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父親
溫令兒死了這個消息猶如一陣風刮過将軍府,掀起了兩片葉子,連棵樹都未曾撼動,複又恢複平靜,好似這陣風沒來過,衆人都默契地選擇性遺忘她。
不過被燒毀的秋楠院卻告訴所有人,溫令兒的确存在過,這座院子本就偏遠,平日便沒什麽人,以前便沒什麽人去,如今更是如此,衆人都覺得晦氣,更是不想靠近。
更甚者,有人還在半夜三更時在此處見過鬼影,如此一來,除了夜間的“鬼影”之外,秋楠院附近是徹底沒了人,誰願意去緬懷一個身份卑微的人呢?
“主子,時辰不早了,您該去上朝了。”霍一站在房外低聲說道,只有他知道,夜裏出現的“鬼影”是霍祁年。
溫姑娘死後,好像一切都變了,又好似一切都如同往常一般,府裏人都說主子看似沒什麽不同,然而霍一知道,主子對大夫人的怨念更深了,時常一人盯着溫姑娘留下的東西出神,更甚如今,自家主子夜夜不得入眠,只有在秋楠院中,方能尋得一絲平靜。
霍祁年并未應聲,他倚靠在榻上,打量着周圍,以往充滿了少女歡聲笑語的地方,如今歸于平靜,室內依舊殘留大火燒過的痕跡,四處都是灰暗一片,好似從未有人來過。
他将溫令兒從雁城帶回來時,便将她安排在此處,他以前來過這裏的次數寥寥可數。
因為溫令兒在時,這裏盡是生機,不同于将軍府的灰暗,這裏格格不入,渾身髒污的他沒資格進入這裏,然而他的冷漠将少女拒于千裏之外,也因為他這裏的東西皆化為灰燼。
室內的殘渣和榻上的東西都換幹淨了,偌大的将軍府,他如今只有在此處,曾經最靠近溫令兒的地方,心裏的叫嚣和疼痛方能減輕幾分。
他從來就不是情感用事之人,可此次他到底是低估自己的心了,他沒想到溫令兒會突然死去,也沒想到自己這顆心依舊跳動着,男人屈着長腿,蜷縮在榻上,以手覆面,像是睡過去,又像是假裝睡了。
過了許久,霍祁年方才沉聲道:“今日告假,不去。”
霍一聞言嘆了一聲,自家主子已經連續四五日如此了,朝中不少人盯着自家主子的錯處,如今主子這是主動給那些人送把柄了,如此一來,主子便将陛下架在火上烤,繞是陛下再看重主子,也不可能一直寬縱他。
“主子,斯人已逝,您……”
不待霍一說完,便聽得室內傳來男人陰冷低沉的聲音:“滾。”
霍一無奈嘆了口氣,他從跟在霍祁年身邊開始,就讀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麽,明明為了保護溫姑娘,同大夫人和老太太抗衡,并且費了心力安頓溫瑾楓,若真是讨厭,何必放在身邊看着?
然而若是說喜歡溫姑娘,卻也不見得,他将人從雁城帶回,将人安置在後院,卻不曾多花心思照顧,霍一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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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祁年閉目養神,鳳目覆着一層寒意,聽着院內的蟬鳴聲和風聲,周圍靜悄悄的,他想起夜間時外頭無一絲燈影,同整個将軍府隔離開,他從未注意過,她一個小姑娘是如何在人生地不熟的将軍府活下去的。
此時只聽得房門外一聲輕響,男人心裏一頓,起身查看,便透過窗子看到一個人影,繼而聽得有個女聲哽咽道:“姑娘,對不起,沒能跟着你一起走,希望你別怪我,我家中還有弟妹需要我照顧,我知道你沒死,你有白嬷嬷她們照顧,必然是會順風順水的,可我不一樣。
姑娘,其實我是大公子安插在你身邊的眼線,大公子對你的行蹤了如指掌皆因為我遞了消息,我以為你會嫁入将軍府,到時候我也能跟着當個管事嬷嬷。
大公子那麽喜歡你,你不也很喜歡他嗎,可為何你們會鬧得如此僵硬,那個時候我退縮了,我怕,我怕我跟着你過不好。
姑娘,你一路走好。”
來人正是弄巧,她這幾日聽聞秋楠院有“鬼影”,心裏甚是不安,今日便來偷偷燒紙,絮絮叨叨說了一些沒頭沒尾、邏輯不清的話,不過是說給自己聽的,以求心安,畢竟她選擇留在将軍府,沒有送她最後一程。
然而她卻不知,自己這番無心之言落在室內之人耳中,卻成了一把刀,将男人的心髒挖開,挑出裏頭最陰暗又卑微的一處,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霍祁年溫柔摩挲着手裏的木偶,少女眉眼乖巧,嬌靥嘟嘟,看着天真爛漫,他如今後知後覺,她的模樣,已刻在他心裏。
他如此耿耿于懷,不過是因為喜歡她,喜歡而不自知,他看着少女美好如驕陽,心裏生了摧毀欲,她若顯于衆人眼前,難免惹人惦記,她只能屬于他,可他不配擁有她,兩相矛盾,猶如烈火烹油,如數澆進他的心裏,咝咝作響。
他在戰場上看過太多人的生死,猶如旁觀者般,冷眼相看,人類的悲喜并不相通,他體會不到。
他如今才知,失去心之所愛,何為痛不欲生之感,好似活人生生從心裏挖出一塊血肉,無人察覺這種痛。
“喃喃啊,你的确是要了我的命。”
……
夏至已至,知了聲聲聒噪,山中別莊不似京都炎熱,山風清涼宜人,明德王正和尉寒清在涼亭中下棋,兩人又開始因為悔棋之事争執不休,一旁的管家習以為常,慢悠悠替兩人續了茶水,繼而又站在一旁觀棋。
“我算了算,自打我和你下棋以來,你悔棋不下百次,你說說你到底是為什麽?”尉寒清看着這幾日春風得意的好友,真是越發讓他看不順眼。
明德王将棋落在棋盤另一處,喝了口茶,笑眯眯道:“這你就不懂了吧,下棋最重要的是開心,輸贏無所謂,這是境界,你不懂。”
“罷了,你自己下去吧,我去陪我的幹女兒釣魚去,這見面禮我可給你送來了,你別耍賴啊。”尉寒清将棋子扔在一旁,說着就要起身離開。
明德王如何能同意,他這個不着調的好友最會哄小姑娘開心,等會把喃喃哄走了怎麽辦,他連忙示意暗衛擋在好友跟前,着急道:“小姑娘如今怕生,你去了會吓到她,等等,且在等等。”
“你這老匹夫,你不就是舍不得閨女嘛。”尉寒清明德王虛僞的嘴臉,氣得搖頭笑道。
“你懂什麽,你就算是要去見她,也該準備一些上的了臺面的珠寶首飾。”明德王翻了一個白眼,想起自己為溫令兒準備的禮物,就差最後一道工序了,小姑娘定然會喜歡的。
兩人正說着話,便看到溫瑾楓來了,尉寒清眯了眯眼睛,看向明德王道:“你不是着人去查探消息了麽,怎麽這兩個孩子的身世還未查明?”
“約摸就這兩日之事了,不急。”明德王看着溫瑾楓走來,換了一副慈愛的面孔,尉寒清被好友這幅父愛泛濫的模樣驚得雞皮疙瘩掉一地。
“晚輩見過王爺,不知您現在可得空,晚輩有話同您說。”溫瑾楓朝着明德王行了一禮,恭敬問道。
“自然有空,你且進來坐着說話。”明德王笑着說道,他如今看着兩個眉眼肖似明秀的孩子,心中總是覺得愧疚,唯恐再次讓他們陷入險境之中。
溫瑾楓并未察覺到明德王的心思,他此番前來,也是為了道別之事的,雖然王爺為人和善,可畢竟此處是別人家,他不想再讓自家妹妹過着寄人籬下的生活。
“晚輩多謝王爺,今日晚輩前來是為了道別,晚輩和妹妹在此處打擾多時,如今令兒身體已然痊愈,京都之中關于她的消息也漸漸被人遺忘,如今是離開的好時機。”
溫瑾楓話音剛落,明德王就變了臉色,他有些着急道:“你們如今能去何處?京都如此之大,你們兩個孩子如何立足?”
“勞王爺擔憂,晚輩家中還有一個大姐,是母親之前收養的女兒,她如今是紮格大草原部落的将軍,她會派人過來接我們過去,京都太大,不過卻沒有我和妹妹的容身之處,您的恩情,只能等之後再報了。”溫瑾楓言罷,便跪了下來,朝着明德王叩了三個頭。
如今自家妹妹好不容易逃出将軍府,不用再受霍祁年的牽制,若是繼續待在京都,怕是會露餡,而且京都魚龍混雜,他手中沒有勢力,如何能保護好自家妹妹?
只能暫且将妹妹托付給大姐照顧,将軍府欺他妹妹,他定不放過他們,不過如今最重要的還是先安頓下來,不能讓令兒跟着自己受苦。
明德王看着滿臉認真的溫瑾楓,一時竟不知說些什麽,如今兩個孩子不過是客人,他就算是想硬将兩人留下來,也沒有任何理由。
一旁的尉寒清看着好友焦灼卻沉默的臉色,心裏自然是替他着急,連忙道:“你們不必急着走,過幾日我會帶着商隊去往紮格大草原部落,不如到時候你們跟着一起,也算是有個照應,就算是将軍府察覺,看到王爺的車隊,他們自然是不敢動的。”
他話音剛落,便看到明德王要吃人的目光,他連忙使了個眼神,繼續道:“如今你們且安心住在此處,趁着這個機會也多逛逛京都,也算是不枉此行,你覺得如何?”
溫瑾楓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論心思怎麽敵得過尉寒清,他細細一想也覺得此事可行,便點了點頭,抱拳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謝王爺和尉先生相助了。”
“不必……不必客氣。”明德王如今的确是笑不出來了,臉色可謂極為苦澀,他連之後的計劃都想好了,如何想到兩個孩子就要離開京都了。
“那晚輩先行告辭。”溫瑾楓話音剛落,正要轉身離開,便看到不遠處便有暗衛行色匆匆而來,身後還跟着一個婆子。
此時莊子後山的沁心湖裏的荷花開了大片,花苞搖墜,香氣濃郁,遠遠望去猶如粉色雲團順着風搖曳,景致極美,令人流連忘返。
溫令兒在別莊已經養了大半月,身子終于痊愈了,今日趁着天氣晴朗,便徹底趁着伏夢下山,偷偷一人來了湖心亭中釣魚摘荷花,少女懶懶靠在圍欄上,發鬓微亂,珠釵微斜,支着下巴喂湖裏的魚兒,魚竿早就就被她丢到一旁了。
白狐靜靜窩在溫令兒身側,乖巧可愛,原本該成為明德王圍脖的白狐,如今成了溫令兒的夥伴,和溫令兒幾乎形影不離,然而對旁人卻又傲慢無比。
她已經許久沒有這般自在過了,看着湖裏搖頭擺尾游來游去的魚兒,忍不住呼出一口濁氣,微微垂眸,看着伸懶腰的小狐貍,突然記起來自己沒給它起名字。
“小狐貍,我給你起一個名字如何?”溫令兒伸出小手在白狐的下巴抓了抓,看着舒适地眯了眯眸子,忍不住笑出聲來。
白狐聽着少女清脆悅耳的笑聲,便用下巴蹭了蹭少女的小手,發出親昵的聲音,溫令兒看着小狐貍今日好似興致極好,她伸手将白狐抱在懷裏,一邊給它順毛,一邊道:“就叫你乳酪如何,白胖胖的,而且很好吃。”
溫令兒想起明德王給自己送的乳酪,而且這只白狐原本應該是明德王的獵物,如今成了自己的寵物,這個“乳酪”的名字,也算是感謝王爺的一番心意了。
白狐貌似不太滿意乳酪這個名字,軟軟的耳朵趴趴的,可又是溫令兒取的,它想了想,到底是在溫令兒懷裏翻了個身,算是同意了。
一人一狐正玩的盡興,此時她身後傳來聲音道:“喃喃,怎麽穿的怎麽少。”
溫令兒轉頭望去,是自家哥哥來了,一同來的還有王爺和伏夢姐姐,王爺身後還跟着一個白衣青年,看着應當是伏夢上次提過的“尉寒清”了。
她連忙起身,朝着王爺等人行了一禮,繼而看向自家哥哥道:“我穿的夠多了,而且這是夏日,不會生病的。哥哥怎麽同王爺一起來了?”
溫令兒有些疑惑,畢竟自己和哥哥不過是此處的客人罷了,明德王就算是再好客也不可能天天把時間花費在他們身上吧,可這半個月以來,她日日都能看到明德王的身影。
溫瑾楓看似極為激動,他伸手握住自家妹妹的手,溫和道:“喃喃,我們有件事想告訴你。”
我們?溫令兒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家兄長,然而看着眼前幾人面色極為喜悅,她笑道:“兄長怎麽了,可是有什麽喜事?”
溫瑾楓和明德王對視了一眼,不由笑出了聲,一旁的尉寒清看着兩個男人磨磨唧唧,有些無奈道:“趕緊說吧,我還等着認幹女兒呢。”
溫令兒聞言更是雲裏霧裏了,她看向一旁的伏夢,來人也無奈笑着聳了聳肩,她有些無奈道:“哥哥快說吧,吊着我的胃口呢。”
“令兒,你身上可有一枚指環?綴有四顆不同顏色的水晶?”溫瑾楓想起方才那個婆子的一番話,只覺得如同做夢一般,原本那樣的情節只存在于話本中,不曾想他們也有如此機遇。
溫令兒聞言微驚,她原以為這枚指環只有自己才知,然而看着兄長認真的神色,她點了點頭,将手伸到衆人眼前,輕聲道:“可是這枚?”
少女蔥白纖細的指間戴着一枚精致小巧的指環,正如那個婆子所說的那般,一旁的尉寒清點頭道:“正是這枚,這是王爺讓我準備的禮物,是送給三姑娘的首飾,當時王爺人在西域,并未見過這些東西,同樣還有配套的縷金流雲百蝶穿花雲緞齊胸襦裙。”
男人話音一落,溫令兒微微變了臉色,她連忙道:“這件裙衫我之前參加宰相府花宴時穿過,當時……當時宰相夫人極為意外,而且還問起了母親之事。”
溫令兒言罷,明德王嘆了口氣,有些黯然神傷道:“令兒,你的母親是宰相夫人的嫡親妹妹明秀,原本應嫁給我,最後遠走他鄉,從此沒了蹤跡,明秀的所有事情,她都是知道的。”
溫令兒如今明白了,從一開始陳氏眼底的深意,到宰相府嬷嬷不假思索答應自己,最後是宰相夫人對自己的關注和厚待,皆是因為母親,母親是宰相夫人之妹。
“為何母親會一人去了雁城?”溫令兒心裏驚詫無比,若母親是宰相夫人的妹妹,為何竟會遠走他鄉?
“唉,說來話長,都是我的錯。”明德王嘆了一聲,皆是愧疚之意,他看着滿池荷花,将陳年舊事緩緩道來。
至于離開的原因,是衆人難以啓齒的,外頭傳言明秀在同他訂婚之後同一個男子行了茍且之事,暗懷珠胎,家中父母逼着她流了孩子,可明秀不願,便獨自一人離開了。
那時他年輕氣盛,不願聽明秀解釋,并且同明秀解除了婚約,可不久之後,才發現是一場烏龍。
王府裏頭會養着通房丫鬟,是為了主子知曉人事準備的,那時還是世子的明德王心裏有明秀,不願同別的女子發生|關系,然而某個晚上,有個丫鬟給他下了藥,他便着了道,次日醒來,丫鬟不見蹤影,他以為是一場夢,便也未放在心上。
最後才知,那日他被下藥确有其事,不過同他雲雨的人并非是丫鬟,而是扮作丫鬟的明秀,人不知鬼不覺,所有人都未曾察覺,最後是明秀身邊的嬷嬷說出來的。
當時王府派人找了兩三年,剛開始還有明秀的蹤影,可不知為何就斷了消息,最後收到的消息時,明秀在一場戰亂中喪生了,衆人為明秀準備了後事。
斯人已逝,活着的人依舊要向前走,沒有人知道,明秀隐姓埋名,在雁城度過了短暫的一生,也沒人知道,明秀當初被衆人诋毀嘲笑的兩個野孩子,是當今皇帝親弟的孩子。
溫令兒聽完明德王的一番話,笑意徹底消了下去,心裏百般滋味,一陣無力感自心底湧出來,她沒想到,母親的經歷如此坎坷,而且還受了那麽多苦,最後喪命于溫府中。
她整個人呆呆坐在一旁,心裏滿腔哀意,堵得發慌,不知從何說起,她沒有資格怨恨任何人,可母親卻因那些人而死,也因自己而死,母親最後為了保護她們,被那個女人害死,她有什麽資格感到喜悅呢。
“喃喃,你沒事吧?”溫瑾楓看着自家妹妹充滿悲傷之意的目光,心裏一緊,唯恐她自己鑽了牛角尖。
“哥哥,這是真的嗎?”溫令兒緊握手掌,眼底淚光閃爍,不由哽咽道,她如今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應對這樣的事情,明明一切都是清晰明了的,怎麽會變成如今的狀況。
“喃喃,這是溫府的于嬷嬷說的,她當初是父親的乳嬷嬷,當初這件事,她全程都參加了。如此說來,父親并非不愛我們,而是父親早就知道,母親自願同他做了交易,而父親也同意了,你無須感到愧疚,母親也不願看你如此。”溫瑾楓以前的種種疑惑,全都在今日有了答案,為何父親對他們不管不顧,為何母親不在意父親對她如何。
母親不過是為了找一個安身之所,而溫府不過是看中母親過人的才華,各取所需罷了。母親從一開始就做好了準備,為他們鋪路,可惜到底是狠不下心,這才被心存不軌之人害死。
“對不起,是我的錯,若當初我堅持信任你們的母親,結果不會如此,你們可以不認我,但是如今秀秀已經去世,讓我……來照顧你們罷?”明德王悔得腸子都青了,“我這個父親”五個字都說不出口,他這十幾年以來一直忏悔,以為自己再無補救的機會,可如今秀秀給自己留下了骨肉,他何德何能?
溫令兒看着眼前的明德王滿是歉意的臉,此時終于記起來,母親當初藏在床底下的畫像,同明德王的眉眼如出一轍,她記得母親溫柔的笑意,眼底毫不遮掩的愛意,原來真相如此。
可他為何不信母親,為何偏偏聽得旁人之言?
“我……需要緩一緩。”溫令兒言罷,轉身離開,若是更早之前,她也許會開心,畢竟自己的父親是當朝王爺,可如今她心底一片苦澀,母親死了,如今真相如何,又有什麽用呢。
一旁的白狐歪頭看了看衆人,好似察覺到少女心情不好,朝着明德王龇牙咧嘴,發出兇狠的吼叫聲,繼而便轉身朝着溫令兒的身影跑去。
溫瑾楓看着自家妹妹失魂落魄的背影,他知道她心裏是想念母親了,母親當初為了救他們被溫府主母害死,他嘆了口氣,連忙追了上去,明德王看着兩個孩子的背影,正要擡步跟去,便被伏夢制止了。
“王爺,令兒是明事理的孩子,您別擔心,她需要時間理一理其中緣由,讓他們自己處理罷。”
伏夢原想過溫令兒知曉自己是明德王的孩子,會開心,會借機報複将軍府,然而如今是她狹隘了,明秀果然是名動京都的才女,養出來的孩子自然是懂得感恩的。
“怪我,一切都怪我。”明德王心裏一片苦澀,悔恨交加。
“王爺,這麽多年你為了明秀未曾娶妻生子,并非無情無義之人。如今既然認親,也該對當年之事做個了結了,給明秀一個交代,也給自己一個結果,那兩個孩子是好孩子。”尉寒清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滿是唏噓道。
“是啊,也該是了結之時了。”明德王看着兩個孩子漸行漸遠的背影,長嘆一聲,他逃避了這麽多年的真相,也該正視了。
長風吹過,荷葉作響,攪亂一池翠波,掩蓋了他人嘆息,将世間萬事萬物吹拂而起,浮浮沉沉,不得休止。
作者有話要說:劇情節奏的确慢了一些,我自己想過,後期會加快節奏的,謝謝你們的建議和支持,天涼多加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