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識海

舒愉松開雙手,與晏采認真對視。他此刻的神情也頗為平和,看不出喜怒。

半晌,她低低地笑道:“你覺得我的話,能信麽?”

說完,她不等晏采的反應,手繼續之前的動作。

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習慣了被她解衣,晏采的神情竟是一點也沒變,不惱不恨,但也絕不是享受。這讓舒愉覺得有些無趣。

她幹脆把他的手放到自己身上,笑道:“我要你為我解。”

晏采的瞳孔漆黑,就像一汪毫無波瀾的潭水。

舒愉覆上他的手,握住他的手指,用他的指尖一點一點。

晏采終究是有了動靜。仿佛之前的淡然全是僞裝,他在舒愉的動作下節節敗退,終至崩潰。

他緊閉着眼,聲音有些啞:“別玩了。”

“這次我還沒給你下藥呢,你就動情了。這是人的天性,沒什麽不能承認的。”

舒愉滿意地一笑,湊到他耳邊,“你喜歡我,晏采。”

晏采沉默一瞬,自嘲道:“是我實力不濟道心不穩,才會被你玩弄。”

他擡起眼簾,與舒愉對視,“和你無關。換個人來,也是如此。”

“和我無關?”舒愉眉毛一挑,盯着他重複問道。

晏采仍只是平靜地看着她,一副默認的姿态。

舒愉有些氣。

氣極了,她便輕輕一笑,緊貼上晏采的額頭,惡狠狠地說道:“我就要讓你看看,到底是不是和我無關。”

她強勢地入侵晏采的識海,神識化作一株玄瑜草,站立在那棵琉璃雪樹之下,又慢慢纏上樹幹,爬到一盞琉璃燈上。

晏采雖然修為後退,但神識依然強大。舒愉剛剛躺上去之時,因為極力壓制他的抗拒姿态,頗為費神,她識海外的身軀也有些發酸。

空中雪花簌簌地落着,有兩三片飄上草葉,草葉輕輕地顫抖了一下。

舒愉的神識只覺得一陣酥麻,還有輕微的刺痛感。她不顧那股刺痛,将晏采的神識纏得更緊。雪花也随之飄落得更快,甚至飛揚了起來。

異樣的感覺刺激着全身,因為晏采的神識過于頑強,草葉竭力與他糾纏,同時又控制不住地在快樂的感覺中沉淪,不一會兒便已經有些恍惚。

她忘了身處何處,只是下意識地繼續包裹着晏采,去親近那一團舒服的氣息。

沒多久,她便到了極致,神識自動從晏采的識海中退出。

她的身體已經軟成一灘水,臉上灑滿了櫻粉,出了不少汗。

果然,哪怕不是身體力行,同晏采神交也并不是輕松的事。她大口大口地喘氣,稍稍平複之後,才有餘暇去看晏采的情況。

他的情況和她大同小異,甚至比她還要差一些。

他的發絲淩亂地散落,眼睛半開半閉,眼尾微紅,汗珠從臉頰邊滑落,臉上的表情既像是痛苦,又像是愉悅。

看上去,就像是被她弄得狠了。

舒愉卧在他懷中,用虛弱的聲音問道:“是不是很舒服?”

見晏采不說話,舒愉發出魇足後的嘆息,笑道:“反正我是愉悅極了。”

她以前從沒和別人神交過。雖說她是入侵的姿态,但釋放自己的神識仍是很危險的一件事。萬一對方不懷好意,是可以做到同她兩敗俱傷的。

而且,神識不夠強大的話,體驗感一般也不怎麽樣。

這一次,她這樣對晏采,是存了點賭氣的成分。

沒料到竟比預想之中舒服得多。

舒愉挪了挪,将頭湊到他頸窩裏,像小貓一樣蹭了蹭。

她把玩着他的一縷青絲,問道:“你現在還覺得與我無關嗎?換一個人與你這樣,你還能有這般舒适的體驗?”

她報複似的咬上晏采的喉結,欣賞他發出的一聲悶哼。

舒愉低低地笑着,非常快活。

晏采仍閉着眼睛,卻伸手捂住了舒愉的嘴,似是不願聽她再笑。

他的手心很燙。

她被他這個親昵的動作弄得一怔,随即,只覺得四肢百骸都浸泡在蜜意中。

不得不說,他取悅到她了。

舒愉軟綿綿地趴在晏采身上,雙手撐開他的眼簾,強迫他與自己對視。

他的瞳孔一如既往得幽深,不知其中裝着些什麽。

舒愉越看越是迷離,她也不再言語,直接親上他的唇角,再次闖進他的識海。

因為剛剛已經神交了一次,所以晏采神識的抗拒明顯減弱了不少,舒愉的神識一下子就将他壓制住。

草葉與雪樹這次纏繞得更加緊密,互相分享彼此的情緒和氣息,很快便融為一體,分不出你我。

舒愉只覺得渾身都被一股聖潔又凜冽的氣息包裹,仿佛這就是晏采的心境,即使到這種時刻,他也不為凡塵所染。

至于晏采那邊,他已陷入一片混沌,只能憑本能感覺到一團暖洋洋的溫暖。

這抹溫暖,是舒愉。

不知過去多久,舒愉的神識從晏采識海中退了出來。

她已經累得不想說話,但看見晏采恍若大海中一葉殘破的孤舟,舒愉忍不住咯咯笑道:“晏采……你真沒……用……”

但是她喜歡。

她最喜歡看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人變得脆弱,也喜歡看遠離俗念的人變得放縱。

舒愉越想越覺得幸運,上天讓她撿到了這個晏采。換做平時,她可是一點機會都沒有。

舒愉大腦放空休息一陣,只覺得這種形式的交流新奇而舒暢,便又起了心思,握住晏采的手。

她一向是不知道克制的,好不容易尋了一份快樂,她一定要享受個夠。

晏采手背一轉,将她的手壓在下面,低聲道:“舒愉,停止吧。”

舒愉看着他疲憊不堪的臉,聯想到他以前的模樣,笑道:“你知道我姐是怎麽評價你的麽?”

晏采唇間輕輕地發出一個音節,作為回應。

“她早就知道我喜歡你,但卻覺得我只能單相思。畢竟嘛,晏采仙君可是這世間最為高不可攀之人,誰又敢對仙君生出一點點亵渎的心思呢?”

舒愉越說越得意,表情似乎在說,是她,唯有她。

晏采輕嗤一聲,不知道是在嘲弄誰。

“你之前說,換了別人你也會這樣。真是大錯特錯。畢竟呀,別的人怎麽會有我舒愉這般多的經驗和手段?”

舒愉就像一個成功偷吃了糖的小孩,眼角眉梢都在笑。

她又補了一句:“她們也不像我這般喜歡你呀。”

晏采淡淡道:“還是小孩子言語。”

舒愉不滿地瞪着他:“全天下也只有你一個人會說我是小孩子。”

“連基本的愛恨都不明白,比稚童都不如。”晏采毫不掩飾他對舒愉的看法。

在他眼中,她不過是被不堪之人誘導,将男女歡愛一事當玩具,其實連基本的愛恨都沒有。

聽得他此言,舒愉反而不惱了,笑道:“那你說說,什麽是愛?什麽是恨?愛蒼生,恨魔宗?”

晏采不置可否,舒愉便繼續道:“你這種人,才是真的冷漠到極致,還很虛僞。明明享受極了,還要在我面前談大道理。不過嘛,我看人是從不看內在的,你的皮囊我喜歡,這就夠了。”

“你既然如此喜歡這般滋味,大可以找一個人去體驗一番真正的情感。身體上的歡愉怎比得上靈魂的相知?”

舒愉啧了一聲:“仙君請說說,你和誰有過靈魂相知?”

晏采:“不曾,我亦不需要。”

舒愉譏笑道:“那你不過又是在胡說了。身體的歡愉我體會過,靈魂相知也有過,還輪不到你這個白紙一張的‘雛兒’在這忽悠我。”

說完,她又嬌笑道:“假如你想要靈魂的相知,我也可以奉陪啊。”

晏采淡淡道:“你同何人相知?”

他從沒見過舒愉這般放縱于情愛的女子,不由得也對她的過往有了一絲好奇。

舒愉倚靠在他身邊,單手托腮斜斜看他,笑得很開心:“你這是又吃味了?容我想想……”

其實也不太需要想,她和每一任情人的關系都很短暫,短暫到根本沒有機會進行更深的交流。

唯一一個例外,就是她的前道侶,紀蘭生。

她和他的相遇,與路景聲有點像,都是在下山歷練之時。

不同的是,她那一會兒,也不到二十歲吧。

這次與路景聲的重逢,讓她明白了一個事實,她喜歡上他,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他身上有那位前道侶的影子。

甚至于連名字都有一點點像。

她和紀蘭生的情誼有很多很多年,對彼此的了解自是不一般。

“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喜歡過一個人。很喜歡很喜歡。”

晏采靜靜地聽着,只覺得舒愉的聲音中帶着一絲飄渺的悵惘。

不知道她自己有沒有發覺。

“但也不知怎麽的,突然有一天,就不再喜歡了。”舒愉湊到晏采面前,眼睛彎彎,“所以你說的靈魂相知,根本就靠不住。”

她不再給他反應的機會,又一次進入他的識海。剛剛說那些,不過是迷惑他一下罷了。

草葉在他識海中快樂地舒展,這一次她停留的時間很長很長,長到晏采的識海有崩壞的趨勢,也不離開。

直到臨界點,舒愉才迅速退出,趴在晏采身上唯恐天下不亂地大笑。

笑聲雖無力,她的歡欣之情卻毫不遮掩地溢了出來。

晏采面上痛苦和愉悅糾纏,滾燙如火燒。他洩憤似的掐住舒愉的手腕,卻因為無力,更像是溫柔的愛撫。

他生平第一次在話語中顯露難堪的情緒:“你是想玩死我,對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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