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征兆 ·
梁蘇發現, 在渝城政法學院,研究生過得比本科生好多了。本科生課業壓力大,需要考試的科目也多, 幾乎每天都打仗似的過得緊張兮兮。研究生就不一樣,必修課非常少, 很多科目都可以用發論文代替上課和考試。她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辦案上面, 恰好路教授接了好幾個在成都的項目, 梁蘇就替他打理重慶方面常規的工作事宜。
相比梁蘇的忙碌,賀曉茹過的要輕松很多。除了在夜深人靜的晚上有時候會想女兒想的哭,多半時候她都沒心沒肺的快樂着。梁蘇偶爾也會問起她既然如此四年女兒為什麽不打電話回家, 再不濟也可以寫信,就是慢些而已。
“我公公婆婆不認字,家裏的電話我打回去過,婆婆接的,一聽到時我的聲音馬上就扣了。”賀曉茹雙目失神,六神無主,“有一回是公公接的,叫我既然選擇出來讀書,就和家裏沒關系了。”
“這事要不要跟姐夫說說, 讓他勸勸老人。”梁蘇實在不忍心賀曉茹因為思女之情受折磨的模樣,好言相勸道。
賀曉茹伸手抹了一把眼淚, “勸了,沒用。他說他休假回家會找公婆聊聊,這事在電話裏不方便。我本來想趁寒暑假回趟安徽把女兒接去甘肅,和他一起玩幾天, 現在看來即使我回去也不一定見得到女兒,除非退學回原單位工作。”
“別退學。”梁蘇認真的說, “無論如何把書念完才你才可能如願以償調到蘭州軍區,這樣就不用夫妻異地,還受老人們的氣。”
賀曉茹點點頭,“他們哪裏是想我回去,分明是過去好日子習慣了,每個月拿着我的工資,家務活還有人做。反正我也看開了,橫豎兩三年,等我畢業就好了。畢竟我公婆在南方過慣了,一輩子風調雨順,不可能跟着我們去西北吃沙子。”
第二天是周日,梁蘇睡到中午才起床,賀曉茹早已不見蹤影。梁蘇推開窗戶,見秋高氣爽,雲際深處一隊大雁魚貫飛過,發出歡快的鳴叫聲。她想了想,從櫃子裏取出一件羊毛勾花針織衫配上鵝黃半身裙和方頭坡跟小皮鞋,去專家樓找于鶴立玩兒。
此時于鶴立剛打理好新店的裝修事宜,只等從北京進的貨運到重慶就可以開張大吉。難得的閑暇時光總是令人愉悅,二人去菜場買了不用肉票的豬尾巴用花生炖了,又炒了兩樣蔬菜,還從商店裏稱了半斤牛奶餅幹回來磨牙。
梁蘇很享受和于鶴立的單獨相處,這個精力充沛的大男孩兒會把自己的想法毫無保留的展示給梁蘇。比如關于未來的計劃,亦或對身邊人和事的看法。比如于鶴立就直接和梁蘇聊起過賀曉茹的事,不過他覺得賀曉茹最好的選擇并非畢業之後調往蘭州軍區,而是想方設法留在重慶工作,并且讓愛人轉業後也來重慶。這樣在熟悉的環境裏賀曉茹就會擁有比較大的自主權,而不是像個旅行箱一樣以丈夫為中心跟着他跑。
“我回去找機會跟曉茹姐說一下,只是不知道她聽不聽得進去。”梁蘇有些擔心賀曉茹會繼續固執下去。
“沒事,你做到朋友能做的就行,看開些,畢竟這是人家的私事。”于鶴立吻了吻梁蘇的頭發,“想想真快,一轉眼咱們認識快五年了。”
“前一陣子我還接到杭麗的電話,說領證了,請我下個月去福建喝喜酒。她沒想一來一去至少一周多,我要辦案還要給本科生上課、改作業,哪有這個時間。”梁蘇的口氣帶着幾分遺憾,“所以我去校外的銀行給她彙了十塊錢作為禮金,也只能這樣表示下心意。”
“這麽快,有點讓人意外。”于鶴立掰着手指頭算了算,“她才畢業幾個月就忙着結婚,情況不太對頭。”
梁蘇見瞞不住于鶴立,幹脆和盤托出,“杭麗本來也不想,可是懷孕了,又不忍心打掉孩子。對方是福建當地的一個警察,在學校的時候老鄉師兄介紹的,大三就開始談戀愛,虧得那時候把我們都瞞的死死的。”
于鶴立半躺在布藝沙發上,摸着吃飽的肚皮,悠閑的伸了個懶腰。“唉,即使古怪如你,耍起朋友也只是瞞住我爸媽,你的導師和同學可是一個都沒想瞞。熱戀中的人誰不想得到身邊人的認可呢,除非真有難言之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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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蘇回想起來,只覺得當時的杭麗應該有騎驢找馬的心,畢竟畢業後何去何從不是她能決定的,如果在學校裏遇到更好的男孩,也可以處着試試。梁蘇倒覺得沒什麽,反正戀愛這種東西你情我願,杭麗也沒有做出傷天害理大逆不道的事情。不過于鶴立作為一個六十年代出生的原住民,應該短時間內很難接受這樣的觀念。
“誰沒有點自己的小秘密呢,何況杭麗是女生,有點害羞也挺正常的。”梁蘇順手掐了于鶴立手臂上緊實的肌肉一把,“說誰古怪呢。你是不是閑着無聊,又來欺負我為樂。”
于鶴立不甘示弱,只手撐起身體,在梁蘇身上敏感的部位開始撓癢癢。梁蘇笑得跌坐在地上,連連求饒他才罷手。兩人又聊了下托福考試的事情,順便說起符雨瀾來。
“他上次找我寫個國慶的材料,被我拒絕了。”梁蘇有些郁悶的說,“難道這麽大的學校,上百個行政老師和學生幹部,就沒有一個寫材料的人嗎?”
“有時候機關裏會讓新進的人來寫材料,也許是對之前的人不滿意,還有可能是之前寫材料的人不願意繼續下去了。不過寫材料确實是個苦差事,但也有人甘之如饴,因為能近距離接觸領導,很多時候都會有提拔的機會。”于鶴立注視着梁蘇,若有所思,“你拒絕成功了嗎?”
梁蘇盤腿靠在沙發上,如老僧坐定。“這件事讓胡泉來正好,他不是巴望着向上爬嗎?接觸個校領導對他而言總比和輔導員交往有用得多。”
“胡泉哪有這個才華?”于鶴立呵呵笑起來,“他想貼人家也得人家看的上才成,咱們學院的領導哪個不是人精?只怕胡泉一張嘴,人家就能看到他肚子裏。對了,你別轉換話題,還沒說這事兒的結果呢。”
“能有什麽結果,第一次我婉言謝絕,人家栽給我,我給他面子胡亂做了個七八分。結果第二次符校長又來找我,我幹脆以論文的格式把新聞稿從頭寫到尾,改都沒法改,這才圖個清靜。”梁蘇笑道,“早知道我就不那麽認真備課了,不是有句話叫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麽?”
“話說符雨瀾看樣子還是對你挺好的,怎麽,你看得上路教授看不上副校長?”
梁蘇白了于鶴立一眼,“路教授找我做助理的時候,我是學校裏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窮學生,在我身無長物的時候他願意教我本事,還從自己的工資中拿錢貼補我,這份恩情自當湧泉相報。但符校長來找我的時候,是他知道我有僑眷的身份,是梁氏集團董事長唯一的外孫女。既然他是看在這些身外之物上才有好感,我就只把他當做個普通的校領導,恭敬就可以,從命不可能。”
于鶴立打心底佩服梁蘇的清醒,如果是他面對副校長的示好,都說不定飄飄然難以把持住。兩人吃過晚飯,在校園裏散了會兒心才送梁蘇回去。
此時天已經全黑了,校外的公交車也基本停運。梁蘇洗漱完畢,邊坐在寫字臺前翻看着路教授給她的案卷資料邊等賀曉茹回來。結果直到夜深人靜寝室鎖了門,賀曉茹仍舊沒有要回來的跡象。梁蘇心裏有些急了,她繞着賀曉茹的床鋪看了半天,又在寝室內部地毯式搜尋了一遍,也沒發現賀曉茹留下的只言片語。
或許是和校外朋友出去玩耍,太晚了就順便在外過了個夜?上輩子的梁蘇在審計淡季的時候也經常和閨蜜泡吧,玩得晚了或者略微喝的多了些睡在閨蜜家或者就近找酒店開個房間休息都是家常便飯。想到這裏,梁蘇的目光便落在賀曉茹貼在桌子角的課程表上。馬克思主義哲學專業的課程比較集中,周一周二基本上沒什麽課,周三和周四則上午和下午都有課,此外周五還被安排了半天教研總結活動。
過了淩晨,梁蘇實在有些撐不住了,上下眼皮子直合眼。她給賀曉茹在走廊上留了盞燈,便顧自睡了。次日金玄回校,梁蘇基本上一整天都待在辦公室和他探讨如何給大一學生出期中試題。金玄的想法是先讓同學們樹立起對婚姻法學習的信心,題目不要出的太難。梁蘇則主張坡度式出題,百分之六十的容易題确保學生上了課就能夠及格,百分之二十的活題沒有正确答案,言之成理即可,這樣才能鍛煉學生的辯證思維,百分之二十的難題則是留給學有餘地的同學們,順便也給大家敲敲警鐘,告誡他們不能掉以輕心。
梁蘇回到寝室已是深夜,她發現賀曉茹仍然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