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意外
昌平新區海躍大廈施工點,秋天的太陽炙烤着大地,鋼筋綠網的樓架子投下陰影。工人一個個灰頭土臉,席地而坐,各自托着不鏽鋼的餐盤,握着筷子大口大口往嘴裏扒飯,鼓着腮幫子咀嚼。工地上用小推車賣飯的中年夫妻是實在人,六塊錢米飯管夠,菜和肉都有。
林宇臉和脖子曬得黝黑,站在一棵蔫兒吧唧的樹下擦汗。
“林哥啊,過來吃吧,你那弟不是說要來看你嘛,咋還不來呢?”說話的是個北方來的小夥,人高馬大,一身的力氣,鄉音裏就透着股憨頭憨腦的蠻勁。
林宇将毛巾搭在肩膀上,往上提了提褲子,剛要說話,便見徐頻洲騎着小電動車繞進工地。
工人吵嚷起來,“林子,你大學生弟弟又給你送飯來了!稀客呦!”
徐頻洲清癯消瘦,皮包着骨,身上的骨是文人的骨頭,健談,遠遠的就開始跟人打招呼,哥哥叔叔的叫,眼珠子滴溜一轉,不着痕跡地觀察過面前的每一個人。
他這人明明是個Alpha,出門在外貼個隔離貼就行了,非要噴上Omega系列的香水,僞裝成Omega。問他,他還振振有詞,說Omega更具有親和力,他是在借用Omega的性別紅利來完成任務。
工地上的人确實都挺稀罕他的,他一來,一個個都恨不得把眼睛黏在他身上。
“小林,你這次來晚啦!你哥要餓死咯!”
徐頻洲看向說話那人,認真解釋:“不是我耽誤時間,我媽做飯做晚了,她太磨蹭。”
太陽曬得人睜不開眼,林宇單獨将徐頻洲引到一座未建完的大樓後面。
“這樓結實嗎?”徐頻洲擡頭望着大樓頂部,能看到鋼筋。
林宇用手抹去一塊石料上的灰塵,落座,掀開便當盒蓋子,白米飯上鋪着辣炒白菜和一根烤鴨腿,“你放心,無風無雨,這種情況塌不了。”
四下無人,徐頻洲問:“我帶着針孔攝像機來了,有什麽新收獲?”
林宇咬着鴨腿嗚嗚兩聲,掏出褲兜裏的手機,連續點擊屏幕,發給徐頻洲一段音頻和幾張車牌照。
“音頻裏說什麽?”徐頻洲環顧四面,遠處一名工人端着塑料水杯疲沓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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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鋼筋的工人說鋼筋生鏽了,估計是小工廠出來的鋼筋。你去查這些車牌號的卡車,順藤摸瓜找到工廠。”
海躍集團買下土地,交由封東建工建設,封東建工再将工程分包給幾個小的建築公司,每一個環節都有可能存在貓膩。
“我查到這一整片地原先都是商業用地。”徐頻洲擡手對着一望無際的荒地比劃,劃不出範圍,只籠統地指出方向,“海躍拿到地沒多久,土地管理局就把外面一圈地改成了居住用地。所以海躍用三四十年産權的商業用地價格買到了七十年産權的居住用地。将來海躍廣場建成,外面都是海躍開發的住宅區。”
水既渾且深,深不見底,兩人合計一番,打算走一步看一步,盡人事聽天命。
“我打電話給張東籬。”
工地上的活兒體力消耗大,人往往又累又餓,林宇悶頭扒飯,徐頻洲站在他旁邊打電話。
醫院下午兩點開始接待訪客,張東籬抱着向日葵花束走出停車場,一路尋找Omega隔離住院部的位置。
“在醫院。”他說。
電話那頭的徐頻洲問:“怎麽了?”
“看望發情期的Omega。”
“你好不正經,你什麽身份啊就去看一個發情期的Omega,不知道要避嫌嗎?”
“這就是你單身的原因了……”張東籬抿着嘴笑,他停在住院部外,轉了個方向,走近一棵有些年頭的高大冬青樹,“說正事,你打電話來想說什麽?”
談到工作,徐頻洲不再講廢話,把近期的調查結果和未來調查方向都說給張東籬聽。
Omega隔離住院部寂靜無聲,空氣中飄浮着淡淡的消毒水氣味,張東籬向護士站的護士打聽許其悅所在的病房。
注射了抑制劑,Omega易困倦,嗜睡。許其悅從上午睡到下午,仍然沒有醒來的跡象。
陳懷奕倚在沙發上小憩,開門聲将他驚醒,他趕緊坐直身子,抹了一把臉,見一高個男子進門。男子攜帶花束,模樣生得标致,整體給人的感覺淩然正氣,像個好人。
他熟悉來人的模樣,想起他是一位著名的新聞節目主持人,故對張東籬沒有懷揣警惕之心。
“其悅醒着嗎?”稱呼很是親昵,他的表情也放松,看不出拘謹。除非親屬,一個Alpha不該刻意接近一個發情期的Omega,就算是極好的朋友也需要避嫌。
他以為張東籬是許其悅的親屬。
陳懷奕搖頭,撐着膝蓋從沙發上起身,“還沒,你有急事嗎?我可以去叫醒他。”
“沒有沒有,我閑得很,等他自然醒。”
此處是間套房,許其悅在卧室,兩人在客廳相對而坐。等待中,花束的香味被嗅覺細胞适應,逐漸不可聞,張東籬出門抽根煙。
他離開沒多久,吳寧就來了。
許其悅抱着枕頭睡覺,柔軟舒适,忽然感覺房間裏有人,寒毛當即就豎了起來,一下子睜開眼。
是吳寧。
許其悅挪了挪腦袋,離他更近一些。
“吳寧……你的事忙完了?”發情期,Omega的聲音低啞慵懶。
吳寧不回答他。
“困了嗎?”許其悅掀開被子一角,自然地說,“上床睡覺。”
吳寧本就注視着他,這時,漠然的眼神似乎擁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壓着許其悅。
“許其悅,發情期結束後,你就回家吧。”吳寧之所以沒有通知許其悅的父母來醫院,是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許其悅在一個Alpha家發情,壞了許其悅的名聲。
許其悅咬住下唇,許久後才說道:“我不,你要是不讓我進門,我還會在門外等着,等你給我開門。”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我們回不去了。”吳寧低頭捏眉心,閉着眼睛,“你往前看,找個不會讓你哭的人在一起。”
“我是人,不是一具木偶,怎麽可能不會哭?”
吳寧沉默,“我不會娶你的,你在浪費時間。”
“你讓我在你身邊看着你,看着你總行吧?”許其悅笨拙地坐起身,豎起左手的三根手指,與眉齊平,“我發誓,再也不會在你不允許的情況下對你動手動腳,如違此誓,就……就讓我一輩子都打抑制劑!”
“你真是不可理喻。”
吳寧在走廊裏迎面遇上張東籬,兩人短暫對視,吳寧看他像看一個陌生人。他們之間曾經結下的梁子不小,但已過去多年,劍拔弩張,劍生鏽,弩斷弦。
錯身經過,張東籬回頭叫住吳寧。
“卞寧!”張東籬快步走向他,攔在他前面,“談一談。”
保镖擋在兩人之間,吳寧讓他去別處等一會兒。
橢蕾辛夷花淡紫紅色,花期末,落花滿地,芬芳馥郁。張東籬微皺着眉,抽出一根煙叼在口中,遞給吳寧一根,吳寧做了個拒絕的手勢。
“介意嗎?”張東籬拿下嘴裏的煙。
“介意。”
張東籬食指和中指夾着煙,拇指摩挲過濾嘴,“這次的事,海躍內部自查了嗎?”
吳寧眼角餘光掃了他一下,“與我有關系?”
“海躍市值縮水不就與你有關?你能繼承不少股份吧。”
“縮水?”吳寧嗤笑,“你做個海躍廣場坍塌事故的專題試一試,看它能縮水多少。”
不是吳寧傲慢,昌平新區在建的海躍廣場發生的事故,對海躍集團來說無關痛癢。
“你好像一點都不在意……也對,國家提振經濟,貨幣超發,多出來的錢流入房産和股市。雖然二者都是泡沫,但房地産可是實體經濟,哪裏比得上股市靈活,随進随退。你個搞金融的,看不上房地産這種夕陽産業,正常。”
他折不斷吳寧的羽翼,就算搞垮海躍,吳寧還能保持自己上流社會的生活。
“不過,你都這樣了,霸着許其悅不放,說不過去吧。”張東籬俯身,手撫上吳寧的腿。
他的腿一動不動,包在灰色西裝褲裏,還是很漂亮,像飛不起來的蝴蝶。
吳寧轉頭看他,秀美的瑞鳳眼裏暗藏着情緒。
“你的腿還有感覺嗎?”
指尖撚着西裝褲畫圈,掌心觸碰,朝胯骨的方向滑去。
吳寧冷淡地說:“你也發情?”
張東籬停頓,若無其事地收回手,點燃煙,深深吸了一口,煙霧從口鼻中吐出。
“離許其悅遠點。”
“怎麽?你還能再把我打一頓?”他再次彎下腰,對着吳寧的臉呼出一口煙氣,笑了。
煙霧缭繞,吳寧眯起眼。
“我當時确實太沖動了,我不該自己動手的。”他的笑容未達眼底,陰恻恻的。
同一時間,海躍集團董事長吳碩海走出總部大廈,身後一衆下屬。司機已經将車停在石階下,車門大開,衆人恭敬地鞠躬送董事長離開。
一個重物從天而降,摔爛在吳碩海面前,紅白粘稠液體濺到附近的人身上。
第一秒,所有人都安靜,緊接着,驚恐的尖叫聲戳破天穹。
作者有話說:
忘記說了,網站不讓寫生子了(可以寫,但是沒推薦,跟不讓寫沒太大區別),所以改了大綱,沒有懷孕劇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