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陷害 衛淵清衣袖下的手指輕掐,壓下這……
薛晗也對阮衡的頻頻上門頗為訝然, 他自問平素與阮衡并無深交,更不必說上一次父親還說過阮衡借着身份壓人之事,更讓他對阮衡頗為氣惱, 可這人偏偏能屈能伸,似乎覺察出他的心事, 還專門向他賠罪, 只說上一次并不知那命夫是誰, 無意欺壓于薛正君。
阮衡比他還小一歲, 可做事八面玲珑,與那雲侍君一般無二。更因着阮衡容色中還帶了些稚嫩,那些讨好的事由阮衡做來, 毫無刻意之感,他本就是心軟的人,阮衡又時常同他探讨對弈之道, 倒也頗為投緣, 一來二去,薛晗便将之前的不快放在一旁。
薛晗對阮衡放下了戒備, 阮衡卻漸漸有些失望,這人在他面前絲毫不提薛跡之事, 他又不敢直接相問,唯恐透露到薛跡耳中。
今年春日來的早,阮衡便常邀薛晗在禦花園中行走,不巧有一次遇到了賢君。
賢君不拿正眼瞧人, 語氣中更帶了譏諷, “薛侍君這是又傍上高枝了,不往榮君那裏跑,倒是整日與陛下的表弟在一處。難不成也覺得榮君失寵了?”
薛晗是個沒出息的, 可最聽不得別人說薛跡的不是,他上前道:“榮君何時失寵了?陛下分到各宮的東西,賢君不會不知,甘露殿可比別處少一份了?”
阮衡假意攔住他,“哥哥莫要動怒,賢君怎麽會不知呢。在這後宮中,品級尤為重要,哥哥怎麽好以下犯上。要不然,榮君怎麽會比賢君得的東西多呢?可見比人低一級,便要矮一分,也要敦厚做人才是,可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衛貴君那般好脾氣的。”
阮衡看似相勸,可字字句句都在嘲諷賢君,賢君怒不可遏,可面前人是阮衡,他不得發作,拂袖而去。
薛晗并非真的愚笨,如何不明白方才阮衡幫他解了圍,對阮衡的心結這才放下,他本就是愛玩的心性,阮衡與他年紀相當,自然又許多話可說,時日一久,便對阮衡推心置腹起來。
阮衡一到福禧堂,便聞到一股藥味,薛晗剛剛飲完,林順見阮衡過來,連忙行禮,而後又将手中藥碗藏于身後。
等林順出了門,阮衡才作憂心之态,“哥哥這是怎麽了,可有請太醫?”
薛晗怕他聲張,連忙将他拉住,“我無礙。”見阮衡不信,他也只能将事情道明,反正這事已經被賢君等人傳得阖宮盡知,他的臉面也早就丢盡了。
阮衡卻并無輕視神色,反而安慰他道:“哥哥若覺得丢臉,那我豈不是更丢臉。入宮這麽久,陛下還未召我侍寝過。”
“你與我不同,你是陛下的表弟,陛下早晚會記起你的好處來,可我是身有隐疾,若非父親敦促,我也不願服這苦藥湯。”
阮衡嘆了口氣,“陛下怕是惱了我,我與你,皆是苦命之人。倒真是羨慕起榮君來,得陛下獨寵這麽久,便是死了也值了。”
可薛晗一聽這個“死”字,面色不虞,雖只是一瞬,但阮衡還是覺出。他總覺得,或許他想探明的事很快便可知了。
第二日他來福禧堂找薛晗下棋,林順在門外笑道:“純侍君來了,主子在裏面,您進去便是。”
阮衡來這裏多了,就連宮人都犯了懶,薛晗又一向寬縱他們,他們連通傳一聲都不曾。正是這疏忽,讓阮衡覺察了薛晗一直在隐藏的秘密。
阮衡腳步極輕,薛晗翻看一本醫書看得正入神,連有人來了都不知,阮衡笑道:“哥哥在看什麽?”
薛晗聽見這聲,慌忙站起,他這般反常倒讓阮衡起了疑心,往那書頁上瞥了一眼,薛晗又連忙将書合上,而後又将阮衡帶到外間。
可阮衡記性極好,方才那一頁上所寫的內容,他已經牢牢記在心底,可他不明白,薛晗為何要看與五石散有關的醫書,這東西他曾聽母親提起過,如今已是禁‖物。
他忽而明白了什麽,和薛晗下棋時亦是心不在焉,等回了宮便讓宮人傳周太醫過來請平安脈,又随口問道:“不知周太醫可知五石散?”
周太醫有些驚訝,“侍君怎麽有此一問?”
阮衡笑了笑,道:“只不過以前聽說過,這東西是要借酒服效果更佳嗎?”
周太醫忙道:“侍君還是別問了,先帝最厭惡此物,曾經有個貴人服用過,被先帝察覺,竟将人險些打死。”
阮衡裝作吃驚的模樣,“這我倒是不知,太醫放心便是。”
可周太醫走後,阮衡越來越确定薛跡服用的是五石散,他甚至隐隐有些期待,可卻不想現在就将此事挑明,怪不得除夕那日,薛跡的臉色看上去那麽不好,難道身子早已經虧空了,既如此,不妨多給他些時日,油盡燈枯才好。
太醫院中,崔太醫正要出門,忽而瞧見周太醫提着藥箱回來,“純侍君病了嗎?”
周太醫回道:“這倒是沒有,幾個侍君中,他身體最是健朗,不過今日不知怎麽,竟問我什麽五石散的事,也不知這些貴人們都在想什麽,這種事也是能随意提及的。”
崔太醫愣住,而後跟着附和幾句,“是啊。”
天色不早,周太醫将東西放好便離了宮,而崔太醫卻有些焦慮,生怕那事敗露出去,便又去了清涼殿一趟,将此事告訴衛淵清。
衛淵清知道阮衡會有動作,可沒想到竟會這麽快,這些日子以來衛淵清早就清楚阮衡的性情,便順着阮衡的思緒去想,這個時候他必定會靜觀其變,可他既然知道,總有一日會成為禍害。況且,他的身份與旁人不同,若是依舊留他在宮裏,只怕也會危及他孩兒的地位。
衛淵清忽而心生一計,阮衡既然這麽想知道五石散的事,便讓他與此物纏上解不開的糾葛吧。
衛淵清回身道:“你那不是還有一些嗎?都拿給本宮。”
崔太醫驚得說不出話來,可如今早已經沒有他的回頭路。
最近天熱得厲害,各宮更是早早将棉袍收起,阮衡向來怕熱,可卻也只是到了夏日,誰知這春日裏,他竟漸覺燥熱,常喜冷食,就連衣衫也越來越單薄。
阮衡正午睡着,忽而聽見殿中來了人,他睜開眼去瞧了瞧,是殿裏新來的宮人,做事十分細致,先前的宮人到了年紀離宮了。
阮衡喚他過來,“本宮口渴得緊,你去捧些茶過來。”
那宮人應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捧了茶盞服侍他飲下,阮衡困得緊,揮揮手讓他退下,而後便覺得熱得厲害,再之後的事卻是不知了。
等再度清醒之時,他趴伏在殿中,渾身濕透,只覺身上像是不着一物,他坐起來才發現,只有一件外衫勉強将他身軀蓋住,方才險些掉落,手腕上還有淤痕,他滿心驚恐,擡眼看去,蕭璟冷冷地坐在上首,若非此處太過眼熟,他差點以為自己是在立政殿。
阮衡畢竟年歲不大,被這樣的陣仗吓住,一時沒了主意,只看向四周,而後又擁着衣衫道:“君後,不知……不知臣侍犯了何罪?”
有些事他早已記不清,只記得在午睡,蕭璟斥道:“你還有臉相問,宮中出了你這等人,簡直丢了皇家顏面。”
阮衡更是惶惑,可身邊都是蕭璟帶來的人,他連反抗一句都不敢。
玉林已經帶人去殿中搜羅,宮中侍君犯事,他一人處置便可,可阮衡身份不同,蕭璟怕被人議論,便讓人去請了貴君賢君過來一同理事,此刻兩人怕是已經在路上了,薛跡他倒也去請了,可這人連中宮的顏面也不給,不肯前來。
蕭璟嫌棄地看阮衡一眼,吩咐一旁宮人道:“去取一件衣袍過來,讓他穿好再說。”
賢君來得最早,衛淵清則稍晚一步,可兩人都瞧見了阮衡的狼狽之态。
玉林将東西搜了出來,盡數呈給蕭璟,蕭璟命人請太醫來,因着是後宮君卿犯事,女子不便過來,請來的也都是男醫官。
賢君本想奚落阮衡一句,可見蕭璟神色這般嚴厲,他也不敢作聲。
幾位太醫一起驗過,臉色都有些駭人,跪下道:“回禀君後,确實是五石散。”
阮衡滿目震驚,委頓在地,而後又掙紮起來,要爬到蕭璟面前,“不可能是五石散,我宮中怎麽會有五石散,是有人在陷害我!”
蕭璟眉頭一皺,玉林連忙帶人将阮衡按住,蕭璟吩咐道:“再去驗他的脈象!”
那名醫官診過之後,如實道:“回君後,純侍君應不是第一次服食五石散了。”
賢君掩住嘴,不讓自己驚呼出聲,衛淵清倒是冷靜許多,可他本就是這般性情,并未引人懷疑。
阮衡只覺腦海中轟隆一聲,他不明白,自己怎麽會服食五石散呢?
“一定是假的,是假的……”說不定,現在就是一個夢,夢醒了一切都沒有發生。
可宮人将他的胳膊扭住,他吃痛地呼了一聲,若是假的,怎麽會覺得痛呢?
蕭璟沉下臉道:“此事事關宮中體面,本宮不希望今日之事傳出去。既然貴君與賢君在此,本宮便直說了,今日……”
蕭璟實在說不下去,還是玉林替他繼續道:“君後今日會過來,是明成殿的宮人無法制住純侍君,才去禀報到君後那裏。純侍君服了五石散,難以發散,便解了衣衫,遍身不着一物,于殿中奔走,更要出了這明成殿往外去。君後帶人過來時,純侍君依舊不知羞恥,君後便讓人将他捆住,數盆冷水潑醒了他。”
阮衡無法相信,自己真的做過這些事,他以頭搶地,說自己冤枉,求蕭璟證他清白。
衛淵清衣袖下的手指輕掐,壓下這一時不忍,而後起身為他求道:“臣侍也不願相信純侍君會這麽做,這五石散是宮中禁物,純侍君不會不知。更何況,平素見純侍君言行并無異樣,不如請平日裏為他診脈的太醫過來,問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