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生辰 今日是衛貴君……

今日是衛貴君生辰,一切自要依他為主,其餘君卿命夫來得早,薛晗到時已是最末,不過這也正好,那些人都在互相寒暄,倒也沒什麽人注意他。

薛晗還是第一次來清涼殿,環顧一番,被這裏的陳設布局驚到,輕聲同薛跡道:“這清涼殿可真氣派,竟不輸君後的立政殿。”

薛跡看了周圍人一眼,回道:“後宮之中,衛貴君堪與君後分庭抗禮,初入宮盛寵之時,賜居此處,自然不會像福禧堂那般偏僻狹小。”

薛晗不滿地撇了撇嘴,“福禧堂我住得挺好,就算是拿這大的宮殿來換,我也不願意呢。”

薛跡無意同他鬥嘴,他看着這些君卿的一舉一動,昭卿出身武将之家,與之來往之人也大多是武将的夫君,賢君自恃身份,不與那些人往來,雲侍君就不同了,似乎了解每個命夫的喜好,很快同人相識攀談起來,前朝後宮密不可分,而他又看了看身邊的薛晗,自是沒這個覺悟,只一心想着安穩混日子。

未等多時,帝後同貴君便一道出現,其餘人等連忙行禮,長寧溫聲道:“今日是貴君生辰,朕也只是作陪,卿等不必多禮,都入座吧。”

那些人這才起身,等上首三人入座之後,這才去了自己位置上坐下。

長寧坐于中間,君後蕭璟居其左側,兩人皆着了玄色華服,蕭璟頭上束着的金冠顯其尊儀,而貴君卻也未被他壓住一頭,溫潤如玉,淡然從容,當真是君子典範。

長寧見蕭胤未來,讓佩蘭去壽安宮一趟,佩蘭還未來得及應下,便見晉奴帶着人過來,同幾人行禮,“太後今日忽而有些頭痛,便讓奴才将賜給貴君的生辰賀禮送來。”

長寧忙道:“不知可請了太醫過去?”說着便吩咐佩蘭一聲,晉奴道:“陛下放心,太後說并無大礙,只是今日這清涼殿的熱鬧他怕是無法領略了。”

衛淵清親自起身,将太後所賜的賀禮收下,瑞祥接了過來,衛淵清道:“這生辰宴比不過太後的身子要緊,替臣侍謝過太後。”

晉奴忙躬身道:“貴君放心便是,奴才告退。”

從始至終蕭璟一言不發,似乎是在冷眼看着有人演了這一出戲一般。

這生辰宴雖辦得十分張揚,但衛淵清卻并無恃寵而驕之态,底下坐着的人敬酒之時不免往上首看去,只見陛下同貴君眉目傳情,甚是和樂。

薛晗坐在座上,看着案前珍馐,可卻只能随着其他人一起動筷,還不如在自己宮中自在,從早上起身,他便沒吃什麽東西,如今只好飲茶果腹。

可他喝的多了,便有些坐不住,正好宴會行到一半,樂坊中人前來獻樂,他借了機會離席,等回來之時,陛下與貴君二人,一人彈琴一人鼓瑟,琴瑟相合,樂坊中樂器輔奏,薛晗只聽了一會兒,便識得此曲乃是《桃夭》,見薛跡正失神地看着合奏的兩人,而幾位君卿的臉上神色也有些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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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君自不必多說,只不住地喝着悶酒,而昭卿卻面有歆羨,可在薛晗印象之中,君後蕭璟從不曾有失态之時,可眼下他眸中的落寞似在努力掩藏。但殿中合奏的兩人自不會注意這些,他們兩人的眼中似乎只有彼此,而貴君眼中微濕,可眼神之中的溫柔情意幾乎溢了出來。

一曲過後,長寧攜了貴君起身,往座上而去。這琴瑟和鳴的情意自然動人,可下面坐着的人卻也都清楚,陛下以往雖寵愛貴君,但卻從不逾矩,今日算是破了規矩,可誰又會在這個當口去做惡人呢。

薛晗再往上首看去之時,見蕭璟已是恢複如常,若非方才那失魂落魄太過明顯,他險些以為自己看錯了。

薛晗又往身後看了一眼,薛跡的行為更讓他看不懂了,他似乎在克制,一雙手握得緊,連他自己都沒察覺。

蕭璟只聽得長寧輕聲道:“今日這些,你可歡喜?”

聲音何其溫柔,可卻是對另一個男子,衛淵清溫聲道:“淵清謝陛下。”

思緒如潮水一般漲落,他忍不住去想,無人之處他們也是這般情意綿綿嗎?那《桃夭》便是兩人獨處之時常常彈奏的嗎?

他只覺口中極苦,端起座前酒樽急急飲了一杯,險些嗆咳住,他擡眸之時,只見白皙的手指将那盞茶推到他手邊,但卻無一言。

薛晗一直在熬,熬到這生辰宴結束,他都已經盤算好,回了福禧堂去吃什麽。

生辰宴散後,長寧本要留在清涼殿陪着衛淵清,可卻被突然而起的意外打亂。

長寧與衛淵清并肩立在清涼殿廊下,目送他們離開,清涼殿前有一拱橋,離開此處必要從拱橋經過,蕭璟已經先行離去,而依着品級,薛跡跟在薛晗身後,在薛晗身旁是其餘命夫,可不知是誰踩了那命夫的衣袍,只見他的身子向薛晗傾倒了過來,薛晗連忙往一旁挪了挪,可手邊便是橋欄,他身子往後一張,竟要落下橋去。

薛跡心頭一凜,連忙扯住薛晗的衣袖,将薛晗帶了回來,可他自己卻跌下橋去,直直落進冷水之中。

橋上慌亂一片,薛晗只差哭出聲來,扒着橋欄往下看去,薛跡是會水的,沒一會兒便浮了上來,可水中實在太冷,身上衣袍又厚重,他沒力氣游上來。

長寧察覺這邊動靜,和衛淵清一同而來,早有會水的宮侍下去救人。

等到薛跡被救上來時,他臉色已是微青,衛淵清忙吩咐人将他擡進自己寝殿之中。

而那犯錯的命夫本以為自己差點害了陛下的侍卿,驚慌不已,可同行之人卻安慰他道:“只是薛侍卿身邊媵侍而已,如今人已經救了上來,莫要憂心,你也不是有意為之。”

薛晗聽得此言,怒從心頭起,“即便是媵侍,那也是陛下的人,若我兄長有什麽好歹,我定會請陛下主持公道。”

那幾位命夫被他突然的高聲吓了一跳,方才在宮宴之上他們也曾注意薛晗,見這侍卿連話都沒說過幾句,一下子卻又硬聲起來,形容更是駭人。

長寧回身瞥了那幾人一眼,衛淵清知她心意,握了握她的手,讓她先行進殿,而後對那幾人道:“諸位今日都是為了本宮的生辰宴而來,薛媵侍一心救主才落下水去,本宮實在有愧。方才之事無論如何,也要給薛媵侍一個交代。”

那幾人不敢作聲,薛晗求道:“貴君可否容我進殿看看兄長?”

衛淵清點了點頭,薛晗無心同那幾人再計較,連忙進殿去看薛跡。薛跡被擡進偏殿,宮侍為他除去濕衣,又拿了幹淨的寝衣幫他換上,房中溫熱,而他整個人都凍僵了,一時冷熱交替,起了寒顫。

薛跡意識模糊,他的眼眸快合上之時,似乎看見長寧朝他走了過來。等他再醒來之時,已回了福禧堂。

薛晗守在榻邊睡着了,長寧進了殿來,宮侍連忙行禮,長寧看了薛晗一眼,讓人将他帶下去歇息。

薛跡嘴角幹的起了層皮,他只覺自己整個人都像是在火爐之中燒灼,“水……”

微涼的手将他的頭托起,取了茶盞到他唇邊,薛跡眼眸未睜,一盞茶已經飲盡,他貪戀這微涼的觸感,頭靠了過來,可觸及到異常的柔軟之時,他神智回了幾分,睜開眼眸,見自己竟靠在長寧懷裏。

他連忙要起身,可肋下的痛處被牽扯到,他的身子又倒了下去。

長寧拿了一旁的軟枕墊在他身後,薛跡想到方才的逾越之舉,一時紅了臉,可許是正起着熱,頭腦不清,他忘了那些尊卑的稱呼,“陛下不必照顧我,還是回去歇息吧,我沒事。”今日是貴君生辰,她應該陪着衛貴君的。

長寧坐在床頭看着他,“朕剛從清涼殿過來,貴君都已經歇下了,你還要朕回哪裏?”

他往榻外看了一眼,這才察覺自己又回了福禧堂,薛晗不知去了哪裏,他只能道:“那讓人服侍陛下歇息。”

長寧幫他掖了掖被角,“陳太醫說,你身子并沒有看上去那麽康健,這般落進冷水之中,險些要了命去。”

薛跡昏昏沉沉間,一時說了許多心頭話,“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我也并非是為了救他而不計性命,若是再來一次,我未必肯這麽做。”

長寧倒是喜歡他這份坦蕩,只道:“人總要先愛自己,才能愛旁人。”

薛跡的手一直扶在脅肋之處,長寧看了一眼,從袖中取出藥膏來,“陳太醫說,你肋下這傷是從橋上跌落之時硌傷的。”

薛跡将那藥膏接了過來,他很想問她,自己不過是一個媵侍,她為何會這般善待自己,可他不敢問。

長寧見他拿了那藥膏發愣,替他将被子掀開一些,薛跡怔住,卻也由着她施為,上一次她已經看過自己的身軀,如今他也沒有必要再矯情下去,只是她的手指解開他衣帶之時,他的臉還是紅了。

她卻是十分專注,将他的衣襟掀開一半,看着他的傷處,果然是青紫一片,她的手觸上去,他忍不住皺了眉頭,長寧低聲道:“朕讓太醫院值夜的太醫來為你包紮吧,萬一折了骨頭,便是幾個月都不能随意動彈。”

長寧要起身,薛跡不知自己哪來的勇氣,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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