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附中的周末只有一天半,單周周六上午為自習,雙周則進行文理綜考試。

次日恰逢單周周末,梁煊照常缺了自習,夏津已經習以為常,這個人的行蹤永遠是個迷。

夏津父母去年年中被調去了國外的研究所,離開前為她在學校旁邊的小區租了一個學生公寓,再往裏走兩個單元就是她舅舅舅媽家。

兩位長輩都是師大教授,唯一的表哥則在鄰市一所中學任教,後來又在那邊成了家,逢假才舉家回本市。

起初夏母的意思是讓她寄住到那邊去,不料後來舅媽劉惠的外甥也突然轉學到這邊讀高三,這一來而去,想着讓兩個半大孩子住一起不合适,便作了罷。

陳孝新和劉惠都很疼她,如待親孩子般呵護,隔三差五去蹭蹭飯,倒也不會覺得太孤獨。

過了驚蟄,眼見天氣就快暖和起來,稍不留意又被倒春寒殺一個回馬槍。

周天晚上,夏津穿戴整齊後正要上自習,才拉開門縫就被過道裏的呼嘯的冷風吹了個激靈。她天生怕冷,趕緊又回屋加了一件內襯和圍巾。

下了樓才發現,這麽點時間竟然又下過雪了,結了冰鋪在地上薄薄的一層,一不當心踩上去準摔個狠的。

天漸漸暗下來,她一個人走,路上哆嗦個不停。

忽地,一把聲音由遠及近,還未轉頭,宋培的自行車已經在跟前停住。

兩人同為校攝影社的成員,認識蠻久了,算是夏津在這個學校裏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

“上來。”宋培道。

夏津搖搖頭,“不用了,就一小段路。”

馬路上的積雪已經處理過,比人行道安全,宋培堅持道:“剛下過雨夾雪,我看你走得挺難受。”

“慢慢走就好了。”夏津看一眼自己微濕的鞋頭,最後還是誠實說出心裏的想法,“主要是後座好冷。”

宋培無奈,下了車,跟着她的頻率慢慢推着走。

“你可以先走啊。”夏津說。

“還早。”他看了看表,“正巧遇上,順便聊聊宣傳換版的事。”

宋培是攝影社的社長,夏津則是副社。經這麽一提,她才記起上周團委的趙老師也單獨與自己提過這件事,奈何先前一直受梁煊的事影響,竟完全将任務抛到九霄雲外了。

“我給忘了!”

“還有時間,”宋培特意調慢步伐,“前天我去團委開會,那邊主題已經定下了,這周選一天全社一起開個會,再決定外拍地點,動作迅速的話本周末就能完成。”

夏津沉吟片刻,朝着宋培點頭,表示贊同:“我前幾天……有點事情,就給忘了,不好意思啊。”

“也不是大事。”

眼看着天越來越黑,風好像也刮得更猛了,兩人都不由得攏了攏外套。

“快走吧,好冷!”

教室裏暖氣開得很足,甚至有些悶了,讓人直犯暈。

夏津把窗戶拉開一條小縫,風吹在臉上跟刀刮沒什麽區別。貪涼吹了幾分鐘,鼻頭有些堵,她又趕緊把窗戶拉得嚴嚴實實,整個人清醒了許多。

像往常一樣,梁煊沒來上自習,她習慣性幫人把新發的幾張卷子整理好,放進抽屜裏。

夏津發現她的同桌上課很少認真聽,不是懶洋洋地坐着就是在寫與課堂無關的作業,但又很神奇地從不拖欠。

一開始任教老師會念叨幾句,後來看他成績還過得去,久而久之也不願操這個心了,反正不拖後腿就行。

快下自習的時候,王炎把上周理綜考試的卷子發了回來。夏津一如既往發揮穩定考了總分前三,正翻閱錯題時,就聽見他提及自己:“……夏津幫忙一起出。”

前面的話沒聽見,她問:“什麽?”

“老師聽說你畫畫不錯,這次的黑板報就由你和胡馨儀一起出,可以嗎?”

夏津确實學過幾年繪畫,平時也會在微博上更新一些圖,但生活裏沒幾個人知道。

“可以。”

雖不解,但還是點頭答應了。

班主任離開後,緊接着胡馨儀就從二組走了過來,繞一個彎兒,直接坐在梁煊的位置上。

夏津頓了一下,但沒有說什麽。

“怎麽了?”

胡馨儀是班上的宣傳委員,濃眉大眼,是很标致的漂亮長相,但人沒什麽架子。

這還是兩人第一次對話,“沒什麽。”

“在班群加了你的微信,通過一下吧。”胡馨儀晃了晃手機說。

“噢,好。”

“馬上就是三月,這期主題是兩會,咱們今晚回去查好資料先決定好排版和圖案設計,可以直接線上聯系。”

夏津點頭,“好啊,你決定就好,我都可以。”

“那……一起加油!”

新的一周開始了,仍是三點一線的生活,夏津漸漸習慣新班級的氛圍,也更加刻苦。

而因為機緣巧合的分班,她的生活确實還有了些不一樣的期待。

早讀前的五分鐘,課室裏已經不再吵鬧。

天氣預報裏依舊報導着低溫,直逼個位數。值日的學生陸續哆嗦着進門,隊末跟着剛到校的梁煊,臉上的傷基本都褪了。

他坐下時還攜着一身寒氣,書包随手挂在椅背上,才看到亂七八糟的桌面上整整齊齊地放着一沓試卷。

“謝了。”

夏津發現梁煊習慣說話不帶主語,總是需要一點時間反應。還沒想好怎麽回話,後者就把她的思緒堵了回去:“讓它亂着吧,我能找到。”

……

“好。”

從前沒有接觸的機會,夏津看到的梁煊是大部分人口中說的沉默與穩重。

可是接觸過後,她才明白,梁煊的冷淡更多來源于他在人際關系中有意構建的疏離感,在他的标準裏有一條界限,是挾裹着禮貌和尊重的拒絕。

天氣雖冷,但勝在是個大晴天。

鈴響,英語課代表照常帶讀,梁煊随便抽了張數學卷子寫了起來,夏津也不自覺放輕了讀書的聲音。

不知道是衣服礙事還是教室裏的暖氣開得太高,梁煊寫了一會兒就把立領夾克外套脫下,搭在椅背上,裏面只剩一件寬松的白色長袖。

他把衣袖卷起來一點,手腕露出一片淤青,看起來異常可怖。

因為桌子挨得很近,即便夏津已經在有意識控制自己的視線,還是一眼就看見了。

青夾着紫,很明顯是新傷,她不禁皺眉,出神卷着書邊,腦子裏瞬間想了很多有的沒的。

同桌半個月,實際上兩人并沒說過幾句話,夏津心知有時自己的行為已經逾越了普通同學的界線,最後唯有選擇沉默。

腦子裏亂糟糟的,下課鈴一響,她就拎着水杯去室外冷靜思緒。

回來時梁煊正專注寫着數學卷子最後一道函數題,夏津偷偷多看了一眼,才發現那人脖子上還貼着一個止血貼。

網絡接觸得多了,她什麽都懂一些,因此第一時間也不可控地想到了另一層面。

她垂頭眨了幾下眼睛,回憶着,才漸漸悟出一點不尋常——止血貼上滲着血印!

結合前幾天的傷,心中有一個荒謬的想法成型,撐起下巴望向窗外,她暗暗決定找個時間求證。

周一下午最後一節是數學,下定決心後,夏津的心緒已經完全飄出了課堂。

正構思着如何跟蹤人不被發現時,中年數學老師就猝不及防點了她的名字。

“夏津,上來寫一下這道題。”

……又是該死的函數題。

夏津磨蹭着走上講臺,途中已經有了頭緒。她解題速度很快,并且寫得足夠詳細,數學老師滿意了,也不再追究她上課神游。

列完一堆公式步驟,夏津已經完全想不起來數學以外的任何東西,剛成型的計劃成了一團麻線,她甩甩手,想着只要不跟太近問題應該不大。

鈴一響,梁煊一刻也不多待,提着雙肩包就走了。

他步伐很大,夏津裝作不在意掩在門邊觀察,那個身影已經走到了樓道處,正與三班的陳一惟說話。

走廊上空蕩蕩,視野很清晰,夏津往回縮一點,只露出半張臉觀察着動向。

不過一會兒,梁煊就獨自離開了。

兩人平時總一起打球或者出校外吃飯,以此類推,今天确實是不尋常的。

下了樓,梁煊依舊走得很快,即便是個高腿長,身高一米七二的夏津跟起來也有些吃力。

他沒有騎車,出了校門就往河堤方向走去。

一路上沒什麽可以遮擋建築,夏津只能沿着居民樓的小道走,時刻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那樣即便梁煊回頭也不太容易察覺。

紅燈,他綴在人群最後等待,似乎是不經意地往這邊看了一眼,夏津就忙地竄進隔壁小賣部。

随手捎了瓶蒸餾水,正結賬,就見他過了河心橋,直奔河對面的文創區。

那邊原本是一個啤酒廠,因早幾年創城的緣故,廠家不得不搬到郊區去,後經過幾番裝修改造,現在已經變成許多本市年輕人或者游客打卡的網紅地。

夏津心中疑惑不減反增,待人影在視野範圍裏消失,才跑着跟上。

舊啤酒廠面積很大,她去年來過兩次,為此還算熟悉。

然而梁煊的方向明顯游客并不常去,那是一片老居民樓,緊挨着文創區,以前是啤酒廠的員工家屬樓,近幾年也接近廢棄了。

這一帶房屋逼仄,常年不見光,政/府早兩年下了拆遷令,現在已幾近搬空,只零丁留着幾戶人家。

又因為是工作日,更是看不見幾個人,因而顯得異常空曠和安靜。

垃圾桶随意倒在柏油路上,偶爾還能看見一兩只過街老鼠,夏津一路緊皺着眉頭,好幾次差點忍不住尖叫,才不得不踮起腳避開一地的果皮垃圾,有些滑稽。

越往裏走越陌生,小巷四通八達,随便一條都不知所向。而前頭的梁煊走得很堅定,似乎早已對附近的地形爛熟于心。

巷風吹得她一顫,夏津停下腳步呵了幾口氣,擡頭再望向剛才他走向的那個路口,人已經不見了。

路口通向兩條不同的道,即便沒有障礙物遮擋,但都不見梁煊的蹤影。

夏津在這座城市生活了五年,今天頭一次涉足這片區域,像是誤闖了什麽城市禁地,茫然又陌生。

她掏出水潤了潤雙唇,靠牆盯着地面發呆,心中有些動搖。

很快,她跺了跺鞋子上的灰塵,鼓足氣向右手邊稍微潔淨一點的小路邁過一步,随後加快步子,內心默念,只希望能夠跟上自己的目标人物。

可沿着紅磚外牆跑了百餘米,前頭的路依然一眼望不到底。

一籌莫展,她正踟躇着是否要原路返回,就聽不遠處一座二層小樓裏傳出“嘭”的一聲,明顯是物體撞擊金屬發出來的。

随後是一陣男人痛苦的呻/吟,緊跟着一句破口大罵:“有病!你和那女人都他媽是神經病!”

掉漆的鐵門留了一條小縫,夏津受驅使般挪到那處,顫顫巍巍地往裏看了一眼,恰好有一道身影晃動過去,待她看定,正是梁煊。

他身前倒着一個男人,嘴裏仍在罵罵咧咧,聽不太真切,但絕對不是什麽好話。

梁煊用手背揩着被金屬片劃傷的左臉,蹭出一點血跡,神情愈發不耐煩。

随後,他一腳掃開地上亂七八糟的木棍和看不出本體的碎片,然後把男人死死地按在地上。

夏津在心裏驚呼一聲,不可抑制地捂着嘴後退半步。

而那個男人即便被掐住了喉嚨,依舊咒罵不停,但氣息弱了許多:“神經病!”

梁煊手下的力道更緊一分,全然失去了耐心:“我問你周素青的東西在哪?”

“我他媽沒拿過那婊/子的東西!”中年男子說完,突然死命掙開一只手,就要朝梁煊揮去。

下一秒,精瘦的男人就全身顫抖着一個勁兒往牆角縮,雙腿胡亂蹬着地面,卻毫無用處。

就一瞬,甚至連夏津都沒有及時反應過來,梁煊拿出了一把水果刀。

“你……你要幹什麽?”男人的聲調變得極其尖銳。

他湊近了一些,指了指脖子上還泛着紅的疤痕,“還你一刀怎麽樣?”

“瘋子……瘋子……”

梁煊絲毫不受男人的話影響,刀背已經貼向他的脖子,“再問最後一次,周素青的東西在不在你這。”

男人眼睛乜着那把可能随時劃下來的刀,與此同時,夏津的心髒也慌得狂跳不停,她汗涔涔的雙手已經搭在門把上,随時準備沖進去。

周圍萬籁俱靜,兩人仍在屋內僵持。

夏津哆嗦着掏出手機,再一次按下了報警電話,隐忍着是否要撥通,才終于聽到地上的男人雙唇蠕動着憋出一句的回答:“在!在……在我這。”

梁煊低笑一聲,依舊沒有松開那只手,踢了一腳男人,“拿來。”

“在……床底下的皮夾箱裏。”

他收了刀,但仍握在手上,“讓你拿出來。”

男人忙不疊地爬起來,幾乎是半摔着跑進了屋子。

梁煊也不怕他搞小動作,這瘾/君子就是個色厲內荏的貨色,早就被吓傻了,壓根不敢趁機報複。

不過半分鐘左右,那人就抱着一個鐵盒子遞交到他手上。

他掂了掂,複又打量了男人一眼,吓得他一激靈就開始大叫:“都在這了!”

目的完成,梁煊抄起剛扔在地上的書包拍了拍,走前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男人瘦骨嶙峋的臉,實在理解不了周素青的狗屁/眼光,簡直髒了他的眼。

眼看男生正往大門方向走來,甚至越來越近,夏津才猛地想起要逃。

過程太過慌張,她跑錯了方向,卻誓死不回頭。

但什麽都太遲了,正想找個隐秘角藏一藏,夏津就聽見梁煊聲音不高不低地喊了一句:“夏津。”

僵硬地轉頭,他仍站在那個路口,冬風吹亂了額前有些長的頭發。

夏津:“那個……梁煊,好巧啊。”

梁煊沒說話。

她唯有硬着頭皮繼續編,“正好路過,沒事的話,那我先走了。”

夏津繼續往錯的方向去,心想反正總能繞出去的,但沒走幾步,又被他的話唬住了:“那邊是死路。”

“我……呃我……我不是……”

這次,即便她想如實供述,梁煊已經轉身走人了。

雖然被忽視了,她卻不由得松了口氣,猶豫片刻後還是亦步亦趨地跟在那人的身後。

這次梁煊走得不快,夏津壯着膽子靠得近了些,最後甚至走到了同一條水平線上。

“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剛才。”梁煊敷衍道。

事實上出校門時他就發現了,這人尾随技巧極其拙劣,還甩不掉,有夠煩的。

要不是知道那裏頭住了一群坑蒙拐騙的混混,平日裏到處騷擾附近的居民,這場“偶遇”他并不想插手。

“噢。”夏津縮了縮脖子,在揣測他到底有沒有生氣,“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跟蹤你的。”

他當即反問,“那是什麽?”

“就,你的傷,看起來挺像被欺淩或者其他什麽的。”

梁煊差點就笑了,被欺淩這種話他還是第一次聽,順帶難得起了開玩笑的心思,“如果是的話你怎麽做?”

夏津如實說,“報警。”

“好學生,”梁煊編排道,“你不怕?”

“怕什麽?”夏津不明所以。

梁煊被她的反應弄得頓了一下,然後才說:“沒有。”

“噢……”

話徹底說完了,氣氛重新陷入沉默。

即便好奇,夏津卻很識相地沒有多提剛才發生的事,梁煊也樂得自在,他還覺得自己沒直接趕人已經算是十分有素質。

來時不覺得遠,光回程就走了半個多小時。

天黑得早,臨街商鋪都亮堂堂的,空氣裏挾着一陣飯香,夏津這才感覺到餓。

兩人又變成一前一後地走着,經過一家面館時,她下定決心喊住了前面的人,問要不要一起。

梁煊:“不去。”

“挺好吃的,試試吧?”夏津硬着頭皮堅持。

這次梁煊似乎是考慮了一下,很快直接推開門就要進去。而夏津記起他左臉還沾着血的傷口,動作先一步拉住了他的肩包:“等等!”

“?”

她從書包側邊掏出一包濕巾,“你臉上有血。”

“噢,謝謝。”梁煊抽出一張,尋着痛處覆上去。

血幹結了,有點難擦,他用了點力度,自己都沒覺着疼,夏津就“嘶”了一聲。

“怎麽?”

“需不需要我……我……”

“不用。”

“好。”

“還有嗎?”

“沒了,幹淨了。”

店就開在學校旁邊的小吃街上,此時已經快到附中晚自習時間,路上幾乎沒有學生了,店裏只零丁坐着兩三個穿着制服的上班族。

點完單後,一個找不到話說,另一個不想說,便只能各自低頭看手機。

學校沒有強制走讀學生上晚自習的要求,但夏津還是給王炎發了信息告知今晚要晚點到。

因為人少,面上得很快,她單方面沒有尴尬太久。熱騰騰兩大碗牛肉面被端上來,是這家店的招牌,她經常光顧。

滿足地吃了一口,小心留意着梁煊或許會發表什麽評價,好的壞的總該有一個,但沒有,全程一個字都沒有,夏津默默在心裏給自己點了一炷香。

吃完一頓沉默的晚餐,晚自習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

出了面館兩人自覺分開,待梁煊走遠了,夏津才走進隔壁那家藥店。

前者明顯又落了新傷,她在店員的咨詢下買了幾瓶外用藥水和一些棉簽紗布,一路提着回學校。

到了班裏,正好是下課時間,三班的陳一惟坐在她的位置上,一臉義憤填膺地和梁煊說着話,而後者十足一副不堪其擾的樣子,抱着臂沉默。

陳一惟自覺站起身,語氣不着調,“不好意思啊美女,還以為你不來了。”

她搖搖頭,把書包挂在書桌邊上,拿上保溫瓶去接水:“沒事,你們聊吧。”

再回來時陳一惟已經離開,夏津松了口氣,心理建設好一會兒才從包裏取出那一小袋藥。

拍拍桌面,她不大自在地說:“這些給你。”

梁煊看了一眼袋子裏面的東西,沒說話,意味不明。

夏津覺得自己這輩子的主動都在他身上耗光了,“還挺有用的。”

空氣中彌漫着尴尬,正當她想作罷收回,梁煊才擡手将東西接了過去。

“謝了。”他把袋子塞進桌肚裏,“收款碼給一下。”

夏津懷疑自己幻聽,“什麽?”

“收款碼。”

她第一想法想拒絕,話到了嘴邊又實在找不到立場,只能倍感為難掏出手機打開微信。不過她藏了一點私心,三兩下調出微信二維碼遞到梁煊面前。

後者沒有遲疑,直接掃描,下一秒,夏津就收到了好友信息--123請求添加你為好友,頭像是一只正在睡覺的伯恩山犬。

這既違和又貼合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她側身,鄭重地留下一個備注—“木頭人”。

梁煊直接轉了一百,夏津愕然,太多了,說着要轉回去,又被他的話堵住:“先放你那。”

頓時有種被看穿的窘迫,她舔舔唇,幹巴巴地答,“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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