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吃飯的時候, 言淮一直很沉默,不像剛剛進門的時候那麽愛說愛笑了, 臉色蒼白,老夫人還以為他哪裏不舒服,要管家去請私人醫生來看看,言淮連忙說他沒事,老夫人和顧霄才作罷。
老夫人一想,前一刻孩子還是高高興興的拿着水果去找顧霄, 怎麽從書房裏回來就是這幅模樣了呢。
他偷偷去問顧霄是不是欺負言淮了,顧霄說沒有,他從書房出來的時候就看見言淮坐在沙發裏不對勁了。
他想了一下,難道是在車上将人“欺負”狠了?也不對啊, 在車上的時候, 言淮明明沒有生氣的。
是害羞還是生氣, 顧霄從言淮身上還是很容易分的出來的, 小孩子可能到了“叛逆期”之類了吧。
顧霄還像以前一樣往他碗裏夾菜,給他剝蝦。
言淮只是淡淡的說了聲謝謝,然後避開了顧霄夾給他的菜, 連剝好的誘人的蝦仁, 他一口沒動。
顧霄這才意識到, 問題的嚴重性,小朋友是真的鬧脾氣了。
這種情況可沒有發生過啊。
吃完了飯,顧霄沒多作停留,就帶着言淮走了。
老夫人和顧夫人沒再挽留,有些事情得需要兩口子自己解決, 她們是幫不上忙的。
不過顧夫人也擔心顧霄的性子不是會那哄人的性子。
回去的路上, 言淮離得顧霄遠遠的, 顧霄覺得好像回到了最開始兩人見面很生疏的時候了,顧霄想伸手将人拉過來,但言淮明顯抗拒的眼神,他只好讪讪作罷,想問問是怎麽了。
但言淮上車之後就閉着眼睛,顯然什麽也不想說的架勢,顧霄也沒問。
車上蔓延一股焦灼的氣氛,顧霄心中很燥,扯了扯領帶。
車停在樓下,言淮一言不發的上了樓,顧霄緊緊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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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屋子,還沒來得及開燈,顧霄從身後将言淮抱在懷裏,“寶寶,你怎麽了,我哪裏惹你生氣了,你告訴我,我改好不好,一晚上都沒跟我說話,我難受。”
昏暗的房間裏,言淮還沒有适應黑暗,只能憑聽覺感受,顧霄的聲音真的太溫柔了。
如果在今天之前,他可能會溺死在這片溫柔裏,現在他才知道,這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了。
這段時間裏顧霄對他太好了,好到他飄飄然了,忘乎所以了。
忘記了他們原本的關系是建立在一紙聯姻之上。
從始至終他只是一件工具而已,這是一開始他就知道的事情,是他自己不知足。
顧霄在黑暗中要去親吻言淮,言淮撇開臉,顧霄再去追,言淮還是躲開了。
言淮淡淡道,“霄哥,對不起,我累了,我想睡了行嗎。”
顧霄僵住,看着言淮從他懷裏掙脫出來,怕他磕着碰着,趕緊開了燈,适應了黑暗的眼睛猛然被亮光閃到了。
言淮用手遮擋一會,就直接上樓了,顧霄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所措。
他覺得很難過。
臨睡的時候,顧霄不放心去敲了敲言淮房門,沒有動靜,顧霄擰開門把,才發現門被鎖住了。
以前言淮從來不會鎖門的。
顧霄靠在門上,“寶寶,你睡了嗎?”
屋裏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其實這裏所有的房間的鑰匙顧霄手上都有,可他現在卻不敢拿着鑰匙直接進去。
他還在門口輕聲道,“有事情你告訴我好嗎,咱們一起解決,如果是我做錯了,我向你道歉,咱們不生氣好不好,你別不理我,跟我說話好嗎?”
這幾乎是顧霄有生以來近乎祈求和最軟的聲音了。
裏面終于傳來悶悶的聲音,“顧先生,您走吧,我困了要睡了,明天還有上課,您也要去公司。”
稱呼已經變成了最開始的“顧先生”,并稱他為“您”了。
顧霄充滿了頹喪無力之感,一向在商場上殺伐果決的他,面對什麽困境都能迅速找出解決的辦法的他,面對言淮的這般冷漠,不知所措。
他站在原地,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明明去莊園之前,他還軟軟糯糯的紅着臉趴在他的懷中,任君采劼的樣子,還害羞的喊他“老公”,他原以為他跟言淮的關系可以更進一步了。
他甚至都想好了給言淮一個驚喜。
為什麽一下子變回了原先的樣子,甚至比原先更加疏遠和陌生了。
顧霄真的不知道他哪裏做的不對,言淮又不想跟他說。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言淮連早飯都沒有吃就直接走了,也沒讓顧霄送他。
等顧霄追出去的時候,言淮已經沒了身影。
去了公司之後,顧霄心情很不好,平日裏他就是一副很難靠近的樣子,今日再繃着一張臉,散發着寒冷的氣氛,公司上下仿佛被一股莫名的黑雲籠罩住了。
開會的時候,高層們都是小心翼翼的彙報工作,生怕一不小心就惹怒了這位冷面神。
這是高層們人生中度過的最艱難的時刻,太吓人了,大氣都不敢喘。
顧霄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拿出手機一看,然後狠狠地錘了一下桌子,原本在戰戰兢兢彙報的高層吓壞了。
顧總這是對這個方案不滿意嗎,完了,他是不是要完了。
手機上是言淮發來的信息。
【寶寶:顧先生,對不起,關于晚上的聚會,因為學校有事情,大家都沒有時間,所以取消了,麻煩您了。】
這是一條客氣又冰冷的信息,像一把尖刀戳在顧霄心上。
顧霄起身徑直出了會議室。
會議室裏彙報一半的高層,額頭上全是汗,其他人望向他的眼神充滿了同情……他似乎已經預見了自己的将來……
收到這條信息的顧霄,死死的盯着看了半天,想要盯出個什麽來。
早上言淮匆忙離開,他原想着晚上能借着這個機會哄着他。
他剛剛心裏還祈禱着晚上的聚會,這是言淮第一次正式将他介紹給他的同學,他的朋友,是以老公的身份。
天知道多期待晚上的聚會,甚至連穿的衣服都挑選好了,是比較休閑的衣服,這樣跟言淮站在一起,才不會顯得年齡相差那麽多。
言淮看上去還像個未成年似的。
程助理敲門進來,“顧總,那會議……”
顧霄:“散了吧。”
程钊不敢多言語,出去了。
這個時候言淮應該在上課,言淮的課程表,顧霄早就熟記于心。
另一邊的燕城大學,中午的時候,言淮叫上了周晟他們一起去食堂吃飯,跟他們道了歉,說請客的事情改天再說。
周晟他們看他神情不對,覺得可能是兩人吵架了,便說,“沒事沒事,哪天都可以,只是你沒事吧,看起來無精打采的。”
陳澄問他,“言淮你們是吵架了嗎?”
言淮:“沒有。”
他哪裏有資格吵架,用什麽身份吵架,那協議上他們合作的時間是一年,一年之後,他和顧霄就分道揚镳,其他事情又跟他有什麽關系。
言淮下課的時候從另一個門口出去找李琛。
今天跟他說晚上取消聚會的時候,順便說了晚上去他宿舍借宿一宿,李琛說你來吧。
他之所以從後門出去,是不想碰上顧霄,盡管他已經給顧霄發信息說今天住宿舍不回去了。
但他覺得顧霄可能會在門口蹲他,甚至會來宿舍逮他,所以他也沒有告訴周晟他們去哪裏。
他剛出校門,電話就響了,又是言山輝的電話。
自那次參加完溫老爺子的壽宴之後,言山輝一改以前的樣子,每天給他發信息關心他。
言山輝知道,現在只有讨好這個兒子,他們言氏集團才能保得住,甚至還懇求言淮搬回來,說他的房間一直保持着他離開的樣子,誰也不許碰裏面的東西。
言淮冷笑,可惜上次的時候他已經進過那間房子,裏面放滿了雜物,現在言山輝還告訴他一直保持着原來的樣子,真是天大的諷刺。
他清楚明白言山輝之所以對自己有一百八十度轉變,無非就是因為他跟顧霄的關系。
若是沒了這層關系,言山輝不會這麽來讨好他,他不會忘記被趕出家門的情形,只揣着三千多塊錢,拉着行李箱,四處尋找住處。
而顧老夫人之所以找到他跟顧霄聯姻,是因為需要一門親事給顧霄沖喜。
顧霄之所以對他這麽好,是因為他長得像顧霄心中的白月光,所以,顧霄每次看到他想到的都是那位白月光吧,親他的時候心裏想的也是白月光吧。
言淮越想越心酸,越想越難受,難道就沒有人真心喜歡他嗎,不為什麽,只因他這個人,只因為他是言淮,沒有任何的身份。
李琛将自己的床鋪收拾了一番,“正好,宿舍另一人請假了不在宿舍,我睡他床鋪,你就睡我床鋪吧。”
李琛跟言淮一樣都是走讀生,但是宿舍裏都保留了床位。
言淮:“謝謝。”
李琛:“客氣什麽。”
換上新床鋪,李琛問他,“是跟顧霄吵架了嗎?”
言淮搖搖頭,“沒有。”
為什麽大家都以為他們吵架了,他是連吵架都沒資格的人。
另一邊的顧霄,真如言淮想的那樣,他一直守在門口,放學的時間都過去一個小時了,天已經黑透了,還是沒有看見言淮的身影,打電話是關機的狀态。
他便去了言淮的宿舍,敲開門的時候,宿舍裏幾個人見到他都很驚訝。
顧霄:“請問我們家言淮在嗎?”
陳澄頭上戴着耳機,從屏幕中扭過頭,一臉驚奇,“他早就走了呀。”
出了校門口,顧霄不知道該去哪裏找言淮,電話關機了,言淮是不可能回去了。
顧霄很後悔早上不應該讓言淮出門的,他明明知道他心裏肯定是生氣了,應該把人哄好的。
他該去哪裏找言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