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救治
眼前這道細小的傷痕,讓舒愉心中一驚。
殺意怎來得這般快?
舒愉收回匕首,環顧四周,又看了眼晏采蒼白的臉,終是下定決心,将他抱了起來,往山門中飛去。
不管晏采惹上了多大的麻煩,她都不能将這位修真界的大德擊殺于此。
正好,可以借此機會,試驗一下繁隐大陣的效果。
回到石屋內,舒愉小心翼翼地将晏采放到床上,伸手一抹,将他脖子上的傷痕消去。
舒愉在芥子袋中尋了顆固本培元的丹藥,喂至晏采嘴中,對着昏迷不醒的他感嘆道:“這可是我唯一的一枚無極丹了。”
她再次用靈力在晏采體內運轉一周,溫潤他殘破的經脈。她一點點地推進,十分小心,生怕控制不當,又對他的身體造成傷害。
治療持續了好幾個時辰,舒愉所費靈力和精力都不少,額前已泛着薄汗。
讓舒愉感到震驚的是,晏采的恢複能力實在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他如今的修為約等于無。她本以為,他至少要用好幾個月的時間才能将身體休養好,然後才能重新開始修煉。
沒想到,就這麽一段時間,他體內不少經脈已然開始續接。
照這樣的進度,不出十天,晏采就可以重拾修煉一途。
舒愉實在好奇,也擔心這樣過快的恢複速度會不會傷害晏采的本元。她想了想,俯下身子,與晏采額頭相抵。
甫一接觸,只覺得冰冰涼涼的,光滑而細膩。
舒愉定下心神,趁他此時毫無抵抗能力,直接入侵他的識海。
晏采的識海異常漂亮,連綿無盡的雪山與天相接,雪紛紛揚揚地落着,将整團識海鋪展成一片銀白,瓊枝玉葉,粉裝玉砌,浩然一色。
舒愉身處其間,不禁發出一聲喟嘆。
她走了幾步,注意到某一顆繁茂的雪樹上,竟綴滿了晶瑩剔透的琉璃。
舒愉心神一震。
難道,晏采竟是那傳說中極為罕見的琉璃雪體?
舒愉在宗門秘籍上看到過與這種體質有關的記載。有此體質之人,識海內會生出冰清玉潔的琉璃雪樹,修煉速度也會是尋常人的百倍千倍,簡直是上天的寵兒。
但也并非全是利。
琉璃雪體之人,猶如懷揣至寶,他的精肉氣血都會引來他人觊觎。若是與他雙修,更是可以改善自身修煉體質。
舒愉意念一動,退出晏采的識海。
她坐在床邊,單手托腮,另一只手把玩着腕上的草葉,靜靜地看着他的臉。比起以前的清冷疏離,昏迷的他自帶三分脆弱。
就像是殘損的琉璃。
實在是好看,好看得讓人心癢。
舒愉忍不住,伸手想要撫摸他的眉骨。
還未靠近,緊閉雙目已久的晏采,突然睜開眼,正正對上舒愉的視線。
眼中的寒意讓舒愉猝然一驚。
“你是何人?”
晏采掙紮着從床上坐起身,發絲散落一肩,稍顯淩亂。他的表情卻依然淡漠,并不因為自己的傷重而露出多餘的情緒。
舒愉朝他展顏一笑:“仙君盡管很虛弱,聲音卻還是同往常一般好聽。不過,五年前我們好歹曾見過一面,仙君這麽快就将我忘記了?”
說完,舒愉悠悠地嘆了口氣,眼睛仍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少女柳眉翠黛,杏眼銀星,笑起來就像陽春三月的柳葉,叫人忍不住生出親近之意。
“是你救了我?”晏采微微蹙眉,環顧這石室,又看向眼前的人,“多謝。”
明明是感謝的話,從晏采口中說出來,不免也帶了些孤高。
舒愉眉毛一挑,略微不滿地說道:“就這麽輕飄飄一句多謝麽?”
晏采朝她微微彎腰,話語聲清冷:“不知你想要什麽報答?我會盡力做到。”
舒愉湊到他面前,細細打量他,他也沒有躲避。
她直視着他,含笑道:“那麽,仙君以身相許如何?”
晏采怔住。
卻又聽舒愉繼續說道:“你放心,我無意綁你一輩子,不會纏着你結為道侶。只要你陪我三個月,同我品味那人間極樂,就可以算作報答了。仙君覺得可好?”
先前,晏采只以為,這位單純的姑娘是聽多了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的話本故事。聽完這番話,他才明白,她是沖着他的皮相來了。
“胡言亂語。”晏采不辨喜怒地說着,繞過舒愉下了床,赤足站在地上,止不住地咳嗽了兩聲,對舒愉道,“我觀你修為不低,應當把心思放在修煉一途上,方為正道。”
被他這樣無來由地訓了一通,舒愉也不惱。
畢竟,像他這樣的人,估計從沒被誰調戲過,一時之間不能冷靜對待,撒撒氣也沒什麽。
舒愉就靜靜地看着他走到石屋門口,駐足停下,表情微微冷凝。
“你在此處設了結界?”
舒愉乖巧地點頭,就像一只表面看起來溫順的貓,“我不知你遇到了什麽麻煩,就用結界藏匿身形。”
晏采對她颔首,“多謝。結界你可以撤去了。”
舒愉兩眼彎彎,笑道:“仙君你傷還沒好,我不放心你自行離去。且先在我這小屋中待着吧,我能保證你的安全。”
晏采蹙眉道:“你究竟是何人?”
“問天宗副宗主,舒愉。五年前,我們曾在折花會上見過。仙君就這樣将我忘記了,舒愉心中可是有點難過哪。”嘴上說着黯淡的話語,舒愉臉上的笑容卻比幽蘭還溫暖,一洗這石屋的幽暗。
問天宗的行事作風雖然和中原幾大門派截然不同,頗為詭谲,但它也是修真界的正統門派。
此女子雖言語放誕,但雙眼清明,也不是那歪邪之人,晏采認真作了一揖,淡淡道:“今日多謝舒宗主相救,他日貴宗若需相助,晏采自當盡力。煩請舒宗主撤下這結界。”
“我說了,不撤。仙君安心休養便是。”舒愉懶得陪他唧唧歪歪,眉目一橫手指一揮,便對晏采使了個定身術,然後走到他面前,把他抱到床上放平。
她伸手扯住他衣襟,微微下拉,露出一點精致的鎖骨來。
晏采面上沒什麽表情,眼中卻寒意逼人。舒愉心知他已氣極,便不再逗弄他,只微笑道:“仙君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麽不好的事。我只是忘記了可以用清塵術。”
舒愉掐了個訣,晏采身上的灰塵盡數拂去。
晏采平複了一下呼吸,閉眼不再看她,只道:“舒宗主莫要玩鬧。”
“這可不行。但凡你多打聽一下,就知道我舒愉是個怎樣的人。”舒愉伸手梳理着晏采鬓間的頭發,纏了幾縷在指間把玩。
她望着晏采,情真意切地說道:“五年前,雖然我并未能入仙君的眼,只被仙君當作蝼蟻,但仙君卻住進了我心裏。也是天公作美,五年後,叫我撞上了急需幫助的仙君。經此一場,仙君的眼中,應當是能裝得下舒愉了。”
聽着她這一番真切的表白,晏采卻沒有一絲反應,眉目間仍是一派不可侵犯,仿佛他并不是這被困之人。
舒愉遂又湊到他耳旁,輕聲說道:“晏采仙君,我舒愉仰慕你許久,不求你能回我同樣的情意,只希望你能在此屋中安心休養。待你身體無礙後,自能離開。”
他愈是冷淡,愈是不可接近,舒愉就愈是覺得,他這副模樣實在好玩得緊。
以往她奈何不了他,今天他可算是栽她手裏了。
未免他修為恢複得過快,舒愉還特地在他識海中做了點手腳,阻礙他修煉的腳步。
她喜歡他這麽久,好不容易尋得機會,自是舍不得他這麽快就離開。
而且,他現在離去也确實不安全。舒愉并不想他被傷害。
晏采的薄唇極為好看,只是唇色略淡,少了點誘人的色彩,舒愉就這麽望着他,按捺不住,索性俯身而下,就在快要貼近之時,晏采驟然睜開雙眼,低喝道:“舒愉!”
這一聲喚回了舒愉被他勾走的神智,她眼波一轉,甜甜應道:“诶!我在。”
晏采何曾有過這般的遭遇?又何曾碰到過這樣的女子?他不再看她,努力運轉周身靈力,以求盡快恢複修為。
強扭的瓜不甜,她怎能在這種事上強迫他?
舒愉摸了摸鼻子,終于意識到自己的行為确實挺像惡霸。
但她,也不是願意對着任何人做惡霸的。
要怪,也只能怪晏采風姿太過卓絕。
舒愉知道晏采在做什麽,但他本身就傷重,她在他身上做的手腳也不少,他周身的信物也被她全數沒收。反正這一次,他必須乖乖待在這裏,陪她玩上幾個月。
在她這裏休養,效果也比別處好得多。
舒愉站起身,将屋內的那盆幽蘭擺得離晏采近了些,“仙君,你無聊的時候就對着這盆花兒玩玩吧。且待我出去為你尋一些別的樂子來。”
說完,舒愉就離開房間,回到山谷中繼續探測陣法。
她一邊修補疏漏之處,一邊釋放神識留心周圍的環境。
奇怪的是,和往常一樣,人影、野獸全都沒有蹤跡,山風自顧自地吹着,湖面冰磚裂縫之聲窸窣,一派初春将至的祥和。
聯想晏采自身的怪異傷勢,舒愉搖了搖頭,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舒愉以筆為勢,繼續在虛空之中書寫,剛落下一筆,她的手便微微一抖。
不好!
她的結界有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