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大魚小魚的秘密
陸他山以淡漠的神色看了郵件許久。
冷清的公墓山, 時不時吹來的冷風,讓陸他山的面色愈發森冷。
如此神色的陸他山讓同樣站在焚化坑邊上的保安如芒在背。少爺一貫不茍言笑,他是知道的。但現在的少爺, 周遭的氣場更像是一只被劃出細傷的野獸。在野獸的認知中, 要麽弄死獵物, 要麽是被更高級的獵食者弄死, 所以對高級獵食者來說,這種不致命的細傷更像是侮辱。
此時的陸他山,即便五官依舊平靜如止水, 可目中迸射出來的怒意, 卻能以摧枯拉朽之勢将人碾成齑粉。
可就在保镖因這種怒意而感到窒息時,他又看到少爺勾起嘴角,以戲谑的眼神對着手機屏幕笑了笑。
“回承心。”陸他山收回手機, 漫不經心地交代道。
自打從盤龍公墓回來後十幾天,喻朝辭一有空,不是在圖書館裏泡到晚,就是在實驗室中待到晚, 回到家時幾乎在淩晨一點左右,與陸他山的見面次數也變少了。而等他把自己收拾好裹進被子時,他總能聽到哥哥把車開進地下室的聲音。
顯然這些天哥哥忙得比他還要晚。
又一天, 喻朝辭一大清早在實驗室忙碌了兩小時,突然對實驗室和圖書館産生了厭煩的心理,大抵是大腦高效率地連軸轉了十多天, 他一時間對好多事物都提不起興趣了。
有些迷惘的人只好去哥哥辦公室裏走走。當他走到哥哥的辦公室門口時, 他突然聽到哥哥的詢問聲:“手是一位繪畫工作者最為重視的身體部位, 你必然是知道的, 而且你付諸于行動将雙手保護得特別好, 所以你的問題太過杞人憂天。”
陸他山道:“我只是想知道萬一遇到這樣的情況,手是否能痊愈?”
喻朝辭推門而入,回道:“就這麽希望自己的手出事啊?天天想着想那,都快成災難妄想症了。”
陸他山朝門口望去,說:“幾天沒見,你的氣色似乎變差了。”
喻朝辭下意識地避開了陸他山的視線,轉問哥哥道:“哥你昨晚幾點回來的,今早又是幾點來醫院的,我怎麽一點聲音都沒聽到?”
喻晚吟打了個哈氣,把杯子裏最後一口咖啡喝完,說:“最近院裏新來了一批老人,所以正加班加點修改各位醫師護理上交的養老注意事項。月子中心的高齡産婦比例越來越高,我也不敢懈怠,還有從第一醫院轉過來的術後病患……”
“你是給自己打雞血了,還是把自己當成機器人認為可以連軸轉了。”喻晚吟的話被突然到來的宇文瞻打斷,“怎麽感覺這段日子你們兩兄弟就跟拼命三郎一樣,小魚哥每天一點多睡,早上六點起,你做哥哥的更加樹立了良好的榜樣,直接在醫院裏搞通宵。這是忘了自己是腦力工作者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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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朝辭被哥哥的哈氣傳染,也跟着打了一個:“你在我房間安裝了監控嗎?為什麽知道得這麽精确?”
“你天天在時間管理app上打卡,都快瘋魔了,我能不知道嗎?”宇文瞻無奈地搖了搖頭,“幹什麽啊,這一天天的,就不能給自己多一點休息的時間嗎?做哥哥的樹立一個正确的榜樣行不行?”
兩兄弟都不說話,喻晚吟只默默地繼續寫醫療報告。
“跟你好好說你怎麽不聽呢?”宇文瞻突然有點氣。
“我想喻院應該有數,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該休息。”陸他山道,“有些事別人勸不得。”
宇文瞻用抱有敵意的眼神掃了陸他山一眼,說:“沒指望你勸,但是你也別一味順着他的意思。大魚什麽性格我比你清楚,他估計要等到身體撐不住了才會心裏有數。小魚哥你別跟着你哥瞎胡鬧,黑眼圈都快挂到顴骨了,沒必要天天熬到這麽晚,早睡幾個小時精神完全不一樣。”
“你好煩。”喻朝辭聽不進去話,突然又覺得圖書館有意思了,“我去圖書館了。”
“你這小鬼怎麽也不聽勸,大魚,你平時不是最在意小魚哥的身體狀況嗎?”宇文瞻執拗地問道。
但是喻晚吟并未搭理。
“一味地工作有用嗎?”宇文瞻不依不饒。
喻晚吟抿了抿唇,突然起身對着宇文瞻說:“你別站着說話不腰疼,等你手頭有一大堆工作需要等着你處理,你每天也不會這麽閑散到處亂逛還有時間玩女人了。我不像你那樣,有一對恩愛的父母,從小無憂無慮長大。你的研究所裏有問題,可以請教伯父伯母,而承心出了問題,沒人跟我一起承擔。”
這只活在金窩窩裏的花孔雀懂個什麽?看望母親的那一天,他和弟弟雖然在嘴上一時逞了能,但歸根到底,他們并不能将韓逸舟如何。看着韓逸舟用名為錢的鎖鏈把喻雲飛牢牢拴住,甚至還能在自己母親死後跑去墳頭炫耀,他越想,心越堵。
而他近期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承心快速壯大,争取讓第二季度的財務報告生于第一季度,以便拉到更多投資。
喻晚吟突然冒出來的火氣,讓剛走到門口的喻朝辭止住了腳步。他的心髒本就因為休息不足而心慌着,現在被哥哥無意間戳到痛處,抽痛得更加難受。
宇文瞻也被怼了個措手不及:“讓你多休息你跟我扯這個做什麽,莫名其妙。”
久坐之後突然站起身,讓喻晚吟有了一陣劇烈的眩暈感:“覺得我莫名其妙可以少來這裏受氣,回你的研究所紮小白鼠去!”然而剛說完氣話,一陣忽明忽暗的光亮感眼眼前迅速暈開。
也許是這幾天睡眠的确不足,又為自己滿滿當當地安排了高強度的腦力工作,喻朝辭也有些受不住了,大腦的昏重感與心慌帶來的不适感讓他有些站不穩腿腳。
兩兄弟仿佛是說好的,幾乎同一時間倒了下去。
“大魚!”宇文瞻眼疾手快,立刻抱住了過度虛弱的人。
陸他山在喻朝辭即将倒地前把人摟到了自己的懷中。
兩頭都出現動靜,宇文瞻和陸他山往彼此所在的方向看去。但是當兩人看到對方懷中的人後,眼神卻又疑惑起來。
“你為什麽沒扶喻朝辭?”陸他山問。
“你為什麽不扶大魚?”宇文瞻問。
兩人同時質問對方,然而在聽到彼此的問題之後,他們似乎又同時明白了什麽。
“……”
承心備用客房內,陸他山将勞累過度的喻朝辭安頓好,擡手輕捂了眼前這張略顯病态的面頰。
睡夢中的人發出了輕微的鼾聲,這均勻的呼吸聲就像小魚幹的呼嚕一樣令人放松惬意。
确定喻朝辭短時間內不會醒,他穿過客廳,走到了喻晚吟所在的房間。
此時,宇文瞻正守在喻晚吟床頭,心事重重的眼神,無所安置的雙手,不斷更換位置的雙腳,無時無刻不訴說着他對喻晚吟的擔憂與關心。
他見陸他山來了,突然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一直以為,你喜歡的人是大魚。”
陸他山輕輕垂下眼,答道:“我和喻院只是普通朋友。”
“到頭來是我誤會了,一直對你不友好。我竟然一直沒看出來。”他調整了吊針輸液的速度,就怕輸得太急把人弄醒了,“這些天我一直留意着他們兩人的動向,甚至在我房間窗前裝了個攝像頭觀察他們家的院子,就為了看清大魚的車什麽時候回來。然而看了昨晚的監控我才知道,他昨晚在醫院裏過夜了。小魚哥有時忙着調香,可能有不回家睡覺的習慣,但是大魚因為小時候經歷的事,不敢不回家睡覺。”
“我想知道他們兩人在小的時候經歷了什麽。”陸他山問。
雖然剛才喻朝辭和喻晚吟同時摔倒時,他們兩個下意識的動作已經足夠說明情況了,但宇文瞻想得到更準确的回複:“在此之前我得先确定,你喜歡小魚哥,對嗎?”
稍作猶豫後,陸他山點了點頭:“我是為了他才進的承心。”
“如果是這樣,你要藏好你的心思,不然你們連朋友都做不成。”宇文瞻認真地提醒道,同樣的,為了維系和喻晚吟朋友的關系,守護喻晚吟最在乎的弟弟,他也總是小心翼翼。“其實我覺得自己挺自私的,明知道他們家裏的事,卻還是變成了他們最讨厭的那類人。我們出去談。”
兩人遂一起來到客廳。
宇文瞻整理了一下思緒,開始說起了自己知道的事情:“在沒遇到他們兩兄弟之前,我一直覺得自己并不幸福,因為我爸媽總是為了學術論文,以及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争論不休。後來,我家隔壁的別墅裏來了新鄰居。這家人很奇怪,家裏沒有父母,也沒有老人,只有一對年幼的兄弟,以及一位做家務的阿姨。那時候哥哥才十五歲,而弟弟只有八歲。”
“因為和大魚年齡相仿,所以我經常找大魚去玩。但我每次去時,大魚不是在聽家教補課刷試卷,就是在教弟弟做習題或者幹家務,完全沒有玩耍的時間。我就很疑惑,為什麽大魚把自己的時間安排得這麽滿,要這麽拼。能在住得起這一帶別墅的人,家裏經濟條件絕對不會差到哪裏去。”說着說着,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是在笑自己曾經做過的蠢事,“可能是小時候的我太過輕狂,明明對大魚很好奇,卻用了最傻逼的方式。”
“你懂那種求而不得的感覺嗎?”他突然擡頭看着陸他山,“上了高中之後,我們不僅同校,還是同班。但是不管我怎麽挖苦,怎麽激将,怎麽跟他作對,拿着爸媽送的禮物,比他高一分的成績單,比他高一個名額的獎學金,還有各種競賽成績炫耀,甚至把唯一和他能聊幾句的女同學勾搭過來,用盡一切方式讓他表現出情緒化,想讓他放下手中的筆來和我吵一架,但是得到的卻是他禮貌的拒絕。”
“我了解那種感受。”陸他山道。
“也許我就是在那個時候陷進去的吧,”宇文瞻看向喻晚吟所在的房間,“因為他一直不為所動,所以我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了解。就像現在我在自己窗前裝了個攝像頭,每天看大魚什麽時候回來一樣,那時候我也用了類似的方式。有生之年,我體驗了一次當賊的滋味,翻上了大魚房間所在的陽臺。也就是在那天我知道了他們家的秘密。”
“什麽?”陸他山問。
“原來他們家裏不僅僅有一個保姆阿姨,其實還有另一個女人在的。”宇文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