處處不順眼的殷問嗎?
那雙冷漠的眼睛甚至對他沁出了一點善意。等等,善意?姚向瑾他信嗎?
他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