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天一早,白梨從山上帶了個小道士的消息,就傳遍了村裏。

平日那幾個愛管閑事的大媽,結對來到白梨家,想看看這個小道士什麽模樣。

沈醉被幾個人圍在中間,像一只可憐巴巴的小狗。

等到她們走了,小院才終于清淨下來。沈醉在山上待的久,突然有人這麽熱情,他很不習慣。

“白梨,那些大嬸們還會再來嗎?”

“會呀,你就等着她們給你介紹個美嬌娘吧。”

沈醉一聽,連連搖頭“我不要,我是個道士啊。”

看他認真的樣子,白梨忍不住笑了,反問他“你和你師傅不也吃肉嗎?”

“那不一樣,再說了,就算要娶娘子,我也要找自己喜歡的。”

“哼,我看你呀,還是先操心馬道長會不會來接你吧。”白梨說着,将兩份狀子放進布袋,朝着他晃了晃“我要去縣衙,你想去嗎?”

“是去打官司嗎,我要去。”

兩人到縣衙的時候,外面已經圍滿了人。沈醉擠進去一看,只見縣衙外面跪着一個男子,大約三十多歲,愁容滿面的樣子。

而他旁邊,站着一個身着華服的老爺,倒是一臉的得意自在。

沈醉回到白梨身邊,指了指那兩人,問道“他們就是今日要告狀的人嗎?”

“對呀,看見那個胖子沒,他是本地的布匹商,叫陳福。而跪在地上的,叫李六,是他們家的長工。走,我們過去。”

白梨故意将狀子拿在手裏,去跟陳福打招呼“陳老爺,您今天怎麽親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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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福聽到白梨的聲音,轉過身來,提了提袖子,冷哼一聲,沒理她們。倒是他身旁一個拿着扇子的男子,語氣似乎有些不耐煩“白狀師,你怎麽又來的這麽晚,王大人還等着升堂了。”

“原來是方狀師,不好意思,早上忙着整理狀子,所以來晚了些。”

“哦?”陳福斜眼看了看她手上的狀紙,似乎有些不屑“你當真要幫那個李六?當初我花大價錢請,你不願意,卻偏要幫一個窮光蛋。說實話,你這腦子,不太行,我怕你今日會輸的很慘。”

白梨毫不在意他的冷嘲熱諷,“是嗎,我倒是很想看看,方狀師能怎麽贏我。”

說完,伸手将跪在地上的李六拉起來,把狀子遞給他。

“李六,拿着這狀子去擊鼓吧。”

等着衆人在堂下安靜下來後,王縣令将驚堂木一拍,大聲問李六“堂下所跪何人?擊鼓所為何事?”

李六低着頭,帶着哭腔陳述原由“大人在上,小的叫李六,是桃溪村的村民。今日擊鼓,是想讓大人替小的伸冤。”

“冤?”王大人看了看一邊的陳福,“那你呢,所為何事?”

陳福伸手指着李六,一臉憤怒“大人,這個李六,殘暴心狠,把我家的阿福給害死了,今日就是想請大人替阿福做主。”

“什麽?”王縣令吃驚不小,“打死人了?本官怎麽沒聽說這事,死者在哪裏,讓仵作看了嗎?”

“王大人,”白梨向前一步,解釋道“陳老爺所說的阿福,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條狗。”

“簡直是胡鬧,不過是死一條狗,你們就鬧到公堂上來,我這個縣令在你們眼裏,難不成是個閑差?來人,退堂。”

王縣令扶了扶帽子,起身準備走。白梨趕緊朝李六使了個眼色,讓他把狀子遞上去。

“王大人請慢,您可否先看看這份狀子。”

“那又如何,難不成裏面還有什麽隐情?”

白梨點點頭,“大人英明,這件事表面看确實很簡單,看過狀子後,大人就會知道,今日為何會為了一條狗,鬧上公堂。”

王縣令聽她這樣說,倒是有了興趣,又坐回椅子上,“好,那你就說說是怎麽回事,本官看看,值不值得上公堂。”

“回大人,李六原本是桃溪村的村民,後經人介紹,來到陳家做長工。這位陳老爺是個愛狗之人,所以在家中養了兩條大狗,每日都給他們吃肉,養的膘肥體狀。李六見着它們吃的這麽好,不禁想起家中可憐的娘親,頓頓只能吃糠咽菜。”

方無言一聽,這語氣有點不對呀,立刻打斷她的話“白狀師不要誤導大人,陳老爺家裏有錢,喂狗吃點肉怎麽了,現在誰家買不起肉吃。”

“是嗎?”白梨看向外面的沈醉,問他“小道士,你們道觀,平日裏吃的最好的東西,是什麽?”

沈醉表情嚴肅,回答的十分認真“我覺得野菜餅子就很不錯了,肉嘛,偶爾能吃一次,經常吃,我們可不敢想。”

“好。”白梨點點頭,轉身回來繼續說“李六長期看着那兩只狗吃肉,心中漸漸就有些不平。憑什麽這個世道,狗比人都活的好。所以,趁着回去看望娘親的時候,他将準備喂給狗的肉,帶了一些回去。”

陳福一聽,立馬反駁“大人明鑒,他那不是帶,是偷。就算是喂給狗吃的肉,那也是我陳家的,李六沒經過允許将肉帶回去,這不是小偷是什麽。”

“對呀。”方無言接着說“陳老爺家的狗是從塞外買回來的,胃口極大,李六将這些肉偷走之後,那兩只狗沒東西吃,一直叫個不停,大家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可第二天一看,其中一只狗因為餓的厲害,把另一只狗,給活生生咬死了。這狗也是一條命啊,大人,您說我們該不該讓李六賠償。”

王縣令聽後低着頭想了想,似乎有些為難“這個事嘛,确實是李六錯在先。”

“大人,方狀師和陳老爺只說了有利于他們的事,可還有些事,他們沒說。”

“還有什麽事?”

白梨嘆口氣,面帶悲痛,繼續講述之後的事。

“陳老爺因為死了一條狗,十分生氣,就讓負責喂狗的李六,扮成那只死去的狗,供他消遣。李六怕因此連累家中的娘親,只好答應下來。可堂堂七尺男兒,扮成狗被關在院子裏,難免會讓人笑話。不久後,這件事就傳到了村裏,李六娘親聽說後,傷心不已,認為是自己拖累了他,當夜就投井自盡了。”

白梨話音剛落,門外一片嘩然,衆人十分生氣,紛紛指責陳福。

一看大家都開始支持李六,方無言趕緊接過話“白狀師真是編的一手好故事,你說投井和陳老爺有關,證據呢?大人,我去桃溪村調查過,李六的娘親常年卧病在床,家徒四壁,早已經沒錢給她看病。她看着自己孩子日夜操勞,是十分心疼,所以決定離開人世,給他減輕負擔。只是碰巧出了這件事,你們就想趁機栽贓給陳老爺,目的嘛,當然就是想要錢!”

“方無言,死者為大,你這樣說,就不怕良心不安嗎?”

“白狀師,我只是說出了事實而已,怎麽,被我拆穿無話可說了是不是。我勸你,還是早些認輸的好。”

白梨冷哼一聲,認輸,這輩子都不可能。

“李大娘确實常年卧病在床,可有一件事連李六都不知道,那就是李大娘其實不喜歡吃肉,她是吃齋的。所以李六帶回去的肉,她一口沒吃,之前我讓桃溪村的盧大夫看過,這些肉裏,摻了東西。”

王縣令一聽,讓人将盧大夫帶過來,細細詢問。

在塞北,有一種狗,喜歡吃肉,常在野外活動,兇猛異常,很多大戶人家都喜歡養來看家。可這種狗,在院子裏圈養久了,就變得與普通狗一樣,為了保持他們兇悍的本性,主人家會在喂食的肉裏面摻雜藥粉。

那天李六将肉帶走後,兩只狗因為饑餓,本性暴露,才導致其中一只狗被咬死。

白梨說完,深吸一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看着堂上的王縣令“大人,一只狗死了,尚且還有人替它難過,更何況是一個人。陳福雖然沒有親手害死李大娘,但絕對脫不了幹系。今日,我們狀告陳福,為富不仁,要他賠償李六紋銀二百兩,還要到李大娘墳前,上香跪拜。”

陳福一聽,當然不答應,催促着方無言,讓他趕緊反駁回去,可是方無言支吾半天,愣是沒說出一句有用的話。

王縣令在堂上看的清楚,心中也有了定奪,驚堂木一拍,當堂準了白梨的請求,讓陳福立刻拿了銀票給李六。至于上香的事,暫待清明再去。

從縣衙出來,已經是傍晚,白梨帶着沈醉來到城中一處荒廢的園子,從布袋中又掏出一張狀紙,用火折子點燃扔在地上。

沈醉瞥了一眼,好像跟李六那張狀子內容一樣,有些不解“白梨,你這是做什麽?”

“我爹以前就是這樣,每贏一場官司,就燒一份狀紙,說是感謝狀王爺在天有靈。”

“還有狀王爺?我怎麽沒聽說過。”

等着狀紙燃完,白梨起身拍拍手,“走吧小道士,今日掙了點錢,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

沈醉一聽有好玩的,立馬拔腿追了上去“好哇,我們要去哪裏。”

“喝花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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