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馮天從大牢出來的時候,在門口站了很久,他不敢相信,自己被放出來了。

有陽光灑在他腳邊,他低頭看了看,竟像個孩子一樣,擡起腳晃了晃, “外面真亮啊。”

馮溪溪給他披了件衣服,扶着他一步步走出府衙。

看到白梨的時候,他一臉嚴肅,莊重地彎了彎腰“白姑娘的大恩大德,我馮天沒齒難忘。”

“馮大叔不必客氣,其實都是馮姑娘的功勞。”

馮溪溪還有些不好意思“白姑娘才是最厲害的,我先帶義父回去洗漱一下,晚些時候大家一起吃個飯。”

等着馮天他們回了家,白梨去了回宴樓,她想看看沈醉在不在,結果,老板告訴她,人早就離開了。

白梨心中詫異,怎麽這麽突然,先前也沒聽說啊,這十兩銀子都還沒有還,人就跑了,關鍵是,自己照顧了他這麽久,多少也該打個招呼。

白梨氣得咬牙氣人,跺腳出了回宴樓,卻看見路晚楓跟在後面,表情似有些不悅“你是來找沈公子的?”

“不錯,他欠着我的錢。”

聽到白梨這樣說,路晚楓楓表情緩和了一些“原來如此,我當是……算了,如今這樁官司已經了結,你可否和我回家,商議成親的事。我娘聽說要帶你回去,早早就讓人開始準備了。”

“路大哥,我想問你一件事。如果我們成了親,我是否還能做狀師?”

路晚楓觀察了一下白梨的表情,說的委婉“成親之後,自然是要替我們路家傳宗接代的,怎麽好讓你繼續做狀師掙辛苦錢。我娘說了,只要你給路家生個兒子,路家的房産田地都有你一份,我們養着你。”

“是嗎?那我若是生不出來兒子了?”

“這個?怎麽會了,不會的。”

白梨覺得有些難過,爹爹終究是看走了眼,以前的路晚楓腼腆秀氣,溫文有禮,如今的路晚楓,市儈又俗氣,張口閉口路家的榮耀,路家的香火,好像自己只是個附屬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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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得,才不是這樣的夫君。

“路大哥,爹爹的事多虧你幫了大忙,只是成親的事,我還需要再考慮一下。”

路晚楓顯得很吃驚“考慮?阿梨,你到底是怎麽了,當初不是說好,處理好這件事就和我成親嗎?我可是為了你,撒着謊将白世叔的遺骨挖出來,請了仵作來驗,你如今反悔,我有點難以接受。”

“這件事是我欠了你的,但是爹爹的事還沒解決,我沒辦法說服自己成親。”

“你一個女子,為什麽總是這麽要強,這件事交給我處理就好了,家裏都等着我們成親,你突然反悔,讓我們路家顏面何存。”路晚楓說完,像是變了一個人,話說的很絕對“如今這個親,你成得成,不成也要成,明日一早,我帶你一同回去。”

說完,他拂袖轉身離開,腳步極快,看着就是生了很大的氣。

白梨甚至都來不及問他狀師錄的事,他就沒了人影。

晚上,馮溪溪備了酒菜請大家吃飯,路晚楓沒有出現,倒是多了兩個生面孔,他們便是府衙的衙差,吳猛和吳山。

馮天端着酒杯,感慨萬千“我馮天能出來,真是多謝你們,我和小女溪溪敬三位一杯。”

“馮大叔客氣了,當初若不是你,我們家的鋪子,怕是也保不住,只是沒想到他竟會報複你,害你白白遭了這麽多罪。”

馮天擺擺手“兩位不必客氣,當日只是恰好遇見,只是經過這一遭,我是徹底明白了,還是踏踏實實,清清白白做人。不過,倒是很好奇,白狀師,這到底是怎麽贏了官司的。”

“說起來,确實有點曲折。”

先前白梨和馮溪溪去府衙,恰好遇見吳猛,他聽說是為了馮天的事,便決定幫她們。

于是那幾天,白梨都是通過吳猛,和馮天傳遞消息,将事情的細節理了一遍,這才知道了八寶扇的事。

本來想以此為借口,沒想到,馮溪溪自作主張,将玉佩也換成了真的,這一來,馬亓他們肯定會抓住此事大作文章。

好在白梨看到了沈醉的紙條,想到讓馮溪溪去府衙找蔡知府坦白這件事。馮溪溪告訴蔡知府,八寶扇是真的一事,是他沒有調查清楚,是為失職,如果傳出去,只怕會對他的仕途有影響。

自己換玉佩這事确實有罪,她願意接受懲罰,但她也是迫不得已,如果自己義父不是冤枉的,她也不冒險做這件事。

按照白梨交給馮溪溪的說法,如果這事鬧大,她到誰面前,都咬定一個冤字。

蔡知府自然聽得出其中的厲害關系,他确實對馮天這一案沒上過心,萬一查出來,只怕烏紗帽不保,他也犯不着為了一個龐合,搭上自己的仕途。

而龐合在堂上的種種表現,也讓蔡知府明白了事情的真相,這才改判了馮天無罪。

馮天聽的連連點頭,“真是心裏各位了。”

馮溪溪倒是心有餘悸“昨日在堂上龐合說東西他也能換得的時候,我還擔心,要真把這塊玉佩換了,就又是個大麻煩。”

沒想到白梨卻說“東西,他确實換了。”

“什麽?這怎麽可能?”吳猛一臉不解,物證是我們保管的,期間我們沒離開過,他是如何換的。”

白梨放下酒杯,耐心解釋“你們可記得第一天升堂,知府大人說玉佩是真的。”

“知道呀,是我讓吳大哥幫忙換了,不過龐合倒是看的起我,還以為我摸一下匣子就真的換掉東西。”

“其實那塊玉,是假的。”

“啊!”大家都不相信,“難道知府大人說了謊話?”

“他沒說謊話,他只是有眼疾辯不出來。”

那日她和沈醉一起上街,正好看見蔡知府d陪着他娘子挑衣服,明明一件紅衣服,一件水綠的衣服,他竟說兩件顏色差不多。

沈醉聽到後留了個心眼,說以前在道觀,聽他師父說過,有一種患了眼疾的人,辯不出一些具體的顏色,比如綠色和紅色,在他們看來,其實都差不多。

而真的玉佩,其實一直都在龐合身上,馮溪溪拿去換的,也是假的。

龐合見蔡知府說玉佩是真的,便信以為真,想着即便是輸了官司,也要把玉佩拿回來,所以他才答應當堂演示。

“你是說,龐合說的他也換得,其實是做的這個打算?”

“不錯,不過他倒是又一次犯了錯誤,将自己手裏的真玉佩,換成了假的。如今那個匣子裏的兩樣東西,都是真的。蔡知府既然還給了你們,你們便拿着吧,也算是龐合對你們的補償。”

白梨說完,衆人皆是一聲嘆息,做人不要貪心,到頭來,免不了是一場空。

“不過我有點不服氣,憑什麽他說義父騙了東西,就要被關大牢,可龐合也騙了義父,只需要杖責二十,實在是不公平。”

白梨嘆口氣“龐合之事有字據,屬于民間契約,是受了律法保護,加上銀兩算下來數額大,達到了律法懲罰的标準。而龐合之事,卻是拿真物品換了假物品,此事自然無法處罰。”

“聽了白姑娘的解釋,此事真是越想越神奇啊,虧得你有這般的細心。我馮天,佩服。”

“馮大叔客氣了,明日我就要離開桐州,不知道你們之後有何打算?”

馮天喝了口酒,“在大牢的時候,我回想了一下過去的日子,是做了太多錯事,想着将鋪子裏的東西賣掉,銀錢捐給需要的人。”

馮溪溪對他的想法表示同意“義父,我支持你。”

“好孩子,本來想着給你一個安穩日子,卻害你吃了這麽多苦。也是,我這雙手做了那麽多錯事,怕只會給溪溪帶來不幸,所以我決定去雲隐寺出家,改過自新。”

白梨指了指馮溪溪,“那她怎麽辦?”

“我要跟着你學寫狀子!”馮溪溪滿臉興奮,“之前我不喜歡學習識字,覺得太無趣了,可是看你打官司的樣子,真是太厲害了。所以,我可不可以……”

“不行!”白梨拒絕地很幹脆“其實你可以做很多事。”

“我不會讓你白教我的,每月給你五兩銀子,這是一年的,錢先給你。”馮溪溪拿出一個鼓鼓的錢袋,放到白梨面前,輕輕拍了拍“這裏是六十兩,你點一點。”

六十兩,倒是不少,可是她不會教人寫狀子啊。

“你放心,我不會給你添麻煩,你打官司的時候,我跟着你一起,在旁邊看就行,學不學的會,錢都是你的。如果一年後,你不想教了,我也沒什麽長進,那便作罷。”

白梨盤算了一下,倒是個劃算的買賣。她不動聲色的将錢袋收起來“既然你有心學,就跟着我吧。”

“好耶,我可以叫你師父麽?”

“不用了吧,叫我白姑娘就好了。”

“行,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半夜,桐州的天空劃過一道閃電,這是三月的春雷。

馬亓打着傘,沿着巷子走到一處宅子前面,輕輕敲了敲門,進去後,他朝着一個黑衣人躬身說道“我知道的消息都已經告訴了白狀師,您答應的事……”

“錢在那裏,不過,我還有件事問你,三年前,狀師錄上可還有人,參與了修律之事?”

馬亓其實不願提及此事,“當時是請了狀師錄上的所有人,不過後來寇狀師又請了排名前五的幾位狀師,單獨議事。”

“你可知是什麽事?”

“說來慚愧,我雖然個第四名,卻是個虛的,那日剛好貪酒,沒去,不過去的也是五個人。”

黑衣人沉默了片刻“你是說,有人代替你的位子,去議事了?”

“不錯,因為根據議事規則,人數必須單數,所以要做一項抉擇,定是要五個人的。”

“那你可知道代替你的那個人,是誰?”

馬亓搖搖頭,他是真的不知道“他們出來的時候,我在門外瞥了一眼,似乎是個年輕人,倒是個蝴蝶君白岩風挺熟的樣子。”

“行了,走吧,我知道了。記住,不許告訴任何人見過我,否則,我不介意殺了你。”

馬亓吓得縮了縮肩“放心,我就是求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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