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勸人大度天打雷劈
“小辭,聽說你保研了,這個心理學到底學什麽的?是不是和讀心術有關?”二姑打量着坐在對面單手托腮的喻朝辭,不依不饒地問着,“要不你猜猜我現在心裏在想什麽?”
“嘚”,在指甲蓋脫力的瞬間,可樂罐的拉環輕彈回瓶身,發出一陣不耐煩的聲響。
喻朝辭懶洋洋地擡起眼,掃了眼二姑身邊的表哥,回道:“我猜中了二姑會承認麽?”不出三句,檸檬精必現。
表哥滿臉寫着尴尬,轉頭對自家媽說:“媽,心理學不是搞這個的,小辭學得是臨床心理學,以後可以開導諸如抑郁症這樣的……”
沒等自家兒子說完,二姑就給了一記眼刀,并在心裏數落着學歷被碾壓了一大截的兒子。“小辭啊,不是二姑說你,這行真的沒什麽前景,”她瞧了一眼兒子,“将來要是賺得沒你表哥多,你這書都白讀了。”
然而就在她像只恰了檸檬的花孔雀一樣抖完後,她發現喻朝辭壓根沒理她。
喻朝辭用清瘦修長的手指繼續“嘚嘚”地摳着可樂罐的拉環,修長睫羽微垂,仿佛若有所思。直到二姑第三次叫他,他才皮笑肉不笑地應了聲:“嗯,我也覺得。但是都保研了我還能怎麽着?湊合着繼續學呗。主修不吃香,争取兩個輔修也拿到學位,以彌補不足。”
二姑:“……”她的臉有點綠。
這小子怎麽又扯到學歷上了?
“你爸開的是建築公司,你學建築相關都比這幾個好多了。”二姑繼續道,“你難道就不想接手你爸的公司了?”
“畫圖渣,空間感差,還生了只狗鼻子受不了建材氣味。”喻朝辭懶洋洋地道,“還真不是這塊料。”
“不是這塊料可以學嘛,誰天生就會啊?你說你爸把公司做那麽大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們兩兄弟?精細化工和工商管理都學了,憑什麽建築就不能學?你這麽會學。”
輕扣着可樂拉環的手不再動了,喻朝辭用旁人無法聽到的聲音輕輕“啧”了一聲。
表哥感到一陣智熄。醫學院哪裏來的建築學?他也懶得說了。
二姑得逞似的哂笑一番:“也是為了你好,別人家孩子我還不說。”
喻朝辭單手拉開可樂拉環,喉結輕挪,任由沁涼的可樂順着食道而下,“二姑這麽會關愛小輩,要不給我哥的療養院二院做點投資呗?最近有個投資商突然撤資,導致我們資金鏈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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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姑:“……”
喻朝辭饒是認真地補充道:“入股形式,年底分紅肯定不少二姑。我知道你會讓我問爸要,但是他肯定不會要我任何好處,這就意味着這錢等于白拿。那哪兒行,萬一有嘴碎的說我倆啃老怎麽辦。”
二姑的臉再次變綠。
“如果覺得大錢你做不了主,借點小錢也行。我的兩篇畢業論文就差一味龍涎香,這東西本來就難買,我前兩天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賣家,然而價格高得離譜。”
二姑的臉反複變綠。
就在二姑琢磨着要如何反擊的時候,門外有了動靜。
随着門被服務員推開,門外進來一個穿着銀色雙排扣西裝三件套,将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茍,身量修長的男人。
男人氣場成熟穩重,模樣與喻朝辭極其相似,同樣的俊秀。只不過他眼梢微微上揚,而他兒子喻朝辭的眼睛卻随母親,眼梢微微下垂,多了一分厭惡世俗的氣息。
他往兒子的方向看去,發現兒子一如既往地擺着那張厭世臉,眉宇間充滿了不耐煩。
喻雲飛在兒子身邊坐下,略顯嚴肅地問道:“晚吟沒來?”
喻朝辭往椅子另一邊挪了挪屁股,剛要答話,卻看到門口又進來一個穿着黑西裝的男人。這男人的到來,讓喻朝辭不由地将手中的易拉罐捏得“卡拉卡拉”響。
“剛才就在和雲飛打賭,說晚吟應該不會來,他這陣子估計正為二院忙着。”黑西裝相較于喻雲飛矮一些,明明只比喻雲飛小了幾歲,看起來卻極其年輕。他順其自然地在喻雲飛身邊坐下,并示意幾位保镖放下看着就貴重的禮物。
二姑笑嘻嘻地對韓逸舟,即黑西裝男人道:“你們說晚吟也真是的,再怎麽忙也不能不參加家宴啊。這都多久沒見他了。”
爺爺苦口婆心道:“雲飛啊,你年紀大了後還得靠兒子照顧,平日裏該收就得收。今天我把小辭給你叫來了,你們父子倆好好說說。”
其他親戚随之附和:“小辭,你那邊也要勸着晚吟,叫他多來聚聚。你們兄弟倆終歸是喻家的人,不能生份。”
“就是,父子之間哪有不能說的話。”
“你爺爺還等着晚吟給他添個曾孫出來呢。”
喻朝辭用雙手捂住易拉罐,盡力要把滿是褶子的瓶子恢複成原樣。但易拉罐出現了褶子哪裏能恢複到從前?“哥為什麽不來,心裏沒點數嗎?”他看向身邊的喻雲飛。
爺爺提醒:“小辭,他是你爸。”
“還不是他婚內出軌?”小三今天還就在這包間裏心安理得地坐着呢。
韓逸舟的笑意凝住了:“別說這麽難聽。”
二姑道:“你這說得什麽話?”
“那要不你們告訴我婚內出軌還有什麽好聽的叫法。”喻朝辭起身,居高臨下地反問,包間的溫度随着這一句話驟降了好幾度。
“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非得提一句?”喻雲飛的語氣略顯無奈。他沒想到過去十幾年了,這件事還是他和兩個兒子之間的隔閡。
“那就沒有婚內出軌了?”喻朝辭抓着這四字不放。
“小辭別鬧了,菜差不多上齊了,我們先吃。”爺爺調解道。
“回答問題不叫鬧。要是他不婚內出軌邊上那位,就我哥那兔子脾性怎麽會不來?”他也想忍一時風平浪靜,但是止不住地越想越氣,“說是家宴卻叫了這人,合着是已經把他當自家人了是吧。那我媽算什麽?免費的子宮嗎?”
痛點被精準地戳中,喻雲飛心裏也有些惱火。“能不提婚內出軌?我和你韓叔叔上初中那會兒就認識……”
“那就基佬騙婚,一樣惡臭。又想追求超脫性別的愛,又舍不得自己那條祖傳染色體。不是?”口無遮攔,是對眼前這對爛人應有的态度。
要不是為了見兒時對他尚且不錯的爺爺奶奶,誰腦殼脫水會在這裏聽一群勸人大度的奇葩碎嘴?
然而一想到二老是默許喻雲飛騙婚的始作俑者,僅存的親近感也一點點消失了。
“你!”喻雲飛“騰”的一下起身。
“飽了,你們慢吃。”喻朝辭拉開椅子,不顧衆親戚勸阻拿了椅背上的外套就走。然而走了兩步,他又回頭了。
親戚以為這不懂事的孩子終于想通了,沒想到他的目标是剩下的半罐可樂。
喻朝辭走到電梯間,面無表情地等着電梯,但是等半天沒等來電梯,來的卻是一陣腳步聲。
韓逸舟急匆匆叫住了他:“小辭,你誤會我今天來的目的了。”
喻朝辭輕輕扯了脖子上的choker【①】,沒做理會。
“二院的建設斷了資金鏈,不巧雲飛公司也因資金緊缺暫時幫不上忙,他這才叫了我來幫你們。”喻雲飛解釋道。
喻朝辭睨了他一眼。
“花旗能投你們。”花旗控股是國內投資界的龍頭,他身為花旗總裁,投不投全憑他一句話。“你寫論文需要的稀缺龍涎香,我也可以派人幫你去找。”
兩個極度具有誘惑力的條件一擺,喻朝辭隐隐心動了。但是,
“只要你們兄弟放下過往,和雲飛重歸于好。”聽到不遠處傳來了開門聲,韓逸舟提聲開出了條件。
喻朝辭低聲:“只要你離喻雲飛遠些,向我媽道歉,我立馬上演父慈子孝。”
韓逸舟嘴角微動,眼神裏說着不可能。但眼見人要走,他換了種方式:“你該知道資金出現漏洞對你們意味着什麽。除了花旗,現在也沒有誰願意,或有能力投你們。”
喻朝辭瞧了一眼漸漸靠近的喻雲飛,對韓逸舟道:“前陣子從我們這裏撤資的海氏,花旗持股40%,所以花旗就是海氏的金主。為了在我爸面前裝個善人,你還真是用心良苦了。投資的事情不勞費心,找誰都不會找花旗。”
電梯門剛好打開,他跨大步進去按下地下二層。
拿二院建設的資金鏈要挾,這死gay惡心誰呢?
但是如果不是二院已經找到了新的投資商——麒麟集團,這事也會讓他寝食難安。
在電梯門關上前,他看到韓逸舟用唇語說道:“等你找我。”
明黃色的跑車跟脫缰野狗似地跑回承心療養院,喻朝辭一下車就卸下了臉上的苦大仇深。然而剛走到療養院主樓大廳,他就聽到了接待小姐姐那熟悉的驚呼聲:
“不是吧!就因為半夜被拍到和不明男子的親近照,Luutas直接宣布出櫃,公關團呢?好歹掙紮一下。我老公沒了……”
“他居然是gay!我自閉了,我失戀了,什麽情況啊!”
“喂。”喻朝辭用指背輕扣了大理石臺面,挑着一抹笑意警告道,“小心我告訴哥你們上班玩手機啊。”
“小魚哥回來啦。”前臺小護士笑嘻嘻地把手機塞進去,卻在想起噩耗後又萎蔫了。
“Luutas是誰?你們老公太多我都分不清。以前愛豆宣布戀情也沒見你們倆這麽喪啊。”喻朝辭倚着前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這個老公不一樣!”
“Luutas就是陸他山啊!這都不知道。二十歲創立自己的服裝品牌,四年跻身國際一線打破國外奢侈品牌壟斷,六年出圈從職工到貴婦無人不知!設計界新秀,大師認可的鬼才。”
“女白領圈誰沒一件Luutas設計的內衣!每個季度的成衣、高級定制更是被一衆名媛貴婦搶破了頭要。”
“沒有哪個老公能給我貼身包裹的感覺!”
“除了Luutas!”
兩位前臺小姐姐一人一句,讓喻朝辭無話可說。“行吧,那你們趕緊物色下一個,別被耽誤了。”
“雖然Luutas出櫃了,但是不妨礙我繼續喜歡他。”前臺小姐姐一本正經地道,“我欣賞的,是老公的才華!他的品味和顏值呈正比,他不一樣!”
喻朝辭低低哼笑兩聲,內心直呼自己讀了心理學都猜不透女人心。
“他敢擔當,敢出櫃,可比那些繁殖癌好多了。”前臺又加了一句。
聞言,喻朝辭沉下臉轉身就走。臨走前他又道:“下次工作時間注意,哪天心情不好随時穿小鞋。”
前臺抿嘴笑了笑,她們知道小魚哥從來只是嘴上兇一兇,不會對院長說些什麽。不過她們也不會因此肆無忌憚。
喻朝辭經過會議室的時候,他哥帶着部分行政部門人員正與麒麟集團的人進行視頻會議。
麒麟集團投資管理部門的總經理此時正一臉嚴肅地說着什麽。而在會議室裏聽他講的喻晚吟等人各個神色凝重。
會議室的玻璃隔音效果太好,導致喻朝辭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他推門而入。然而玻璃門才開了一條縫,他就聽到麒麟集團投資部傳來的噩耗:“很抱歉,但是根據我們CFO做出的決定,麒麟暫時無法對承心二院的建設做出投資。”
作者有話要說:
①choker:窒息物,短項鏈。也是戴在脖子上的頸圈,貼緊頸部,較寬,常見材質為蕾絲和皮質材料。
這裏提一下故事時間線,主角受是20後,攻是16年出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