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反殺 ·
梁蘇才回到賓館, 就看到于鶴立一臉嚴肅的坐在大堂裏。眼睛直直的盯着入口,兩頰的肌肉繃得緊緊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你到哪裏去了?”于鶴立邁開大步走過來, 一把抓住梁蘇的手腕,“我到處找你, 都快急瘋了。”
“別生氣, 先到你房間裏, 我們慢慢聊。”梁蘇看出于鶴立眼中的焦急,柔聲安撫道:“咱們把獲得的信息交流下,順便看看下一步怎麽走。”
剛出電梯門, 于鶴立氣鼓鼓的顧自走在前面,昂首闊步,故意不看梁蘇一眼。梁蘇對不告而別自知理虧,卻覺得于鶴立的實在可愛爆了,不高興只是生悶氣,像條受了委屈的小河豚,只要稍稍安撫一會兒就可以消氣。
到了房間裏,于鶴立一言不發的去煮咖啡,梁蘇甩下腳上的高跟鞋, 誇張的“哎喲”着。
“怎麽了?”于鶴立連忙放下手中的咖啡壺走過來,“誰叫你不聽話亂跑, 又不挑雙舒服的鞋子,現在知道疼了吧。”
“我錯了。”梁蘇雙臂環住于鶴立寬闊的脊背,“我穿高跟鞋就沒打算跑遠啊。今天就是去保證人那兒,和他吃了頓飯。沒想到那家夥超級講究, 點的菜都是稀罕物,我都覺得肉疼。”
于鶴立直起身, 摸了摸她的頭:“收獲多了去吧。”
梁蘇見瞞不過于鶴立,連忙打開包,把幾大張寫的密密麻麻的白紙往于鶴立面前一放。然後穿上拖鞋,靈巧的從箱子裏拿了件睡衣換上,又端了咖啡過來喝。
于鶴立放下資料,抱起梁蘇把她放在床上,拉開床頭櫃抽屜拿了個創口貼敷在水泡破裂的地方。“以後別一個人出去了,在上海人生地不熟,我生怕你被壞人抓了去。”
梁蘇心裏暖暖的,她抓起個柔軟的枕頭墊在背上,半躺着問于鶴立,“今天張老板說了些什麽。”
“滿嘴天花亂墜,吹的國內遍地都是黃金,我只需要彎腰就能發財。”于鶴立也甩下拖鞋爬了上來,“不過對你舅舅的項目他明顯有心虛的地方,我說下次把做保證的馬先生喊出來吃飯,他就說馬先生已經調走,僑務辦換了其他人。”
“這件事與僑務辦沒關系,馬德海立功心切,張老板居心叵測,正好坑了我舅舅這個傻主。不過馬德海膽小不經吓,我稍微點了點法律後果就全招了,還說想把張老板送進監獄去。”梁蘇笑得諷刺,“當初能簽下這份保證合同,估計關系比親兄弟還要鐵。”
“報警嗎?”于鶴立走到寫字臺邊,把一疊黑白資料拿了過來,“這些都是張老板上午帶給我的,說是他們那裏的宣傳,我看了下,噱頭能唬人是真。靠這個去工商局或者警察局舉報,估計他多半得被逮起來。”
梁蘇伸了個懶腰,在枕頭上蹭了蹭,猶如一只吃飽喝足的大貓。“我覺得,報警只是最後一步。要不先跟他攤牌,看看什麽反應。要給人家一個機會嘛,不然豈不是如了馬德海的意?”
“在哪兒見面?”于鶴立被梁蘇撩的心裏癢癢的,只得抓起床頭櫃上的咖啡猛灌幾口定了定神。
Advertisement
梁蘇神色松弛:“你也別心急,這次等他來聯系你。房間電話告訴他了吧。”
接下來幾天,梁蘇和于鶴立逛遍了徐彙區的百貨商場,買了許多時下最流行的衣服。上海果真比重慶繁華很多,至少商店裏能買到一些進口的商品。他們還專門打車去尚未開發的浦東逛了一圈,望着眼前綠油油的農田和破敗的小工廠,終于明白上海本地人為什麽對浦東趨之若鹜,對浦西棄如敝履。
果不其然,沒過幾天于鶴立就接到了張老板打到酒店的電話,說請他到上海逛逛。于鶴立委婉的表示自己在上海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有很多事情忙,抽不出空閑來。這下子對方倒急了眼,連忙問起了合同的事情。
”哎呀,這不好辦呢。就算我有時間,您張老板也有生意要做,想必是抽不出時間的。要不等冬天的時候我回國再看看吧。“于鶴立故作為難。
”有時間,有時間,什麽時候您有空就喊上我。”電話那頭的張老板求財心切,一點都沒懷疑,只想快點簽下合同落袋為安。
“行吧。”于鶴立的口氣十分勉強,“那就明天,還是在上次的賓館咖啡廳,我這幾天太累,懶得折騰。”
對方連聲說好,于鶴立不像多費口舌,索性找個由頭挂了電話。
第二天一早,梁蘇起了個大早,略施粉黛,又沖了點麥乳精當早餐。她坐在窗戶旁,半掩紗簾,關注着門前不時來往的人群。
快到約定時間,只見一個夾着公文包的禿頂男人走入大門。
梁蘇迅速換上一雙無聲的平底鞋,悄悄坐電梯來到了頂層的咖啡廳。于鶴立按她的安排坐在了最裏邊的卡座上,禿頂男人進了咖啡廳,正四處張望,于鶴立忙沖着他招了招手。
張老板三步并兩步飛快的走了過去。
梁蘇心中暗喜,忙回到自己房間,重新換上高跟鞋,又拿上之前早已準備好的檔案袋。她對着鏡子裏的自己微微一笑,比了個象征勝利的“V”。自信滿滿的出發了。
張老板在于鶴立對面坐下,随便點了杯香草咖啡。于鶴立要了一杯拉花卡布基諾和一杯特濃美式。
服務員走後,于鶴立擡起頭,露出他陽光健康的招牌式笑容:“抱歉,我約了一個朋友,也是做生意的人,張老板不介意吧。”
“沒關系的,年輕人朋友多是好事。”張老板陪笑着,心想今年自己真是撞大運了,送到嘴的肥羊還能買一贈一。于是把光禿禿的腦門向前湊了湊,“合同的事,考慮得怎麽樣了。”
“很有興趣,不過我朋友還想和您聊聊,要不等他來了再談正事?”于鶴立喝了一口奶味濃郁的卡布基諾,“上海确實是個好地方,要不是我有事急着回去處理,真想好好待上一陣。”
“沒事,歡迎再回來。到那時候我們的工廠應該已經賺了很多錢,于老板可以在附近買個房子,就不用住在酒店裏了。”張老板信口開河道。
這時候,穿高跟鞋梳發髻的梁蘇風風火火的走了進來,對兩位男士優雅的欠了欠身:“抱歉,我來晚了。”
“不晚,不晚。”張老板沒想到于鶴立的朋友是個明眸皓齒的嬌豔美人,頓時心花怒放。他不知道,美人此時笑靥如花皮囊下算盤正打得砰砰響,他過去設套給梁青來鑽,這次輪到他來鑽陷阱了。
這時服務員正好把用雕花玻璃杯盛着的特濃美式端了上來。于鶴立趁張老板在和梁蘇寒暄,主動把桌山的東西全部收到了自己的包裏。這下桌子寬敞了許多,梁蘇一邊小口抿着咖啡,邊聽對面獐頭鼠目的禿頂男人高談闊論。
張老板天馬行空的吹噓着未來日入鬥金的商機,見面前的年輕小美女不住點頭,一種中年男人特有的成就感油然而生,他漫不經心地喝了口咖啡,随口問道:“小姐是做什麽生意的?”
梁蘇收斂起笑容,從包中掏出律師證在老男人眼前晃晃,朱唇輕啓:“律師。”
張老板半天沒反應過來。
“我拿委托人的錢。替人辦事,可不就是做生意嗎?”梁蘇水蔥般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叩着,“張老板是聰明人,我也不拐彎抹角了。這次我其實是替我委托人來的,他想解除與您的合作關系,不知道您怎麽看。”
“你的委托人是?”張老板面如死灰。
“梁青,上次從海外回來考察跟您簽合同投資的。”梁蘇側頭看向于鶴立,嬌嫩的臉頰上下颚線緊致美好,“于先生,你也認識的。”
于鶴立在桌下踩了梁蘇一腳,提醒她不要玩的太過,臉上卻露出詫異的表情:“你為什麽先不告訴我。”
梁蘇公事公辦道:“你也知道我做律師,所以就沒有重複說。畢竟這件事與你沒關系,我只找張老板。”
這下可讓張老板措手不及,他只能裝傻道:“梁青先生怎麽委托了律師,我們不是合作的很愉快嗎?明年我們的廠就要投入生産,是不是其中除了什麽誤會。”
梁蘇把手中的資料對着張老板翻了翻,然後重重放下。“這就是你所謂的機器和樣品?東西在哪兒你知道嗎?還技術股,這些糊弄人的小兒科就是你研究的技術?”
“沒有,沒有。這些都是需要大力研發的,您不是做我們這行,不了解其中的技術秘密。”張老板被問的眼冒金星,口不擇言的搪塞道。
梁蘇冷笑道:“那選址呢?用了兩三年,廠家選址總該備好了吧。”
“有的,有的。”張老板忙跑火車道,“我們從一開始就在搞研發,這項工作非常複雜,耗時久一點也很正常。之後買機器投入生産就會快起來。”
于鶴立用手托腮,事不關己的在一旁看熱鬧了半天,終于忍不住了:“哎哎,這些照片雖然模糊,也是受現在國內的條件所限嘛,我覺得這裏應該就是工廠的選址。你想造紙和做塑料都需要大量水,無論是生産用水和廢水排放都是個大問題,研發階段更是需要重複百次千次。有這麽一個方便取水又方便排水的地方,建廠的時候怎麽會輕易舍棄?”
張老板聽于鶴立在幫自己解圍,忙就坡下驢道:“确實。這個地方是我的,我現在用來做技術改造,然後就可以投入生産,也省得到時候再去臨時找地方。”
“那你有沒有辦公的地方?別告訴我你就是個到處坑蒙拐騙的混子,打一槍走一個地方闖江湖的。”梁蘇不為所動,“這樣吧,我覺得咱們沒必要多說了,直接報警,這些調查都由警方來做。”
“梁律師,您真是冤枉我了。我一直誠實信用的做生意,根本沒有離開過上海。”張老板哭喪着臉,“就是到局子裏去我都這麽說。”
“這些圖片上真的是廠房?”梁蘇嚴肅的發問,“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是的,是的。”張老板覺得面前的年輕女士估計知道了什麽,事已至此,只能一口咬死。
“那前期梁先生付出的費用呢,還剩多少?麻煩你把賬本拿出來給我拍給梁先生,還有,這些研發圖紙、技術成果的資料也請一并交給我。”梁青冷笑着将軍,“既然您一直以來都為合作的生意辛苦投入,想必這些東西都保存完好吧。”
“有,有的,不過不在這裏,在我們的辦公地點。這些可都是機密,必須得妥善保存。”張老板習慣性與梁蘇周旋着。
“那我們現在就去,不就是徐家彙那個院子嗎?離這裏又不遠,我們打車一起去拿,順便看看你的技術團隊實力究竟有多強,能夠不聲不響搞出這麽多成果來。”梁蘇冷笑着,“我頭一次見到空無一人的辦公地點還能保存技術資料,不怕毛賊破門而入,或者被競争對手半夜放火嗎?要我看,這樣的地方就是幌子,裏面裝修好了之後可以帶人擺拍幾張照片出去忽悠。再說離家裏近,方便不時過來看上一眼。”
“你是怎麽知道的。”張老板終于按捺不住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梁蘇正色道,“如果你有詐騙我客戶的嫌疑,或者所說的話中有半句謊言,我會立刻将這件事報告警方、工商、稅務幾個部門,還要向金融監管部門申請對你的賬戶凍結。對了,還有國內外的媒體。國家發展經濟引入投資是一盤大棋,如果這件事爆出來我估計很多本來有意思回來投資的商人都會望而卻步,你作為罪魁禍首,我想即使梁先生不出手,有關部門也不會讓你日子特別好過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