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讓位
關于陶予溪的謠言暫時被壓制下去了。姚向瑾以陶予溪工作室的名義發出了幾封律師函,幕後推手也懂得此時要暫避風頭,于是風波逐漸沉寂下來。
這段時間,殷問似乎非常忙。陶予溪和他視頻時,有一次他甚至累得睡着了。
終于到了兩人都有空閑的一天,他們在餐廳訂了包廂,一起見面吃飯。
殷問神色愧疚,說:“陶陶,等過一陣子我會好好陪你約會。”
陶予溪想說自己并不在乎那些形式,但還是露出笑容說:“好,我等你。”
她心裏惦記着上次在別墅裏保姆提到的訂婚話題,于是問了殷問是怎麽回事。
殷問聽着她的複述,臉色愈發不好,便把白如冰去殷家老宅路演的事說了一遍。
沒想到陶予溪沒憋住,笑了半天。
“陶陶,你別誤會我,我不會和別人訂婚的。”
殷問緊張得手心出汗,他希望陶予溪是真的沒往心裏去,又怕她一點危機感也沒有,那樣便顯得不夠在乎他。
陶予溪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我相信你。你別把心事憋着,有什麽問題記得告訴我,我多少也能幫你分擔些壓力。”
殷問沉默地看着她,确認她沒有生氣後點了點頭。
“至于白小姐……現在是婚姻自由的時代,難道還有人能綁架你去民政局?”陶予溪說。
提到婚姻,殷問心神一動。
他反手握住她:“陶陶,如果我哪天成了一個窮光蛋,你還願意和我結婚嗎?”
陶予溪視線落在他握得很緊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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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沒有安全感,以前就擔心腿腳好不了她不願和他結婚,現在又有了新的擔心。
“就算你不是窮光蛋,我也沒同意要和你結婚呀。”陶予溪狡黠一笑。
“陶陶……”殷問整張臉都黑了下去,聲音像是委屈,又像在撒嬌,或者怯怯的埋怨。
陶予溪不再逗他,擡眸說:“那樣的話,要不就讓我來養你吧。”
殷問一怔。
陶予溪擺出了認真商量的模樣:“我的收入雖然不能讓你過上大富大貴的日子,但在B市公寓裏那種樸素的生活還是可以的。跟着我,你會嫌棄嗎?”
她又把問題抛回給殷問。
殷問眼眶一熱,垂頭掩住眼中濃濃的情緒,聲音也啞了幾分:“怎麽會呢,我高興還來不及。”
陶予溪雖然臉上含笑,說話也冷靜平和,但心中多少還是有幾分憂慮,因為殷問看起來心事重重,像是要做出什麽艱難的決定。
殷問今年二十八歲,對于殷問的婚事,殷衛成過去不着急,但現在殷問找了女朋友,為免他越陷越深最後自作主張領證結婚,殷老爺子還是坐不住了。
他又把殷問叫回了老宅。
“如冰那丫頭也不是你的最佳人選。”殷衛成端着架子對殷問說,“我還有一位老友的女兒小陳更加優秀,而且她家在政界,對雪山的助力比起白家有過之而無不及。”
停頓了幾秒,殷衛成又說:“小陳和如冰,你可以二選一。”
殷問嘲諷地看了殷衛成一眼。
這個老狐貍,說是讓他選,其實根本沒有給他想要的選項。
老爺子覺得殷問無法真正反抗他,因為一旦離開了殷家,殷問的身份就不重要了。
就算有一時的叛逆,也會很快向他繳械投降。
沒想到殷問的叛逆期不僅沒結束,還比以往叛逆得更嚣張。
他平靜地開口:“爺爺,你忘了我爸的教訓了嗎?”
這與殷衛成的預期相去甚遠,他怒上心頭:“你怎麽跟我說話的!”
殷問的父親是殷衛成眼中的失敗品——年輕時狂妄叛逆,後來被安排了一樁不情不願的婚姻。
不情不願,卻還是選擇低頭。
婚後,他對殷衛成的恨意也轉嫁到了妻與子身上。他的冷情冷性逼走了殷問的母親,而他自己自然也沒有把日子過好。
現在早已從雪山集團卸任的他,是殷衛成口中只會揮霍的“廢人”。
“你說你那個廢物老爸變成這個樣子是我造成的?人在社會上本身就是磨砺重重,他只是沒過關而已。”老爺子不服氣。
在家族的晚輩中,殷衛成現在真正在乎的人就是殷問。他不是對殷虹的那些不入流的手段毫無所知,但他還願意留殷虹在身邊,就是因為她可以給殷問足夠的刺激。
玉不琢,不成器。
既然入了商場,哪有天真的權利?
對于老爺子的回答,殷問不以為然:“權利果真會腐蝕人心。爺爺,你真的老了。”
殷衛成冷着臉警告道:“就憑你今天頂撞我的次數,我就可以……”
可以什麽,他沒說下去。
但殷問決定幫他說完。
“把我辭退了吧。”他說。
“什麽?”
“或者,我自動請辭。”殷問的口吻就像在談論休假一樣平淡,“我已經想清楚了。既然不管怎麽賣命也換不回自己的婚姻自由,守不住最想要的東西,那我就幹脆讓出總裁這個位子。”
“你,你好好做下去,還有什麽想要的得不到?”殷衛成險些一口氣上不來。連殷問的爸爸當年都沒敢說出這種話,他怎麽,他怎麽可以……
殷問擡眸:“那爺爺,你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嗎?”
“你!”
“你得到了敬你愛你的子孫了嗎?得到了親情和依靠嗎?”
殷老爺子氣得心肝發顫,殷問的幾句話似乎深深刺中了他,他歪着身子跌坐在椅子裏。
殷問毫不猶豫地打電話叫來了家庭醫生。
醫生和護士來為殷衛成又是檢查又是注射,一陣兵荒馬亂。直到确認老爺子被安撫好後,殷問準備離開了。
看到殷問驅動輪椅轉身向門口移動,殷衛成猛提一口氣,向他丢話:“不要以為激将法會對我有用!”
殷問稍稍停留:“不是激将法。”
在衆人都安靜下來時,他說:“我是真的,想重新開始。”
外人都說殷家人個個性冷殘酷,他過去也以為是這樣。畢竟,殷老爺子孓然一身,殷問父親婚姻不幸,殷虹也和丈夫貌合神離……殷家人的人生,都像是被自己身上的刺反噬一般,縱使財富環繞,也與幸福毫不沾邊。
但現在殷問知道,這冷與殘酷不是不可改變的。
他願意把所有溫柔都給一個人。
他更想和那個人獲得幸福。
總裁的離職手續沒有那麽容易辦理,畢竟要交接的權限很多,更別提是雪山集團這樣的巨頭公司了。但殷問早有準備,不到一個星期,他就走完了交接流程。
江助理從得知他要離職的第一天開始就不斷勸他。
一直到他在雪山集團總裁辦公室的最後一天,江助理也沒有達成絲毫進展。
距離讓出總裁之位只剩幾個小時,殷問難得好心安慰:“江成,離職以後我還是雪山的一名董事,以後還有見面的機會。”
江助理完全沒有被安慰到。
人非草木,他跟了殷問快五年,就算是抱怨也抱怨出感情了。
而且,他還想在最前線嗑殷總和陶小姐的CP呢。
“接替我的職業經理人雖然是空降,但也是我專門物色出來的,如果他能用心,應該不至于太糟糕,何況雪山還有高層決策團在。”
“殷總,原來您早就……”
殷問看了江助理一眼:“過去幾年辛苦你了,以後你不再是我的搭檔,應該會輕松不少。”
江助理注意到殷總竟然把他說成是搭檔,只覺得眼睛酸澀。
——
陶予溪在工作室裏收到了殷問的消息。
“公園見,有話對你說。”
殷問指定的這家公園,離陶予溪工作室所在的小區很近。她披上大衣就步行過去找他了。
從收到消息開始,她的心情就變得十分奇怪。
殷問很少用這種口吻對她說話,她有些急切,想盡早見到他。
在公園入口處的導向牌旁,殷問坐在輪椅上的身影與夕陽交融。
聽到熟悉的腳步聲,他轉過身來。
“陶陶,我現在是窮光蛋了。”他向陶予溪展開雙臂,“把我領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