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歸渝 ·
之後的一周, 梁蘇和于鶴立忙到飛起。梁青果然像估計的那樣只要了剩下的八千美金,還興致勃勃的說總算能瞞過老爺子,剩下那兩千他就當買個教訓, 從自己的小金庫掏錢填窟窿。
梁蘇和于鶴立帶着張老板簽支票彙款給加拿大,又去辦了那套房子的過戶手續。好在這年頭還不存在限購一說, 梁蘇即使不是上海戶口也成功拿到了房子的産權。
“我終于知道, 為什麽孔聖人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于鶴立看着梁蘇手中的産權證明, 諧谑的都起面前的美人,“平時挺乖的姑娘,沒想到唬起人來, 也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兒。我還為胡泉擔心,他要是知道自己惹的人嬌豔的皮囊下面是什麽腹黑模樣,估計會連夜跑過來磕頭認罪吧。”
梁蘇不以為然笑道:“胡泉,你不提這個名字我都快把他忘掉了。我現在先不管這猢狲,好歹今後還要在政法學院做三年同學,擡頭不見低頭見。明面上至少要過得去,誰叫我導師得罪的人太多了呢。”
于鶴立笑得眉眼彎彎,還不忘陰陽怪氣添上一句:“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怎麽, 後悔了?”梁蘇把證明收到包裏,跟于鶴立擡杠, “後悔還來得及,你不是過幾天就要回北京了嗎?”
“沒有,那裏也不是溫柔鄉,我只是好久沒回去, 想家了而已。”于鶴立指了指對面的百貨商場,“走, 咱們進去轉轉,我這回要來一個衣錦還鄉。”
梁蘇還沉浸在未來拆遷戶的遐想裏,有了這個房子在手上,她覺得自己終于能和于鶴立稍稍縮短點距離了。無論今後掙錢能力如何,只要等浦東發展起來,那個破爛院子拆遷,賬戶上就會多一筆巨款。直到現在,梁蘇其實內心裏也沒有習慣把自己當做梁氏的一份子,把舅舅和外公給自己的錢當作理所當然。連于鶴立有時候都會玩笑她是拿着金飯碗讨飯的乞丐,明明可以找家人伸手混吃等死,可依舊努力從點滴開始。
她上輩子是個靠技術吃飯的小審計,這輩子剛進大學就師從路恩平,看着導師憑本事大把賺錢再大把花掉,猶如古代快意恩仇、立馬橫刀的俠客一般。梁蘇看在眼裏,心底十分認同這種痛快的生活模式。學校裏年輕老師們大多守着為數不多的幾個工資過日子,還喜歡站在道德制高點指手畫腳,頗有些“君子固窮”的味道。
于鶴立只覺得梁蘇心不在焉,以為她是穿慣了加拿大的洋貨,沒有把這裏的國産東西放在眼裏。于是體貼的問她:“要不要去友誼商店逛逛,那裏都是進口商品,還可以用美金。”
“沒事,這裏的東西也很好。主要今天是給你買,我不想背太多東西去坐飛機,重。”梁蘇回過神來,纖細的手臂挽上于鶴立肌肉線條流暢的胳膊:“我發現你這段時間穿衣裳沒以前講究了。”
“沒辦法,店裏事情多,又要進貨又要賣,顧客東西壞了還會送過來修,我有時候恨不能裹塊兒麻袋就出門。”于鶴立自嘲道:“現在想想剛進大學那會兒真夠幼稚,整日打扮的油頭粉面,還自以為開天辟地英俊無敵。林主任能容我這個二流子租他的房子真是太包容了。”
說完于鶴立就拿起旁邊貨架上的一件衣服,貼在身上比了比。這時在一旁打盹的營業員馬上擡起頭盯着他們,生怕把衣服弄皺弄髒了。
“上海本地人看外地人總跟鄉下人一樣,其實他們自己也不見得多有錢。”梁蘇摸了摸于鶴立手上的襯衫,“估計這東西他們自己的工資一個月也買不了幾件。”
“虛榮呗,再這樣的環境裏呆久了總會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于鶴立把襯衫放到一旁的貨架上,“其實我也覺得這裏東西的質量不夠好,至少達不到我家裏人看了眼前一亮的地步,要不我們還是抽空去友誼商店逛逛吧。”
兩人郁悶的離開了百貨大樓,在附近找了個面館解決午飯。梁蘇點了濃油赤醬的熏魚面,于鶴立點了聽上去很有肉感的大排面。結果,兩碗面看着亮眼,吃到嘴裏都是一股甜津津的味道。兩人不忍心辜負白發蒼蒼的老廚師在一旁期待的目光,強忍着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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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還是回賓館吧。”梁蘇看着外面的似火驕陽,打了個哈欠。
于鶴立拿出紙巾抹了抹嘴,“行,就聽你的,大不了過幾天我一個人再去友誼商店逛。”
二人在路邊的小店裏買了些汽水,梁蘇撒嬌只準開一瓶,然後拿了兩個吸管和于鶴立并着頭一起喝。上輩子她只在海南跟閨蜜這麽玩過,不過對象是椰子。那時候沙灘上走過一對對碰着臉分喝椰子的小情侶,滿臉甜蜜的恩愛着,讓人好生羨慕。
于鶴立被梁蘇的舉動甜的渾身上下都澆蜜似的,他心髒砰砰直跳,低下頭當街吻了梁蘇的臉頰一下。梁蘇沒有躲,只是手捧汽水瓶眯着眼睛享受着,倒是把旁邊經過的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吓得叫了一聲,用正宗的上海話低聲罵道:傷風敗俗。
“沒想到吓着老人家了。”于鶴立眨了眨眼睛,問梁蘇:“為什麽不躲?之前在學校裏你和我走近點都別別扭扭的。”
梁蘇心情暢快,“沒想到上海人也這麽保守,我還以為很洋派的。在學校裏你是人人矚目的明星,我怕和你走近了被嫉妒的女生們半夜紮小人兒。在這兒就不同了,沒人認識你我,最多就是被路人唾罵兩句,還不敢當面沖過來指着鼻子罵。他們少見多怪,我為什麽要在乎?”
就這樣,兩人一路打情罵俏的走回了賓館。梁蘇去前臺定了回重慶的機票,于鶴立臨時決定和同一天飛離上海,至于衣服,回到北京再去買也行。
梁蘇知道他心裏是舍不得自己,想抓緊分別前的時光多黏一會兒,也不戳穿,喜滋滋的答應了。梁蘇搶着付了機票錢,說這個調查是于鶴立和她一起聯手完成的,理應和她分享勞動成果。
于鶴立也不推辭,對着梁蘇拱手一揖:“謝謝梁老板。”
“老板是梁青。”梁蘇大笑道:“你身價太貴,我現在可雇不起。等成了拆遷戶再說吧。”
這下于鶴立倒不明白了,他撓撓後腦勺,眼神探究的問梁蘇:“什麽是拆遷戶。”
梁蘇心中咯噔一響,糟糕,樂極生悲說漏嘴了。于是故作深沉掉書袋,裝着很有文化的告訴他是在西方法學經典中看到的詞彙,起源于英國圈地運動時代,意味失去土地所得到的補償。
于鶴立還是似懂非懂,不過他向來在平時就是個得過且過的性格,也沒有深究,只和梁蘇又聊起上海的特産來。兩人在賓館的商店裏買了些梨膏糖,這東西有潤肺的作用,正好帶回去交給抽煙多年的路教授。
離開上海那日是個難得的雨天,由于航班大面積延誤,于鶴立和她結伴安檢後又在候機廳坐了很久,才聽到廣播說飛往重慶方向的旅客可以登機了。
匆忙中就要去拿行李,忽然于鶴立張開雙臂把她摟入懷裏,沐浴液的薄荷清香令她十分安心。忽然唇上一涼,于鶴立蜻蜓點水的吻了過來。梁蘇連忙輕輕推開,發現對方正心滿意足的注釋着她。
梁蘇趕緊四周望了望,好在候機廳人并不多,大家都關注着前方的大黑板和機場廣播,焦急等待着被延誤的航班起飛,根本沒人注意到這個春意盎然的角落。于鶴立見梁蘇沒有發火,還故意舔了舔嘴唇,挑着眉毛道:“真甜。”
“以後別在公共場合這樣了。”梁蘇故作生氣道,“這不是在街頭,只有幾個擦肩而過的路人。萬一航班上有認識的人,回去了又是風言風語。”
于鶴立這次沒有被她蒙蔽,“別裝了,我還不知道你。其實你心裏并不很在意別人的看法,只是迫于環境才做出一副乖巧模樣。現在你心裏正偷着樂,對不對?”
梁蘇等了于鶴立一眼,擡腳就要踩他。只見于鶴立不慌不忙的指了指前方正在登機的隊伍,“你看,馬上閘門就要關閉了,再耽擱下去誤了飛機只能和我回北京去。”
梁蘇紅着臉,抓起行李箱快步走向閘門。于鶴立目送她嬌小的身影消失在登機口,遺憾地舔了舔嘴唇,後悔剛才沒有吻的深一些,像他中學時代偷看的外國電影那樣,唇齒相交,你來我往。就這麽放梁蘇回重慶,再見面就是下個月了。
回重慶的飛機上,梁蘇靠着舷窗暗自發笑了一路。她兩輩子加在一起大了于鶴立快十歲,對于情窦初開男孩子的這點兒小把戲,她看的門清。剛才這一吻不知于鶴立背地裏醞釀了多久,小心思還挺深,專門找趕飛機的機會吻別。等找機會她一定要讓這小子體會到什麽才叫法式舌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