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三人 蕭胤傳了蕭璟來壽安宮,也說了皇……
蕭胤傳了蕭璟來壽安宮, 也說了皇帝近來不入後宮之事,蕭胤道:“你既為中宮,便該有勸谏之責, 最要緊的是,我與你說的那幾個人, 你要讓皇帝去親近他們。”
蕭璟神色如前, “陛下她對我越來越疏遠, 若說之前還有幾分夫妻情意, 如今怕是一分都不剩了。我只怕我越是主動提起,越讓她起了猜忌。”
蕭胤慢慢道:“她對蕭家的猜忌也不是一日兩日了,當年先帝……”他頓了頓, 又道:“先帝當年何嘗不知道,可她依舊按着我的心意,寵幸了長平的生父, 又将生下的孩子交給我來撫養。”
蕭璟道:“舅父真的毫不在意嗎?”
蕭胤自嘲一笑, “在意又如何,不在意又如何, 有些東西是從開始時便注定了,更改不了。不過我還是有些遺憾, 若是我能有個孩子,也不至于這般為難。可惜啊,或許是我無福吧。”
蕭胤見蕭璟的神色有些黯然,怕自己觸動了他的傷心之處, 便道:“你要借鑒舅父的前車之鑒, 把有些東西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中,情愛并不是最重要的,你可明白了?”
蕭璟點了點頭, 他自壽安宮離開之後,又坐上了車辇去往紫宸殿。
佩蘭在外面守着,見他過來,面上有些驚詫,以往後宮裏的人沒少借着送東西的機會來求見長寧,可蕭璟卻不怎麽做這些谄媚之事,他也不需要做,她已經一月多沒有見他過來了,今日來的卻也不是機會。
蕭璟被玉林扶着,自辇車上下來,他身上的墨藍色錦袍,襯得人面色如玉,可周身的威嚴卻讓人不敢多盯着他看,更不敢有亵渎之心。
佩蘭往殿內看了一眼,而後迎了上來,道:“殿下稍待片刻,奴婢去通傳一聲。”
“不必了。”長寧當初與他情濃之時,曾親口許諾他,來往紫宸殿不必讓人通傳,那時候她是想讓他多來看自己的。到了後來,兩人雖漸漸疏遠,可這旨意卻沒有改變。
佩蘭當然也是知道的,可她剛才多此一舉,實在是有緣由的。如今薛跡正在殿中,方才陪陛下午睡剛醒,此時正圍在一起作畫。至于有沒有其他親密之舉,她實在說不好,若是蕭璟直接進去,萬一有什麽不得體之處……
蕭璟似乎也明白了她的猶豫,這個時候他若是理智尚存,便應該讓佩蘭去通禀一聲,可他卻忍不住想進去,有些事情不是他裝作不知道就不存在的,他仿佛自虐一般,一步步邁上臺階。
殿內,長寧看着薛跡作出的畫,哭笑不得,這人的字跡倒是不錯,随了他的名字一般,可畫作實在讓人難以欣賞,就像是他的棋藝,還需多加習練。
長寧拿着筆在他鼻間上點了點,莞爾一笑,“你的畫比起薛晗的來,可差得多。”
薛跡鼻間染了墨色,他用手輕輕蹭了蹭,不僅沒有拭淨,反而更為斑駁,長寧忍不住笑,薛跡聽她誇起薛晗來,氣不打一處來,昨日薛晗在他那裏留到很晚都不走,直到長寧過來,他非說怕黑,要留在偏殿裏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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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對薛晗一向縱容,只把他當幼弟一般,便許他留了下來,薛晗笑的得意,他在自己的福禧堂裏實在寂寞得厲害,更有些懷念薛跡還住在那裏時的時光,長寧也會來看他,他還能得許多吃食,如今他那裏冷落得厲害,就算關行雲偶爾登門,說的也都是他不愛聽的話,言語之中皆是在挑撥他和薛跡的關系,他便找了由頭将人趕出去,時日久了,雲侍君也看出他的不悅,索性也不過去了。
自從上次薛晗與長寧對弈,輸給了她,他便刻苦習練,想找長寧再比一次,可一直都沒什麽機會,薛晗小心翼翼地問長寧,“陛下,臣侍可以同您對弈嗎?”
薛跡恨恨地看着他,可長寧卻淺笑着點了點頭,薛晗立刻讓林順将棋盤取來,長寧近來忙于政務,疏于此道,反而薛晗的棋藝精進不少,長寧竟以一子之差輸給了他。薛晗眸中的快意掩藏不住,而長寧卻也沒有羞惱,反而摸了摸他的頭,誇了他一聲,“薛卿,其實聰明得很。”
薛晗看着長寧,忽而想起他曾在《道德經》裏讀過的那句話,“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争。”
他喜歡和兄長在一起,也喜歡和長寧在一起,他願意将這樣的日子永遠留住。
可薛跡卻不這樣想,第二日薛跡便将他攆回了福禧堂,薛晗撇了撇嘴,對林順道:“怎麽兄長不喜歡我在他身邊呢?”
林順笑着道:“主子您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山中可是容不得兩只公老虎的。”
薛晗似懂非懂,他對情愛之事一向遲鈍。可薛跡卻存了警惕之心,世人早已将薛家兩位郎君共侍女帝之事說成了佳話,可薛跡卻知道,薛晗根本沒有侍寝過,除了後來的那些人,薛晗可以算得上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即便是兄弟,他也容忍不得。
長寧直起身來,取了袖中絹帕,薛跡坐于椅上,側身仰着頭任由她施為,如同一只幼犬一般溫順,長寧一手捏在他緊繃的下颌上,一手用白色絹帕輕輕擦拭,薛跡仰着頭看她時,他的眼神明明再純澈不過,可上挑的眼尾卻像是在有意誘她一般。
長寧低下頭去,吻在他的唇角,薛跡喉結微動,仰着頭回吻着她,溫柔缱绻。
殿門被輕輕打開,蕭璟整個人僵在那裏,而他們兩個人仍未察覺,如同一對璧人一般。
長寧察覺了他的存在,她似乎從蕭璟已有些木然的臉上看出了一些哀傷,她手中的絹帕落了地,臉上的紅暈漸漸消散。
薛跡閉着眸,她擱在他下颌上的手漸漸放了下去,他睜開了眼,也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他看着長寧,而長寧看着蕭璟,蕭璟只覺得這是上蒼在戲弄他,以往他看不到,也不會多想,可方才長寧臉上的柔情和愛意那般明顯,卻是在對着另一個男子。
最後還是蕭璟打破了平靜,“臣侍,見過陛下。”
長寧看了他許久,道:“璟卿不必多禮。”
這般疏離的稱呼,果然是舊人不勝新人,那是她的薛郎,而自己只是璟卿。
薛跡起身,朝着蕭璟行禮,“見過君後。”
蕭璟未再看薛跡一眼,他只是對長寧道:“臣侍有話想單獨對陛下說。”
言下之意便是要讓薛跡回避,蕭璟本以為她會讓薛跡回永恩閣,可沒想到,她只是溫聲對那人道:“內室裏還有你弄亂的棋局,自己去收拾好。”
薛跡方才的不安,被她這句話安撫,“好。”
蕭璟知道,在內室之中可以聽得清外面的一切聲音,因為當初他和長寧新婚之時,她纏他纏得緊,讓他時常留宿在紫宸殿,還霸道地不許他離開。
即便是早朝後召見臣子,也毫不避諱他。那時候他看着自己守護長大的少女做了皇帝,雖仍有些青澀,可他卻有些滿足之感。她的每一句話他都可以聽到,而将朝政處理完,她會解了身上朝服,将他撲在榻上,同他嬉鬧。
靜若處子,動若脫兔,她另外一面卻只在他面前有過,這些一度讓蕭璟以為,那時長寧對他的愛深厚不可磨滅,可後來他卻漸漸清醒過來,她越來越沉穩,而她的寵給了後來入宮的衛淵清。他那時才明白,或許是他想多了,她并不懂情愛,更是初識男女之事,會對此癡迷也是有的,可當她有了其他男兒,他便不再特別。
蕭璟卻也沒忘了來這裏的緣由,他不怕薛跡聽到,直言讓長寧依照宮中規矩,安排君卿侍寝,更是道:“陛下這般偏愛榮卿,可知這對他并不算好,你的寵愛是将他置于火上煎熬,時日久了,他集萬千寵愛于一身,也集了萬千怨怼,他又能承受得住嗎?”
蕭胤這番話存有私心,可未必不是實話,長寧自然也能明白,這些日子她确實放縱了些,将那些規矩置于一旁,雖然醒來發現自己所處的仍是這巨大的囚籠。
薛跡将這些話聽得一清二楚,他緊緊地捏着手指,上次受的傷剛好,又被他掐出血痕來,他腦海中有個聲音在響,又有人來讓他遠離長寧,那些人又要來搶走他的長寧。
蕭璟見長寧不為所動,“陛下!你難道真的要等到失去才知道收手嗎?”他想提醒她,有人會對薛跡動手。
長寧的眼神漸冷,“蕭璟,這些話是太後讓你來說的吧。”
她很少直呼他的姓名,“難道陛下覺得,臣侍這些話有不對之處?”
“你自然是沒錯,你的舅父是當今太後,早在許多年前,你就已經是命定的君後,你的一言一行無不符合君後的規矩,卻從來都不是我李長寧的夫君。今日當上皇帝的是我,你便是我的夫君,若是當初登上帝位的是長平,我是不是該喚你一聲姐夫呢?”
蕭璟臉上的血色褪去,長寧的話像一記耳光一把打在他的臉上,他從不曾見過長寧這般冷漠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