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青年
溫令兒沉吟一番,走到鄧嬷嬷耳邊低語了幾句,鄧嬷嬷聞言面色了然,關于将軍府的帖子早就送出去了,不過當時将軍府的管事嬷嬷并未提到溫令兒,看來眼前人卻是不得将軍府主子的喜歡。
“原本不該麻煩嬷嬷,能得二夫人和您相助原本就是幸事,只是我喪母喪父,兄姐又和我分散,如今不得不為自己打算,這才……”她并未說完,只是低着頭嘆了口氣,眼底露出幾分哀傷之意。
鄧嬷嬷見狀,自然是心有不忍,而且溫令兒也并未騙她,反而大大方方将此事說出來,她若是拒絕,反而更顯得冷酷。
“溫姑娘莫着急,這件事容老奴回禀夫人,無論結果如何,老奴一定派人告知一二。”
“那令兒就多謝嬷嬷了。”溫令兒佯裝擦了擦眼角,繼而從懷裏掏出一個荷包,遞給鄧嬷嬷道:“這紅色荷包裏頭是藥露,極為珍貴,嬷嬷務必親自送到所需之人手裏,而這份藍色荷包裏頭的東西,是令兒的一番心意,您且收着,若推辭,便是拒絕令兒了。”
鄧嬷嬷将東西收下,正要開口,便聽得廳外傳來管家的聲音:“夫人,二房遞了話來,說大公子派人去二房請溫姑娘回院子,有要事相商。”
溫令兒聞言一頓,繼而臉色微變,霍祁年真是無時無刻不在壞她計劃,她看向陳氏道:“夫人,事情也差不多商議完了,若無其他事,我先回去如何?”
她并不在意霍祁年,如今好不容易出來一趟,自然不能輕易回去,他就是吃準了自己會心軟,畢竟她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可她偏偏不如他願。
陳氏自然知道,青着臉色點了點頭,拍了拍溫令兒的手道:“你且安心,那個小子雖然黑心黑肺,但到底是知分寸的,管家已經同車夫打過招呼,一路小心。”
溫令兒颔首,朝着陳氏和鄧嬷嬷道謝,行了一禮,便退了出去,她剛出府,便已經有馬車侯在門口,那個車夫看到溫令兒,朝着她招了招手。
她上了馬車,想到方才街道商鋪林立,路上行人喧嚣,心裏微動,沖着車夫道:“勞煩你送我去一趟布鋪,我去買些東西。”
車夫應了一聲,馬車往京都最繁華的地方而去,溫令兒偷偷掀開簾子,看着外頭的繁華景象,一路上皆是走馬觀花,目不暇接,她自打來了京都,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整顆心挂在霍祁年身上。
如今出來一觀,才發現自己如井底之蛙,以前只是透過那方四角的天空,羨慕飛鳥,她嘆了一口氣,将煩惱抛在腦後。
就在溫令兒沉浸在思緒中時,馬車一頓,便聽得車夫道:“公子,鋪子到了,奴才在此處等您,您快去快回。”
溫令兒應了一聲,掀開車簾,手腳輕快地跳下馬車,驚得車夫臉色都變了,假如他沒記錯,這是位女扮男裝的姑娘吧!
她進了布鋪,趁着車夫不注意,往一旁的珠寶鋪子而去,此時人來人往,特別是各家的貴族小姐,都在鋪子中挑選珠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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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有個小厮看着溫令兒一身素白長衫,身上未曾佩戴什麽值錢的物什,這幾日鋪子裏人多眼雜,像溫令兒這樣裝扮的扒手極多。
他想到此處,臉上堆滿笑容走過去,眼底卻露出警惕之意道:“公子可要選些什麽?”
溫令兒看着眼前皮笑肉不笑的小厮,跟着她同時進來的人他不去,倒是專門挑自己來問,她笑眯眯道:“我随意看看不行?”
“自然可以,您随意。”小厮笑言,給溫令兒讓出位置,然而卻是一言不發地跟在溫令兒身旁。
溫令兒倒也不在意,她在店內轉了轉,京都的珠寶頭面款式極為新穎,種類極多,顏色各異,然而她此行來,并非是為了買首飾了。
“公子,可有鐘意的,小的可以給您介紹介紹。”小厮看着溫令兒眼底波瀾不驚,跟着他轉了一圈,誰知人家壓根沒有露出半分馬腳,他有些沉不住氣,開口問道。
“并無,你們就沒有那等金燦燦的頭面?純金打造而成的有麽?”溫令兒嘆了口氣,裝作吊兒郎當的模樣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惹得一旁閨秀捂嘴偷笑。
“自然有,不過……不過當下就行翡翠珍珠,黃金頭面已經不怎麽多見了,找頭面怕是要花一些時間啊,公子要不去別處看看?”小厮哪裏知道眼前少年品味如此奇特,這京都閨秀喜歡的皆是樣式新的飾品,便是公子送禮也是挑當下最時興的珠寶首飾。
而且眼前少年一副窮得叮當響的模樣,哪裏真的有錢來此處買黃金頭面?到時候若是趁他不注意順走店裏的東西,那才是得不償失。
“我閑得很,趁着這個空檔,不知你家掌櫃在何處,我恰好有些事情要請教他,不知可請他出來?”溫令兒起身拍了拍袖間的灰塵,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倒是讓那小厮有些不滿。
“公子,你自打剛才就一直閑逛,如今又讓我找掌櫃,不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罷。”小厮收了笑臉,冷聲問道。
溫令兒聞言搖了搖頭,嗤笑道:“京都人就是這般做生意的麽?看來你們店也不過如此嘛?既然如此,那我先行告辭。”
溫令兒話音剛落,此時便有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掀開門簾走了出來,看着溫令兒道:“公子,請移步此處說話。”
“……有勞。”溫令兒點了點頭,從懷裏掏出一枚碎銀子扔到一旁小厮的手裏,将那小厮驚得說不出話來。
那個中年男人眼底飛快閃過一絲深意,朝着那小厮比了一個手勢,繼而便迎着溫令兒進了內室。
溫令兒進了內室,才發現裏頭還坐着一個青年人,來人一身貴氣,面容郎俊,一身青白長袍,以玉冠束發,看着倒像是正人君子的做派。
“你就是這家鋪子的東家麽?”溫令兒也并未客氣,自顧自坐在男人對面,她心底自然是忐忑的,但如今好不容易出趟門,自然是要把握機會。
“不知姑娘有何指教?”青年倒了一杯清茶,推向溫令兒的方向,他遇到過不少人,女扮男裝的小姑娘自己一人來買首飾,還是頭一次見。
溫令兒聞言微頓,有些心虛地咳了咳,眼前男人眼睛還真銳,她清了清嗓子道:“沒什麽指教,不過想問問,約摸二十顆黃豆大小的金珠值多少錢?”
“呵,我這可不是當鋪,你要問得問當鋪老板去才行。”青年将杯中茶水飲盡,慢條斯理應道。
“我自然知曉,不過你們對金子更熟悉,自然是知道價錢,若我貿然前往當鋪,容易被騙啊。”小姑娘信誓旦旦,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瞧着壓根對人就沒有任何防備之心,青年忍不住輕笑出聲。
青年倒也不買關子,朝着溫令兒比了比一個手勢,他自然不會淪落到欺負一個小丫頭,估計是哪家偷跑出來玩耍的孩子罷了。
“好,多謝公子,不知您可有推薦的當下時興的首飾?”溫令兒總不能兩手空空來,也兩手空空去,如今目的達成,自己自然是要投桃報李。
青年人被溫令兒正經的模樣逗笑了,他倒是沒想到這京都裏頭竟然還有如此單純的孩子。
“今日進了一對珍珠耳環,極襯膚色,适合你這樣的小姑娘。”青年看着溫令兒呆呆的模樣,不由想起了家中妹妹,語氣中不由自主也帶了幾分溫柔之意。
溫令兒點了點頭,看着男人溫柔和善的模樣,同兄長的年齡倒是相差不大,瞧着不像壞人,她笑眼彎彎道:“多謝公子相助。”
“你身上帶了金子,一個人去錢莊怕是不安全,不如我讓人替你換了來,還能為你多掙一些,至于回報,在我這處買個頭面就行,你看如何?”
衆人都說財不外露,眼前少女卻像個財大氣粗的胖頭魚一般,若是被錢莊那群老滑頭知道,少不得會訛她一頓。
溫令兒想了想,自然是如此甚好,不過眼前不過是初見的陌生人,防人之心不可無啊,少女黛眉微蹙,沉吟一番道:“要不你從我手裏将這些珠子買去,直接給我銀票便可,左右你問也賣這些金珠子,你覺得如何?”
青年被小姑娘傻乎乎的模樣惹得朗聲大笑,一旁的掌櫃看的是觸目驚心,自家公子自打從府裏出來便黑着一張臉,如今倒是心情好轉了幾分。
“你倒是算盤打得響,可我如何得知你這銀子是真是假?我不知你的家門,若被騙了,我找何處說理去?”青年眼底皆是笑意,拿着折扇敲了敲桌面,盡顯風流玉樹。
溫令兒本來就趕時間,也懶得同眼前人拉扯,她還真的沒見過如此婆婆媽媽的人,她嘆了口氣,聳了聳肩道:“算了,你直接給我包上那對耳環罷,我自己去趟錢莊便可。”
青年看着小姑娘眼底皆是嫌棄之意,有些尴尬地将姿勢收斂了幾分,一旁的掌櫃看着對着小姑娘搔首弄姿的模樣,忍不住扶額,自家公子還以為小姑娘如同自己妹妹一樣好糊弄呢?
“罷了,我親自陪你走一趟,左右我們有緣,在此之前,還不知姑娘芳名?”青年起身,撣了撣衣袍的灰塵,朗聲道。
“叫我阿泠便可,左右不過代稱罷了,還不是公子姓名,可否透露?”溫令兒自然不會将自己的閨名說出去,眼前人也不過是今日的一面之緣,沒必要過多透露。
“我叫林紹學,你喚我林大哥便可,以後你若有其他事需要幫忙,盡管來此處尋我,價錢好商量。”林紹學并非好心人,只不過眼前孩子不過十三四歲就自己出來處理雜務,本就不容易,而且眉眼同自家妹妹像了三四分,今日相遇,也算是緣分。
溫令兒并未真的信眼前人說的話,但畢竟是人家好意,她無論如何不能拒絕,只得笑着點了點頭。
兩人談妥,便一同往錢莊而去,這條路本就是京都的鬧市,兩人步行半刻鐘就到了錢莊,并未注意到後頭的馬車。
溫令兒正笑着同林紹學說話時,總覺得背後射來一道極為陰冷的目光,讓她不由自主想起了霍祁年,然而回頭一看,人來人往,半點異樣也無。
她心裏記挂着兩個丫鬟,在錢莊整個過程中皆是林紹學幫她周旋,最後陳氏給她的十五顆金珠兌了個好價錢,也算是有所收獲。
溫令兒數了數銀票,小心翼翼抽出一張銀票遞給林紹學,笑眯眯道:“多謝林大哥相助,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在此告辭,以後有緣再見。”
林紹學看着小姑娘像財迷一般緊緊攥着銀票,一雙眸子盈盈脈脈,讓人忍不住心軟,他也不推脫,取過銀票,趁機揉了揉少女的腦袋道:“再會。”
溫令兒來不及躲閃,她看着青年和顏悅色的俊臉,嘆了口氣,這世間果然有張好看的臉最是重要,她朝着林紹學抱了抱拳,便朝着馬車走去。
此時車夫看到溫令兒,一改方才笑意,臉色青白,像是抽搐了一般眨着眼睛,她覺得疑惑,只以為是車夫等了太久心生不滿,她想了想,爬上馬車,正要從懷裏掏出銀子。
此時突然起來一道猛力,将她拽進了車廂裏,她還未看清,就被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