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疑雲
溫令兒看着手中的信,只寫了“喃喃親啓”四字,筆跡蒼勁有力,金鈎鐵劃,龍走蛇行,一看便是男人所寫,力度入木三分,幾乎要穿透整個信封。
溫令兒大致猜到是誰寫的,她隔着信封捏了捏,裏頭好似有個硬物,她正要打開,便聽得一旁的林紹學道:“表妹,是誰送來的信?”
“還不知是誰,不過我想應該是同父親之事有關。”溫令兒言罷,便打開信封,将裏頭的東西倒在掌心中,方才的硬物赫然在目,是一個湯圓大小的圓章,正面雕刻着少女的畫像。
她細細打量了一番,少女靈動非常,手裏捧着一束含苞待放的薔薇花,微微垂首,能看到稠密的黑發,以及如蝶翼一般的睫毛,眼底笑意盈盈,精致無比。
她覺得眼熟,翻到背面一看,只見的一行小字:玲珑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詩句下頭的落款處寫了“喃喃”二字,溫令兒只覺得燙手,連忙将圓章丢在桌上,圓章滾同茶盞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滾了好一會兒方才停下。
“怎麽了。可是傷到了手?”林紹學說着,便走近溫令兒,想要查看溫令兒手裏的東西。
溫令兒連忙一把拾起圓章随意扔進袖袋中,繼而展開信紙,轉移話題道:“沒事,不過是一枚圓章,只是一時被醜到了,有些驚訝罷了。”
然而這話說出來她是不信的,那枚圓章上頭的小像雕刻地栩栩如生,連頭發絲兒都能看到,一看便知制作這枚圓章的人耗費可多少精力和時間,可那又如何呢?
林紹學看着溫令兒專注的眉眼,雖然看向信紙,可卻出了神,好似透着薄薄的紙張看向別處,眸子清澈,含着幾分她都未曾察覺的溫柔之意,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封信定然不簡單。
“不知是誰送給表妹的東西?莫不是京都少年郎給我家喃喃的情詩?”林紹學并未顯露半點情緒,而是溫和打趣道。
溫令兒一聽,只覺得面上燥熱,她微微擡眼看向林紹學笑道:“表哥多想了。”
言罷,她便低頭專心致志看信,不過一會兒,眼底的笑意便淡了幾分,她緊緊握着椅子把手,一目十行讀完那封信,讀到最後一個字時,臉上徹底染了寒意。
“霍祁年這個烏龜王八蛋!”溫令兒氣得小臉通紅,将信件撕了一個粉碎擲在地上,手肘不小心掃落桌上茶盞,只聽得清脆的碎裂聲,茶盞四分五裂,茶水如數灑在紙張上,暈開墨水,地上頓時烏黑一片。
些許茶水飛濺到少女素粉色的裙擺上,顯得極為打眼,溫令兒見狀,氣得又罵了幾聲,她還真是低估了霍祁年的臉皮,然而那封信的內容卻又是如她所想一般,只不過那個不要臉的男人夾帶私貨罷了!
林紹學壓根沒來的開口讓溫令兒給自己看信件,然而看着少女氣急敗壞的模樣,想必是霍祁年又做了什麽惹得溫令兒生氣的事,不然溫令兒不會這般惱火。
“喃喃,霍祁年怎麽欺負你了,你說給表哥聽,表哥給你出氣!”林紹學連忙斂了思緒,開口安慰,一邊說着一邊打算去牽少女的手。
溫令兒微微一閃裝作無意躲過男人的觸碰,她退後了半步,怒氣沖沖道:“霍祁年讓我去見他,說若是不見,就将我以前寫給他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公布于衆,他、他就是不要臉!”
雖然這只是應付林紹學的說辭,但的确是真的,溫令兒悔得腸子都青了,她明明當初讓弄巧将全部有關于霍祁年的東西都銷毀了的,溫令兒只覺得一陣頭大。
林紹學聞言微頓,裝作無意道:“他可說為何見面?霍祁年絕非善類,我唯恐他将你引過去之後,會傷害你。”
“他知道父親的消息,我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能救父親的機會,就算我和他勢不兩立,我也不在乎。”溫令兒言罷,嘆了一聲,眼底皆是哀傷之意。
她話音剛落,便聽得林紹學道:“喃喃,你等我,我向你保證,三日內,我一定将王爺救回來。霍祁年那厮城府極深,你還是別去見他了。”
他擔心溫令兒被霍祁年哄騙,到時候霍祁年若是提出條件,溫令兒那般心軟,一定不會拒絕的,她原就是什麽也不懂的孩子,如何能禁受霍祁年的糖衣炮彈?
溫令兒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林紹學,他說的信誓旦旦,為何都是三日後呢,溫令兒眼底閃過一絲深意,想到霍祁年在信中提到的那件事。
她猶豫了一番,試探道:“表哥既然這麽說,那我不去便是。只是你這般幫我,我如何為報?表哥想要什麽東西麽?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盡我所能。”
自然是有的,他想讓她嫁給他。林紹學目光灼灼盯着少女,心裏的想法呼之欲出,然而對上她清澈幹淨的目光,好似孩子一般依賴着自己,他心裏一軟,最後還是道:“我只想讓你開心。”
溫令兒曾被霍祁年傷過,不願愛人,亦不願嫁人,若自己太過着急,反而會将溫令兒又吓回自己的小世界裏,他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自然不能撿了芝麻丢了西瓜。
“表哥以後想到什麽直接開口便是。”溫令兒別開目光,她自然知道林紹學為何這般對待自己,就如他曾經所說的那般他無論如何都會幫她。
可事實真會如此麽?這個難說啊,這個人世間,人心是最不能試探的東西,不能往深處挖。
不待林紹學開口,溫令兒又笑道:“表哥,今日忙了一天,你也累了,早點休息吧,我先去找哥哥了,他估計也快回來了。”
她話音一落,纖雲便走了進來,看着自家姑娘和林公子和睦相處的場景,眼底不由染了幾分笑意,她走過去道:“郡主,世子爺回來了,如今正在書房等着您呢。”
溫令兒松了一口氣,她看出來林紹學有話想說,然而她卻滿心疲倦,她不願意繼續裝下去了,連忙點頭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過去了,雲兒,你送一送表哥吧。”
林紹學看着少女的側臉,知道如今多說無益,他點了點頭,看着少女離開之後,才斂了眼底柔意,對站在一旁的纖雲道:“你好好照顧她,夜間更要注意,別讓髒東西去打擾她。”
纖雲有些不明所以,然而并未深想,只點了點頭,她看着林紹學的背影,擡步正要離開,誰知竟看到紀靜婉正扶着肚子往林紹學走去,腳步走得很急。
她心裏一轉,正要看了究竟,便突然看到林紹學轉過身來,纖雲心裏一頓,連忙躲了起來,過了一會兒沒有動靜,她擡頭往那處看去,誰知早已經沒了人影。
纖雲揉了揉眼睛,順着林紹學離開的方向一路走去,然而路上除了丫鬟婆子,再無他們半點人影,她嘆了一聲,正要去書房,誰知此時便聽到了争執聲。
“林紹學,你別做夢了,這個孩子我不會流掉的,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說話的人正是紀靜婉,她聲音透着哀切之意,讓人聽了不由動容。
不待纖雲深究孩子是誰的,便又聽到林紹學冷聲道:“你想要什麽?除了名分,其他的東西我都能給你。”
“呵,當初說喜歡我的人是你,如今竟翻臉無情?你當我不知道,你接近溫令兒不過是為了此次秋狩的印章罷了!你……”
紀靜婉說的這番話頓時将纖雲驚得目瞪口呆,不待她回神,又聽到林紹學威脅女子:“閉嘴!我做什麽還輪不到你多嘴!你若想活着就該安安分分的,別動什麽歪心思,你若逼我,我不會讓你好過,大不了魚死網破。”
紀靜婉此時沒了說話聲,然而纖雲能聽到她急促的呼吸聲,纖雲意識不妙,連忙轉身離開,這件事不知真假,可……可絕對不是空穴來風,她一定不能讓自家姑娘不明不白就被男人哄騙了去。
然而誰知此時,纖雲跟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小丫鬟,朝着她笑道:“纖雲姐姐,你怎麽在這裏?郡主着急找您呢,是有要緊事讓您過去。”
此時周圍突然寂靜無聲,纖雲連忙拉着小丫鬟的手朝着書房的方向跑去,然而還沒跑出幾步,身後的小丫鬟突然停在原地。
纖雲轉頭查看時,便看到小丫鬟朝着地面倒了下去,她心道不妙,正要轉身逃跑,此時後頸傳來一陣刺痛,她只覺得眼前一黑,隐約看到一道人影,就徹底沒了直覺。
此時的溫令兒正在書房等着纖雲,她雖然同林紹學說不去找霍祁年,但她還是想親自去會一會霍祁年,她想聽一聽他到底有什麽說辭!
坐在一旁的溫瑾楓看着正在發呆的妹妹,黛眉緊蹙,原本蓄着笑意的小嘴也微抿着,一看便知道她在擔心父親,溫瑾楓心疼道:“喃喃,父親一定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哥哥一定将他帶回來。”
溫令兒聞言,擡頭看向自家兄長,她苦笑道:“哥哥,為何他們為了利益要害無辜之人呢?父親明明什麽也沒有做錯啊。”
“喃喃,在這個世間,所有人都不是獨立的,我們都伸出這趟渾水中,注定是離不開了,不過你放心,哥哥一定會親手将你帶出這肮髒無比之地。”溫瑾楓自然不喜歡溫令兒擔心此事,他将眼底倦意斂起,寵溺地摸了摸自家妹妹的腦袋。
正當兩兄妹說着話時,此時書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溫令兒正疑惑,便聽到有人氣喘籲籲道:“世子爺,郡主殿下,纖雲……纖雲姑娘失蹤了,林公子也受了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