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察覺 蕭璟匆忙過來,鄭太醫已經為長寧……
兩人在辇車上默默無言, 長寧腰酸得厲害,忍不住用手捶了捶,蕭璟見狀, 連忙拉住她的手,“女子有孕, 腰部不可捶打, 否則容易落胎。”
長寧以前曾聽人提起過, 方才卻是忘了此事, 可這話由蕭璟說來,讓她有些驚訝,“你怎麽會知道這麽多?”
蕭璟輕聲笑了笑, 許久才道:“大婚之初我便想過,若是有一日你有身孕了,我對這些卻一無所知, 到時該如何照顧你, 便召了醫官過來,要他将女子孕産之事講明, 我便将這些牢牢記在心裏。我曾盼望過你和我的孩兒出生。”可到最後,卻是他自己将這些念頭掐斷, 也眼睜睜地看着她有了別的男人的孩子。
“璟郎……”長寧自己也不知為何,鼻間酸楚得厲害,竟連一句話也說不出。年少時便兩心相許,卻從未将情意言明過, 猜忌着走過這五年, 他們的人生本不應如此。
蕭璟撫着她的臉頰,将她臉上的淚拭去,“都是做母親的人了, 怎麽還哭呢?”
她這二十多年,未流過幾次眼淚,可每一次都會被蕭璟瞧見,倒顯得她幾多柔弱。
蕭璟知道有些話不該問她,她也不會給自己想要的答案,可眼前淚眼朦胧的人,不是高高在上的女帝,而是他自情窦初開之時便心疼愛護的人。
蕭璟捧着她的臉道:“若是有一日,蕭家敗了,我母親犯下大罪,你可不可以留蕭氏族人性命。”
長寧久久沒有答話,只是看着他,蕭璟清楚,這已經是她的回答。
辇車在紫宸殿前停下,佩蘭在外面撐着傘接長寧出去。長寧沒有立刻動身,想了想還是道:“我沒有辦法答應你,我連自己的身家性命都無法保住,如何能保證給你呢?璟郎,或許讓你失望了,我并非真的是心慈手軟之人。”
長寧輕輕撫着腹部,這裏孕育着一個生命,也是她必須保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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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除夕夜獨寝,一場宮宴已經讓她有些疲乏,可因着蕭璟的那句話,她怎麽都睡不着,剛歇了兩個時辰,佩蘭便來喚她起身,長寧剛從榻上起來,身子便晃了晃,佩蘭連忙将她扶住,長寧嘴唇有些白,佩蘭焦急地讓宮人去傳太醫。
等到鄭太醫過來時,長寧已然無恙,甚至還要去接受百官朝賀,被佩蘭死命攔住。而長寧不願讓人聲張她身子不适的事,可元正便宣太醫過來,到底還是瞞不過立政殿。
蕭璟匆忙過來,鄭太醫已經為長寧診脈畢,蕭璟坐在長寧榻邊,問太醫道:“陛下為何險些暈倒?平日裏請平安脈不都說無恙嗎?”
鄭太醫對蕭璟行禮過後,方道:“君後莫急,陛下并非是有疾在身,而是昨日太過勞累,又吹了冷風,宿食皆未妥當,這才險些暈過去。”
蕭璟聽完放心了些,可他還沒坐穩,佩蘭又帶了衛淵清進來,怕長寧責怪,連忙道:“貴君本是來陪伴陛下,到了殿前又聽聞傳太醫的消息,奴婢這才帶人進來。”
衛淵清是她腹中孩兒的生父,平素裏允他時常伴駕,可這個時候進來,兩個男人都有些不自在。
方才蕭璟剛剛問過的話,衛淵清也問了一遍,鄭太醫畢竟在宮中服侍過先帝,并無絲毫慌亂,又将方才的話回了一遍。
衛淵清憂道:“今日朝賀便作罷吧,你身子要緊。”
長寧卻執意不肯,“外面文武百官已經在等着了,若是朕不去,會有許多人揣測其中故事,方才太醫也看過了,朕身子無恙,你不必擔心。”
可他如何能不擔心,但卻也知道長寧的性情,外表溫柔體貼,可內裏卻十分果決,已經決定了的事,不會有更改的餘地。
蕭璟更是清楚這些,便讓佩蘭去取些早膳過來,讓她用過再着冕服,又囑咐鄭太醫道:“陛下身邊若無太醫相陪,本宮實在難以放心。”
鄭太醫拱手道:“君後放心,微臣定會小心謹慎,絕不出一絲一毫的差池。”
長寧便也依着蕭璟,用了些清粥,只不過若是尋常時候,長寧更衣他們必會服侍,可現下蕭璟衛淵清兩人都在,這兩人又都出身世家,最看不得争風吃醋這等上不得臺面之事,長寧更衣時,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地走了出來,佩蘭在長寧耳邊道:“陛下現在總算是清淨了些。”
長寧嗔她一眼,“多話。”
長寧被簇擁着出了殿門,衛淵清看着身旁的蕭璟,側過身朝着他行禮道:“還未曾去殿下宮中請安,殿下勿怪。
蕭璟淡聲道:“無礙,本宮今日已經讓玉林派人去各宮通傳,元正請安一事先免了。”
衛淵清含笑道:“那臣侍便先行告退了。”
蕭璟看着他一步步離開,以往他和衛淵清還能維持表面的平靜,如今卻是不能了。
衛淵清剛回了宮用過早膳,不一會兒,阮衡便帶着宮人過來了。
衛淵清讓瑞祥上茶,對阮衡道:“今日純侍君來得早。”
阮衡說了幾句寒暄的話,到了臨走之時才道明了一些事,他有些不解道:“昨日我親耳聽到薛侍君在質問榮君什麽,而榮君當時的神情,顯然已是将其認下。我徹夜想不明白,便來向您請教一二。”
衛淵清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何事?”
阮衡回憶道:“昨夜薛侍君說,他撞見過榮君在借着酒服什麽東西,他說這話時看上去有些心痛焦急,還說是什麽宮中的禁物,榮君嚴令他不許說出去。昨晚他從我案前經過,手還在打顫。我實在想不出,究竟是什麽東西,讓榮君這般忌憚,他都已經得寵至此,還有什麽好怕的?”
衛淵清心頭一緊,而後借着喝茶掩飾神情中的異樣,更裝作心中不甚清楚的模樣,“本宮怕是幫不了你,宮中的禁物何其多,卻無法一一言明。”
阮衡道:“貴君說得也對,這些事我也不甚清楚,而且我還問了一些宮人,他們也猜不出是哪一種,可我又不敢拿這種事到陛下面前去說道,陛下一向寵愛榮君,我說了一些不中聽的話,陛下或許還會惱我。”
衛淵清沒有想到,五石散的事竟會被阮衡得知,薛晗左右不了薛跡,可阮衡若是傳揚出去,薛跡那裏的事便會露餡。阮衡還在說着,衛淵清卻已經在想對策,當務之急,是要讓崔太醫将原方換回。
阮衡道: “不過,我卻是想過了。這種事去榮君那裏打聽,必然是不成的。若是被他得知了,臣侍怕是要遭殃。貴君沒見他昨日的神情,簡直要吃人。倒不如去尋薛侍君,他那個人最是容易輕信別人,我接近他,總會尋得蛛絲馬跡。”
衛淵清勉力笑着應了幾句,等人走後,他便召崔太醫來清涼殿,要他無論如何都要将那個藥換下。
崔太醫忙不疊得答應,他比衛淵清更擔心事情敗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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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五六日,長寧召衛淵清來了紫宸殿,将一摞奏折推給他,“這些都是各地近來賀歲的奏折,你幫我看看吧。并無軍機,讓你去看也不會亂了規矩。若是無甚大事,便不必禀給我。”
衛淵清怔了怔,他不明白為何長寧絲毫不在乎他參與政事,可她既然将此事交付給了他,他自當盡力去做。
衛淵清将那些奏折看完時,長寧午睡剛醒,他走到內室,看着她道:“我原本應該盼望着你安安穩穩地誕下孩兒,可現在越是這樣平靜,我的心越是不安。蕭家真的能放任下去嗎?”
長寧否定:“自然不是。只不過我若是這個時候出了事,宗室之中并無可承大業之人,論起親源,依舊是與長平最為親近,蕭家是怕一旦造反,即便她們成功了,名不正言不順,那個時候長平會在雲州被人擁立為帝。蕭家還沒有膽量與天下人作對。”
衛淵清問道:“可否調楊毓的兵馬,回來護衛皇宮,旁的時候我都不怕,只是怕你生産之時,她們會借機起事。只要能保住你和孩子,即便是血流成河,我也要做到。”
長寧卻道:“兵者,不祥之器,非不得已而用之。甚至是長平那裏,我更想用制衡之術壓制她的欲望,不讓她惹出禍事。”
淵清道:“這些我都明白,只是有些擔心。”
長寧安撫道:“不必擔心。楊毓雖在邊關,但只要楊家一切安穩,她便也安穩。蕭家的事,我自有分寸。”
衛淵清點了點頭,并非是他憂心太過,而是這些時日總會夢見一些并不渴望發生之事。每次醒來,汗流浃背,那些場景仍舊清晰,仿佛他親身經歷過一般。
還有阮衡的事,他近來一直在接近薛晗,薛晗向來少些城府,在宮中還算是精明了一些,但與阮衡相比,還是差了許多。衛淵清時常擔心,長寧會知道薛跡服用五石散一事,他雖然已經命崔太醫換了藥,但這種事怕還是遮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