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機遇 ·
本來梁蘇和于鶴立打算趁研二暑假去省會成都住上一陣, 考察下電器相關行業的經營模式和發展空間。不料在期末考試前夕梁蘇卻被金玄叫到辦公室裏。
“暑假有個學術讨論會在南京舉行,我把你作為助理的名義報了上去。你回去準備一下論文,我見縫插針的給你想辦法弄個簡短的發言機會。”金玄靠在沙發上, 圓圓的胖臉擠出雙下巴。他溫厚的笑着,活像卧龍保護區裏憨态可掬的大熊貓。
梁蘇一時愣住, 本能的想到和于鶴立約好的成都之行, 沒想到就這樣泡湯了。
“高興傻了吧。應該的, 這次與會的都是立法界的大咖。光是北京人大政協出席的那幾位,就會讓人肅然起敬。莫說是你,他們中的許多我也只是聽過名字。沒有機會目睹本人。”金玄慢條斯理地說, “到時候找學校開介紹信,咱們坐飛機來回,省時間。”
“謝謝金老師。”感激之情自梁蘇心底油然而生,如此學術界的盛會機會難得,這次只怕又要辜負于鶴立了。
等她出了金玄的辦公室,立馬跑到于鶴立的店裏,将暑假的會議安排和盤托出。于鶴立皺着眉頭聽完,輕嘆了口氣,擡手揉了一把她毛茸茸的腦袋, “知道了,你就跟金老師去吧。成都考察的事, 我自己一個人也沒問題。”
梁蘇看着于鶴立幽黑的眸子從光亮到黯淡,知道他這次真的是失望了。“鶴立,這事情太突然,金老師之前也沒和我商量。”她努力搜腸刮肚的解釋着, 卻也知道這一切都是徒勞。
“沒事,這是個難得的機會。或許金老師也是剛剛得到消息, 沒有人能會覺得這種天上掉餡餅兒的事還會有人拒絕。”于鶴立搖搖頭,“人算不如天算,咱們籌謀了這麽久誰叫老天爺不作美。不過也好,咱們可以一起準備好行李,然後踏上各自征途。”
梁蘇聽着于鶴立的話,愈發不是滋味。心裏忽然想起路教授反複說過法律人的另一半需要承受許多,有些憐憫起于鶴立來。可這條路是自己親自所選,就算爬也得爬完。
她深吸一口氣,不敢看于鶴立的眼睛,“我回寝室了,你注意身體,不要太累。”
于鶴立支吾一聲,轉身去架子高處的日本電飯煲。等梁蘇邁出店門口,他才苦笑着放下手中活計,打開最裏面那個帶鎖的抽屜。裏面空蕩蕩的,只有一個天鵝絨質的藍色首飾盒。
輕輕旋開設計別致的盒蓋,一枚鑽戒靜靜躺在紫紅色的絲絨襯布裏。被雕琢成菱形的鑽石不大,但火彩十足,在店內白熾燈的光線下折射出流光溢彩的璀璨。”
這是于鶴立上次進貨時順道去市中心取了錢,在百貨商廈一層的首飾櫃裏轉了很久才看重的,白金戒托上鑲嵌着鑽石,一如他如珠似寶珍惜呵護她的心思。
本打算在成都找個浪漫的西餐廳送出的,現在這副情形,還是先帶回專家樓鎖起來吧。于鶴立苦笑一聲合上抽屜,按部就班的取出店中賬本來翻。或許一切等到梁蘇畢業會好些?不過更大的可能性是初入職場的梁蘇想着靠自己打拼出一片天地,只怕越發忙的昏天黑地。
這頭梁蘇回到寝室,想到于鶴立眼中蘊藏的失落,甩了鞋爬到床上倒頭就睡。于鶴立越是對她的失約表示理解,她心裏就越發難過。從剛開始談戀愛到現在,于鶴立對她的遷就和寵愛她不是沒有感覺。可是當工作臨頭的時候,她也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将感情擱在一旁。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或許根本就不适合談戀愛,于鶴立随便找個什麽人處着都比跟她在一起要幸福。
梁蘇在胡思亂想中昏昏睡去,醒來的時候賀曉茹已經回來,還替她用搪瓷杯從食堂買了一杯白粥,一塊紅棗發糕。“看你睡的香就沒叫你,累壞了吧。”賀曉茹溫柔笑道,“一日三餐還是要吃的,何況咱們現在研二還不是畢業班,愈發要打好底子,據說畢業答辯還要掉一層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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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文答辯其實并不難,只要是自己親筆寫的,有什麽說什麽就可以。”梁蘇不以為然的坐起身走到桌前,咬了口發糕,“今天金老師叫我暑假跟着去南京參加個學術讨論會,可能還有發言的機會,怎麽準備可愁死我了。”
賀曉茹笑着拍了幾下掌,“恭喜我們的蘇蘇同學。不過是個發言,何必這麽如臨大敵。你做律師時間也不短,随便找個話題深挖下就行。”
“那可不行,這次學術界許多大咖都會參與,我愁的正是這個。說淺了讓人覺得肚子裏沒幾兩墨水,贻笑大方,說深了以我的學術能力也挖掘不到那裏去,強詞奪理反而有班門弄斧的嫌疑,真的是愁也愁死了。”梁蘇郁悶的垂着眼睛道。
賀曉茹對全國性的大型研讨會完全沒概念,卻也感受到了梁蘇的無可奈何,雖然她認為梁蘇的滿腹惆悵全然是想多了,只要盡力去做無愧于心就好。她張了張嘴,也不知道怎麽勸梁蘇,只能順手拿過梁蘇喝完粥的搪瓷缸,和自己中午吃過的飯盒一起拿到水池邊洗了。
梁蘇在枕頭上靠了一會兒,或許是吃飽肚子的緣故,思維也流暢許多。為什麽不問問導師呢?路教授在學術界地位當然不如金玄,但多半能給她出些主意,解了燃眉之急。
午睡時間一過,梁蘇匆匆換上條青碧色泡泡袖連衣裙,略施粉黛,趕到了專家樓。路教授今天沒去單位,正慢悠悠的打理家裏新買來的盆景。梁蘇索性開門見山,一股腦兒說出金玄準備帶她參加研讨會的事,順便也提了提關于發言的困惑。
路教授微笑着聽完,放下手中的小剪子,和藹的說:“還沒面對大咖就吓着了?區區一個選題而已,不是什麽太複雜的事情。”
梁蘇固執的搖搖頭,”我怕畫虎不成反類犬。與會的專家學者都是火眼金睛的人物,很多還是從北京那幾所頭部高校來的。我的學術能力幾斤幾兩自己心知肚明,偏安西南一角還湊的上數,但還是沒辦法跟北京的牛人比。”
路教授點點頭,“你說的沒錯,不過也沒人要你自不量力以卵擊石啊。北京的同志厲害,就讓他們傷其十指,咱只用斷其一指。”
“您指的是?”
路教授胸有成竹踱到旁邊的架子上,拿起最新版的《人民日報》揚了揚。“咱們在功力深厚上比不上別人,可以在巧勁兒上下功夫,比如,人無我有,人有我新。”
梁蘇眼前一亮,“我可以在最新頒布的法律上下功夫!”
“沒錯。”路教授如數家珍起來,“就拿今年來說,三四月份通過了民法通則、義務教育法和外資企業法;上個月通過了土地管理法;幾天前又通過了《國營企業實行勞動合同制暫行規定》、國營企業招用工人暫行規定》、《國營企業辭退違紀職工暫行規定》、《國營企業職工待業保險暫行規定》。這些法律法規的出臺雷厲風行,總讓人覺得将有大變革發生。你選一個做做文章,也讓底下的專家學着們聽個新鮮。畢竟期刊雜志從投稿到問世沒有小半年時間搞不出來,多數人即使有想法也沒讀過有深度的論文。”
路教授和風細雨的說着,梁蘇聽得入了迷,只想到一魯迅用來形容諸葛亮的話:智多近乎妖!強敵也好難題也罷,似乎沒有什麽能夠難倒路教。往往一杯茶一支煙,三言兩語就将困難化為無形,這才是真正的四兩撥千斤!
“北京機會多,競争也大,如果能借這個會議搭上人脈,可以想辦法嘗試下往上走。”路教授含蓄的說,“年輕的時候我也曾有過這樣的機會,可惜那時候太任性,毫不猶豫拒絕了。一轉眼你明年又要畢業了,工作的事還得早作打算的。”
梁蘇點點頭,“我回去好好想一下。不過上次不是說起留校的事情嗎?也不知道八字有一撇沒有。”
“這事兒大家都在想辦法。當年跟你競争保研名額的那個學生也不例外,據說關系都拐彎抹角找到了四川省教育廳裏。”路教授平靜的說,“本來就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你忙好自己手裏的活計,其餘的還得看老天爺和緣分。”
如果不是路教授今日提起胡泉,梁蘇已經許久沒有想起年級裏還有這麽號人。時過境遷,無論胡泉這次在背後作出什麽文章她已經全然不在意。再也不是當年那個保研失利就哭的昏天黑地的大學生,經過這幾年的打磨錘煉,梁蘇逐漸脫去青澀,對未來志存高遠,不再糾結于一城一地的得失。正所謂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只要能力夠了,總能抓住不期而遇的機會,尤其是在這個百廢待興的時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