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金主大人的要求
一抹煩躁與焦慮随着壞消息的到來瞬間爬上喻朝辭眉宇。
承心二院的建設基本結束,而前陣子海氏不惜支付違約金,也要求承心歸還投注資金。這給承心帶來了無比巨大的麻煩。
錢都已經用來建設了,承心哪裏來的巨資金歸還?這就是民營醫院和公立醫院的區別,資金流有斷裂的風險。
沒辦法,承心只能另尋其他投資商。
好不容易找上了麒麟,前陣子雙方都已經談得差不多了,卻不想今天也被拒絕了。
在場行政人員各個義憤填膺,卻因視頻會議的存在只能通過群消息轟炸。
喻朝辭上前,靜默無聲地和哥哥對視一眼。
喻晚吟微微點頭示意他不必擔心,轉而對視頻中的人道:“嚴經理,我不覺得我們提交的各類報表有問題。且不說有老齡化加重,獨生子女居多無瑕照應老人,以及年輕人壓力過大之類商業前景,就說利潤。從承心本院近四年的財務報表看,市場完全沒有飽和,擴建也很有必要。二院的選址并無問題,承心的技術和服務都是優秀的,我想知道我們被拒絕的理由。”
嚴經理說:“經多重篩查後确實沒發現問題,所以我才說有九成信心。我們也已經将各類報表呈交給CFO,但婁總并未審批。”
“婁總暫時并未審批就等于她拒絕了我們的請求,”喻晚吟不可置信地問,同時還覺得好笑,但他并沒有将心中的不滿表現出來,“難道不再等等嗎?”
嚴經理用手掩了掩嘴,并輕推黑框眼鏡,眼鏡之後的眼神略有躲閃。
喻朝辭捕捉到了這個動作,挪到桌前借用了一臺電腦。
“我與婁總處事三年,已經摸透了她的行事方式。”嚴經理說,“經由我們審核的項目需要移交婁總過目,而婁總行事果斷,兩個工作日內必給回複,而不給任何回複的就代表沒通過她的審批。通常這些項目都會在不久後暴雷……”
意思就是,你們承心藏着巨雷,但我不能告訴你們。
這話術一看就是職場老PUA了。
會議室衆人散去,喻朝辭的同學也發來了一張履歷表。大致閱覽了履歷後,他道:“哥,我們有必要和婁總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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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晚吟說:“其實我們已經預約過好幾次了,但是預約不上。再加上家中瑣事……最近這位女總裁可不好惹。”
喻朝辭心裏嘀咕哥都八卦到人家家事去了,卻不想喻晚吟接着說:
“她兒子陸他山不是出事了嗎?”喻晚吟輕聳肩,“之前就聽聞婁女士控制欲極強,這會兒兒子公然出櫃鬧得滿城風雨,已經脫離她的掌控了,你覺得婁女士會不覺得糟心嗎?”
還沒等喻朝辭反應過來,他又道:“資金的事不用你操心,寫論文用的最後一味龍涎香才是你最該擔心的。對了,餓嗎?”
喻朝辭:“……”
“回來那麽早,估計頂多灌了瓶可樂,将就着吃點?”喻晚吟溫聲細語的,仿佛剛才的視頻會議沒開過。
喻朝辭雙手抱頭地跟上哥,吊兒郎當地嘀咕道:“有時候倒羨慕你這份涼薄,我就是沒事找事。”
喻晚吟朝他白了一眼:“我就當你在誇我,下次誇人就誇人,詞找點好的。”
“誰誇你了,多大臉。我都前胸貼後背了,要好吃的。”他推着哥的肩膀匆匆往院裏的私人廚房跑,心心念念着哥哥的焖面。
承心療養院距離學校夠近,喻朝辭打算在院裏的實驗室積累些數據再走。然而剛和哥哥一起收拾好餐廳,有個小護理火急火燎地跑來道:“院長,來了個大客戶,來查看院裏的環境。”
兩人立時邁開長腿幾步跟上了護理。
承心的客戶群不乏富庶人家,所以院裏的人都是見過世面的。但是像今天,十幾輛超奢保镖車只為護送一人的盛況,兄弟覺得自家外公出門也沒這排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某個省級領導莅臨療養院了。
黑西裝的貼身保镖拉開車門,迎雇主下車。
遠遠的,喻朝辭就看到一個女人飒爽利落地走來,一身女士西服在太陽下白得發光,充斥着小說裏霸道女總裁的氣場。
女人走近後摘下太陽眼鏡,仔細看了兩兄弟。他們倆都生了一張精致立體的混血臉,眼梢微微下垂,瞳色淺灰,兄左弟右的淚痣完全對稱。哥哥溫潤內斂,弟弟淩厲飛揚,都比她想象中年輕。她不卑不亢地道:“想必二位就是承心療養院的負責人了。婁珊珊,這是我的名片。”
聽到這三個字,兩人登時一個激靈,因為眼前的婁珊珊就是麒麟集團的CFO。
她是麒麟總裁陸建文的妻子,是業內公認的女強人,能幹且漂亮。當初業內都打趣四十好幾歲的陸建文梨花壓海棠,娶了個可以當自己女兒的花瓶。誰知這“花瓶”戰力十足,初露鋒芒就打了業內人士措手不及。現在的麒麟是國內房産業的龍頭,其中半壁江山就是婁珊珊打下來的。
喻晚吟雙手接過名片,道:“婁總,百聞不如一見。”
“我們直入正題,我就是來看療養院內的情況的,看是否合适。”婁珊珊說。
喻晚吟沒有多餘的寒暄,立時帶領婁珊珊參觀。喻朝辭也靜靜地跟在一邊。
承心療養院地處郊區,依山傍水,占地一千多畝,主要分為四個區域:産婦月子中心,老年靜養區,生理疾病術後護理區,以及心理疾病治療區。私立機構的豐厚薪資吸引了無數醫療護理人員,這保證了來院之人都能享受優質服務。
看過月子中心,老年和術後護理區後,婁珊珊突然問道:“二位,聽說你們心理疾病區也收治同性戀?但是就我所知,同性戀并不是病。”
喻晚吟回道:“同性戀确實不是病。”
“既然不是病,為什麽要将其收入其中。近期同婚合法化的呼聲越來越高,如果有人大肆宣揚,承心恐成衆矢之的。”婁珊珊雖問着刁難的問題,可眼中卻有某種期待。
“同性戀确實不是病,但是當同性戀現象出現在不合适的場景中時,有人就會認為它是病。比如,一心想着抱孫子的母親得知自己兒子喜歡的是個男人。”喻朝辭替哥哥解釋道,因為他就是“負責”這一塊的,并有過幾個治好的“病例”。
其實這一切都是歪打正着。當初承心收治了一個女患,女患剛做完手術需要調理,卻十分抵觸男性醫師。詢問之下,女患的父母才告知她小時受過刺激才成了女同。但是喻朝辭卻讓那個女患接受了他,并不再畏懼男性,現在也已步入婚姻的殿堂。
有過這一次,就有人慕名而來,喻朝辭也不負所望。所以他明明還只是個大四學生,卻在療養院內身兼“要職”。
婁珊珊笑而不語。
幾人走進心理疾病區內類似高級公寓的護理樓,每個套間只供一位客戶使用。四大區都有這樣的高奢護理樓,是承心的頂配。
“确實,每個大區的設施都因服務對象而做出了改變。”婁珊珊參觀着套間,因為套間服務心理疾病的病患,所以房內沒有任何尖銳物件,一切擺設都是那麽人畜無害,裝修風格能讓人身心舒暢。“對了,能說說你以前治療病患的過程嗎?”她問喻朝辭道。
“靠嗅覺引導的芳香療法。”
婁珊珊回頭,眼神中略有疑惑:“我對這并不在行,能詳細說說?”
喻朝辭道:“嗅覺非常神奇。當氣味分子被吸入鼻腔後就會溶解,與嗅覺受體細胞結合,受體細胞随之産生信號并發送至嗅球。而關鍵的是,嗅球是直接與大腦杏仁核和海馬體相連的。海馬體主宰記憶,杏仁核負責情緒。所以氣味能讓人想起某個特定的回憶或激活某種情緒,而視覺聽覺和觸覺這些需要通過丘腦這個大腦中樞傳遞的感覺卻無法做到。”
婁珊珊大致聽懂了:“可見你對各類香氛也有研究?”
“我輔修精細化工,所以略懂調香。”他從口袋裏取出沾染了自己調香作品的試香紙,“你聞聞這個尾調,應該很适合你工作時的氣場。”
婁珊珊将信将疑地接過,細嗅一番。
因為香水已經過了前調與中調的時間,所以只有一股清淡的尾調。尾調裏的白花氣息安逸沉靜,還充斥着點點茶香,給人的感覺就像一位身穿黑色天鵝絨長裙的貴婦正襟危坐于開了白花的花房中,拿着精致的瓷杯小口抿了醇厚的午後清茶。
瞬間,這氣息捕獲了俘虜了她的嗅覺細胞,讓她情不自禁地多深呼吸了兩次。待到挪開試香紙,再聞身上原本的氣息時,她覺得無比甜膩,甚至有些惡心。
“婁女士,你現在穿搭的香水有朗姆酒,肉桂,琥珀,廣藿香等香料,屬中東調的EDP,如果去參加晚宴聚會,它是絕佳的選擇。”
婁珊珊對于喜歡的東西向來是直接的:“我想試試它的前中調。”
“這是我為論文準備的香,所以它沒有正裝,如果婁女士喜歡,我很願意分享分裝。”喻朝辭說。
婁珊珊很滿意。“所以你想用自己調制的香舒緩病人的情緒嗎?包括同性戀。”
“是,但像同性戀這種沒有病的‘患者’,我只會在征得‘病患’的同意後才會進行治療。”
婁珊珊又嗅了試香紙,在兩兄弟的帶領下繼續參觀。
眼看着參觀即将到尾聲,喻朝辭有些焦急地捅了捅他哥。但他哥還在孜孜不倦地講着院裏的情況,似乎忘記了某件事。
無奈之下,他在兩人對話的間隙立時自然地插了一句:“婁女士今天親自查探消除了疑慮,不知麒麟能否再次考慮投資承心。”
卻不想婁珊珊聽了之後突然面露疑惑:“投資?”
看到這個表情後,喻朝辭心裏更有底了,這事果然和他想的一樣。“是,投資部的嚴經理最近一直在與我們磋商,且說有九成的把握達成合作。我想,以他在花旗控股十幾年的風險評估經驗,九成的評價是對我們的認可。”
婁珊珊輕皺眉宇。
喻朝辭又補充一句:“但是您一直未給出答複,所以項目就沒成。”
婁珊珊淺笑一聲,對身邊的秘書使了個眼色。秘書去了又回,對上司點了點頭。
“那就先停職了。”她冷聲知會秘書,随後又道,“對了,叫少爺過來,我很滿意承心的環境,讓他來試試。”
趁着婁珊珊與身邊人交代事情時,喻朝辭靠近哥哥輕聲說:“哥,還真是為了兒子來的,可見操碎了心。”
喻晚吟也低語道:“逮住機會給人穿小鞋,也真有你的。”
婁珊珊并未離開,而是繼續參觀一些還未去過的角落,并查看剛送達手中的關于承心的資料。
約莫一小時後,承心大門前又來了好幾輛車,車上下來的全是陸他山的生活所需。
一輛豪車在婁珊珊身前停下,司機迅速下車熟練地打開了車門。
男人邁出修長的左腿,微微低下腦袋從車中探出頭。
陽光斜射而下,陸他山的白色西裝和婁珊珊一樣白到發光。第一眼看去,他人最早注意的是他鼻梁上的白金色細框眼鏡,閃着細碎亮光的鏡鏈讓本能使人更具文藝氣息,但是在陸他山臉上,卻有讓其有了一種極具攻擊性的美感。
涼爽的秋風吹來,裹挾了陸他山身上那抹廣藿香氣息。
喻晚吟聞了,只覺得陸他山的香水穿得可真是獨特。他去看弟弟,欲問其對這支香的看法。
卻不想喻朝辭不明原因地愣住了。
藥感極重的廣藿香飄進喻朝辭的鼻腔,經由嗅覺細胞傳遞,登時刺激了杏仁核和海馬體,腦中随之構建了一幅紙醉金迷的畫面。
畫面中燈光昏沉暧昧,人亦暧昧。人形模糊的兩人熱烈地親吻擁抱着,如幹柴遇了烈火,最後雙雙陷入了床鋪的柔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