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若玥剛回到三太太的院子就發現有些不對勁，三太太房門口站着的丫鬟臉色都有些不對，而在門口候着的更有楊姨娘的丫鬟婆子。若玥心下疑惑，楊姨娘這是有什麽大事兒？
本想進去尋三太太的，但丫鬟婆子們對若玥行過禮之後，若玥才發現連綠芙都守在這門口而沒有在三太太身邊服侍。綠芙走上前，對若玥又行了個禮才說道：“先前三太太吩咐了，七小姐若是回來了暫且回屋去，晚點兒三太太去尋七小姐。”
“楊姨娘在裏面？”
“是。”
若玥皺了皺眉，雖然明白三太太這是不願讓她知道這事兒，但是……正欲開口，屋內忽的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是楊姨娘的聲音，想到先前管家的神色，若玥不由得眉頭皺得更緊了。
“我現在想見娘親，你進去通報一聲。”若玥放松了表情看向綠芙，語氣盡可能的自然平靜。
綠芙只是遲疑了一下便應了聲好轉身去敲了門進了屋內。不多一會兒，綠芙便出來了，但比綠芙先出來的是董三太太。董三太太平日裏見着若玥都是笑着的，哪怕是這一段日子這般艱難，董三太太也從未在若玥面前表現出什麽異樣來。然而這一次對着若玥，董三太太即便依然是笑卻不提她只是笑意淺淡，便是任誰都能看出其中的牽強。
“娘親現下有些事兒，阿玥先回屋，待會兒娘親處理好事情再去尋阿玥，可好？”董三太太聲音盡可能柔和的勸着若玥，努力不讓若玥感受到她的沉重心情。
若玥能夠感覺到三太太的心情，自然不會再去添亂，到底在三太太眼裏她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哪怕聰明，哪怕善解人意，哪怕有再多的優點，也只是個孩子而已。
正欲點頭應下董三太太的話，三太太屋內卻突然沖出一個人來。驚吓之下，丫鬟婆子們仍舊是将那人攔了下來那人才沒有沖到董三太太和若玥面前，但是她的大喊大叫任是這院子裏的誰都聽得清清楚楚。
“三太太，求求你，救救五小姐吧！她才七歲，還那麽小，怎麽能就這麽去了？三太太我求求你救救五小姐……”楊姨娘眼淚糊了一臉，大約是磕了不少頭甚至額頭都磕破了流了血，她的聲音也有些嘶喊顯然是哭了很久了。
這般乍聽之下，若玥不免有些心驚，董若然這是染上瘟疫了？日日呆在這府內，哪兒也不去怎麽會染上了那東西？再一聯想到管家李叔，若玥又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
便是心思稍轉的這麽會兒功夫，楊姨娘抽泣了幾聲又沖若玥求情：“七小姐，求求你，讓三太太救救五小姐吧！她畢竟是你的親姐姐啊！七小姐，楊姨娘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救救五小姐，好不好？好不好？”
董三太太本就覺得煩心，又聽她竟将主意打到若玥身上，無論是有心無心都覺得甚是不喜，當下便命丫鬟婆子：“堵了她的嘴，莫讓她用些瘋言瘋語擾了七小姐。”
丫鬟婆子們得了吩咐立刻将楊姨娘的嘴堵上了，衣衫發式都淩亂了的楊姨娘無法再大喊大叫只剩下了嗚咽聲。她被大力的婆子押着，根本無從反抗，若玥必須仰起頭來才能清楚的看到楊姨娘的臉，若玥看到她的一雙眼睛裏面充滿了絕望、不甘、痛楚和義無反顧。
這樣的情感似乎并不難理解，董若然是楊姨娘唯一的依靠，楊姨娘是指着她過日子的。現在這唯一的依靠出事了甚至很可能會丢了性命，換了是誰也是會崩潰的。那支撐着楊姨娘哪怕卑躬屈膝、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也勢必要活下去的支柱若是倒下了，這個人也算是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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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又怎麽樣呢？
若玥只看了楊姨娘幾眼便低下了頭，她走近三太太幾步，牽了三太太的手：“娘親，我們進去吧。”若玥的聲音小小的，有些怯懦，三太太怕她是被楊姨娘吓着了便連忙哄她：“好，娘親帶阿玥進去。”
董三太太又看了看楊姨娘，沉聲吩咐丫鬟婆子們：“将楊姨娘帶回自己的院子去，記着堵着嘴別讓她再瘋言瘋語的。大人們在外面操碎了心，董府可不能亂，懂了嗎？”
丫鬟婆子們應下了，楊姨娘聽了這話頓時眼淚流得也更兇了。她何嘗不明白這瘟疫的可怕，可是，五小姐畢竟是董家的血脈，而站在她面前的董三太太，平日裏裝做賢良淑德的樣子，到底也不過是個惡毒婦！可是她不是早就明白的麽，能夠讓董三爺對她們兩個服侍了他十幾年的姨娘看都不再正眼看一眼的人如何會是好欺負好說話的？
楊姨娘覺得無比的怨，無比的恨，這些情緒絞得她一顆心都要碎了。她拼命的身子撞開押着自己的婆子，用嘴咬那些堵着她嘴的手，嘗到了血腥味也不松口，聽到那些慘叫聲只覺得無比悅耳。
她突然很想笑所以她就哈哈大笑起來，為她可笑的二十多年，為她這卑微的一生，為她這死水一樣的生活。她不過是想過得稍微好一點，為什麽就這麽難？為什麽就要斷了她的退路？
“五小姐也是董家的血脈，為什麽就是不肯救救她？！葉挽眉你這個人面獸心的女人，做了這種事情以後遲早你是要遭報應的！”
三太太和若玥包括丫鬟婆子們見楊姨娘這突來的瘋狂舉動和她癫癡的模樣都驚愣在那兒，聽了這話都反應了過來，丫鬟婆子們又趕緊試圖重新去押下她賭她的嘴。
楊姨娘的話讓董三太太和若玥的臉色都變得十分不好看，然而董三太太還沒開口若玥已經先出了聲，聲音依舊稚嫩言語卻無法讓人相信她不過是剛剛七歲而已。
“你是哪個能這般說我娘親？你口口聲聲說五姐姐也是董家的血脈，說我娘親不肯救她，那你又是如何？你便救了她麽？她病了你怎的不去照顧她在這兒撒潑撒野的，我娘親又不是大夫！你說的報應又是個什麽意思？那是你的女兒，是你的親生女兒，你不去好生照顧她，她出事了，該遭報應的人難道不該是你嗎？還是你也怕那瘟疫，你也怕自己會被傳染所以不肯去照顧五姐姐，卻指望別人去照顧她？到底是誰人面獸心？即便是董府的仆人，難道便不都是人命就合該去為你的女兒犧牲麽？你若是聰明一些，就該是來求我娘親允你去照顧五姐姐，恁是誰也不會比親生娘親照顧得更周到這樣的理兒你難道不懂麽？”
楊姨娘被若玥的一通話弄得神情呆滞，似乎是被這麽些話從若玥嘴巴裏說出來感到吃驚，又似乎是在思考這些話的對錯，她下意識的便喃喃了一句：“可是五小姐，也是三爺的女兒啊……”
“那便不是你的女兒了？你說這些是想推脫什麽？你若是真的疼愛五姐姐又怎麽會不親自去照顧她，便是自己真的染病了如何？你若是真的疼愛五姐姐，難道不該是只要五姐姐好你便什麽都不在意了麽？你對自己的女兒尚且做不到如此，如何便指望別人去做到？別人即便不得已去照顧了五姐姐，又怎麽會無微不至、盡心盡力？你怕的，別人便不怕了麽？像你這樣自私自利，心口不一的才能叫人面獸心！”
“我……”楊姨娘愣愣的，原本崩潰了的情緒似乎因為這些話而對自己産生了質疑，她的模樣看起來很是迷茫。丫鬟婆子們已經重新将她押下了，她亦一點兒反抗也沒有。
不說是其他人，連董三太太也被若玥這些話吓住了，幾次想要張口都不知道該怎麽打斷她的話。而在看到若玥一張小臉白慘慘的時候，董三太太心裏什麽莫名的情緒都沒有了，立刻将若玥好好的抱在懷中。若玥的表情呆呆的身子有些發抖，牙齒似乎都在打顫。董三太太心疼壞了，不管若玥是如何說出了這麽一番話都是為了保護她！她才這般小，才這般小……卻看得如此透徹……
“好阿玥，沒事兒了，娘親在這兒，沒事兒了，不怕。”董三太太連聲哄着若玥，若玥趴在她的懷裏聽着這溫言溫語，終于忍不住無限委屈的放聲大哭了起來。
那些幾乎是未經思考便沖口而出的話是真的，委屈大哭起來也是真的，這些憋了許多終于得到發洩的情緒都是真的。她穿越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剛剛滿了六年，她得到了前世最渴望而從不曾擁有的東西，她幾乎忘記了自己曾經是董郁苒而非今日的董若玥。這一切都太可貴，太難得，太來之不易，她想要保護，卻如此的無力！可是她絕對不會允許，決不允許任何人來破壞這一切，也決不允許任何人來傷害她珍視的人！
楊姨娘就這樣呆滞的被押着在一旁，整個院子裏除了若玥的哭聲和董三太太低聲哄她的聲音再沒了別的聲響。等到若玥漸漸緩了過來，臉色好了一些董三太太才停了撫慰她，卻仍舊是将她緊緊的摟在了懷中。
“你若是想去照顧五小姐我沒有任何的意見，你只管去找李管家，便說是我同意了的，李管家自會安排。你既知道五小姐是董家的血脈，董家定然不會棄她于不顧，你又何必在我這兒鬧。聽說也有人從病中痊愈了的，雖然很少，但吉人自有天相。當初你知百般算計着留在董府，這些事兒你便當真想不明白麽？”
董太太說完這番話再沒有看楊姨娘一眼，只抱着若玥進了屋。天色漸暗，楊姨娘的一張臉卻是煞白煞白的。
作者有話要說： 要素這個時候有人和我說……穿越女其實素穿成了楊姨娘……
我……我……我給你點贊！！！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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