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那些都是假的，是幻象
漫天的蝴蝶越聚越多, 淩空而下。
本該是很美的情景，但凡事物極必反，數量實在是太多了, 鋪天蓋地, 遮雲蔽日, 讓人心頭頗覺不适。
所有在場的修士都紛紛張開了結界。無數蝴蝶掠過城裏本來就存在的人們, 朝他們這個方向撲來。
接着那些蝴蝶像是發現了什麽一樣, 竟然全部改變了方向，往花似錦這邊而來。
無數蝴蝶，在空中聚攏成五彩斑斓的長龍, 朝花似錦沖了過來。
花似錦一邊控制着結界，一邊往後狂奔, 詫異地用神識給墨繁傳音, “師叔, 這些蝴蝶怎麽都沖着我來？”
小黑蛇的頭從她衣袋裏探出，豎起來，看了看那追在後面的長龍，也有些驚訝，“大概是因為……你有一朵花？”
蝴蝶追花而栖，倒也說得過去。
只是此刻被這詭異的蝴蝶長龍追着, 着實不是什麽好事。
謝言洲迅速跑過來, 手中長劍蘊滿靈力，劍氣分成數片，朝蝴蝶長龍砍去，瞬間砍斷長龍，斷成數段。大量蝴蝶被靈氣沖得粉碎，在空中浮起一片五彩粉塵一樣的霧。
剩餘的蝴蝶很快又重新聚了起來。
謝言洲繼續揮劍, 劍氣砍向蝴蝶長龍。天衍宗的韓閱尹湫殷月華他們也加進來一起幫忙。
“薛明軒，你幹什麽？回來！”身後傳來薛蓉蓉的呵斥聲。
只見那個無極宗的公子薛明軒也跟謝言洲一樣，揮劍斬向蝴蝶長龍。
空氣中到處都是五彩的粉塵，在日光下發出斑斓絢麗的光芒，落在所有人的結界上，将結界也仿佛塗了一層薄薄的帶着瑩光的粉。
花似錦緩了口氣，正好趁機祭出紅傘，剛要加入戰鬥，結果忽地眼前一陣暈眩，整個世界都仿佛在天旋地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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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似錦醒過來的時候，眼前是一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場景。
這裏是天衍宗宗主所在的淩雲峰上的後花園裏。
花園中仙樹繁茂，百花盛開，幾只蝴蝶悠然地撲着輕盈的翅膀，穿行在花叢中。
這花園裏有花似錦最熟悉的薔薇花，而此刻，那薔薇花叢中，站着一名紅衣女子，從背影看，身段窈窕，烏發如墨。
那個身影仿佛很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
可花似錦自動地奔跑了起來，笑嘻嘻地喊着：“娘親——”
她以為自己跑得很快，結果其實速度極慢。且身體明顯氣力不足，還搖搖晃晃地，十分不穩。草地磕絆，她被絆住了，想保持平衡，但身體完全無法控制，也不聽使喚，只能撲通一聲，摔倒在草地裏。
那站在花叢中的女子此刻轉過身來，她擁有一張與花似錦有六七分相似的美麗容顏。
“娘親……”花似錦淚水盈滿眼眶，不是因為膝蓋上傳來的疼痛，而是因為這女子熟悉的面容。
這是她的母親，桑柔。
桑柔人如其名，性格溫順柔婉。
但她在花似錦三歲多的時候，已經逝世了。
花似錦其實是對她的印象極其模糊，每每想起來的時候，腦海裏只有一襲紅衣的影子。所以她從小到大，都喜歡穿紅衣，只穿紅衣，仿佛這樣就能記住她的樣子，跟她更加貼近。
雖然不太記得她的樣子了，但此刻看着她這張臉，花似錦自然而然就知道這是她的母親。
桑柔笑盈盈地款步上前，将她扶抱起來，笑道：“阿錦，你身子弱，走路要慢些，不要跑。”
花似錦怔怔地看着她溫柔的笑顏。
“外面起風了，我們去屋裏吧？”桑柔抱着她往屋裏走。
花似錦神情恍恍惚惚地望着四周熟悉的景象。
她之前好像不是在這裏？但之前是在哪裏來着？
腦海裏一片空白，什麽都記不起來……
娘親怎麽這麽輕易就将她抱起來了，她只有這麽點大嗎？
總覺得哪裏不對，可細想又想不起來任何……
她滿臉迷茫地被桑柔抱進屋裏，放在木質地板上鋪着的軟墊裏坐着。
侍女走過來，提着幾層食盒，打開來将裏面的食物一一擺在桌上。
“來，這是雪蓮花蕊碾碎煮的甜湯，快喝。”桑柔端起碗，試了一下溫度，然後拿起調羹舀了一小勺甜湯，送到花似錦唇邊。
花似錦不自覺地張口喝了。
桑柔一勺勺地喂着，花似錦一口口地喝着。
喝完甜湯，桑柔又拿來柔軟潔白的棉巾，給她輕柔地擦了擦嘴。
“小阿錦剛剛去哪裏玩了啊？”桑柔問道。
花似錦想也不想，張口就回道：“在師叔那裏玩，是九冥送我回來的。”
她說完這些，腦海裏又迅速劃過什麽，一閃而逝。
總覺得自己好像落下了什麽重要的東西，卻又記不起來。
桑柔眉心微蹙，“什麽師叔，什麽九冥？”
花似錦一愕。
腦海裏又是一片空白，一瞬間竟想不起自己到底有師叔嗎？九冥又是什麽？
桑柔伸出柔荑，輕輕地摸了摸她的臉，然後又拿出一把梳子，将她的頭發慢慢地梳着，邊梳邊柔聲道：“阿錦喜歡娘親嗎？”
“喜歡。”
“那跟娘親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花似錦不自覺地張口：“好。”
桑柔微微一笑，将她的頭發梳好，這才放下了梳子。
花似錦想起什麽，問道：“爹爹呢？”
桑柔笑道：“這裏只有我們，哪裏來的爹爹？”
花似錦又是一愣。
她心裏的困惑越來越大。
自己沒有爹爹嗎？
桑柔擡起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腦袋，柔聲道：“乖孩子，娘親一個人在這裏，好冷清好孤寂啊，你留在這裏，陪陪娘親好不好？你陪着娘親，娘親陪着你長大……”
花似錦繼續茫然又不自覺地回答：“好。”
桑柔笑盈盈地牽住她，一路走着，慢慢地她從三歲，走到了四歲、五歲……最終到了十八歲，從一個小豆丁，長到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她們在空無一人的天衍宗裏，走過一年又一年。
直到這一日，花似錦站在廣場上，望着北面的玄機峰出神。
“阿錦！阿錦——”
“阿錦——！！！”
仿佛從遙遠天外傳來的缥缈聲音，讓她晃了一下神。
“乖孩子，怎麽了？”桑柔牽起她的手，溫柔笑道，“怎麽發呆？”
花似錦看着她，漸漸地，眼淚從眼底一顆一顆流出來。
她忽地一把抱住桑柔，哽咽道：“娘親，對不起，對不起……”
桑柔輕輕抱住她，笑道：“傻孩子，你有什麽對不起娘親的？”
“可我不能再繼續陪你了……”花似錦哭道。
她其實早就醒過來了，早就意識到這只是個夢，或者是一個幻境。只是她舍不得離開，舍不得之前沒來得及陪自己長大的娘親，所以這次在幻境裏，讓她陪着自己長大……
桑柔面色發怔，放在花似錦腦袋上輕撫着的手也有些遲緩。過了一會兒，她溫柔的眼底帶着濃濃憂傷，“你不陪娘親了嗎？”
花似錦一把推開她，眼淚還在淌着，“對不起……”
娘親已經逝世了，眼前都不過是假象，是幻影而已……
她站在那裏，看着桑柔的身影漸漸地變得透明，最終消散不見——
花似錦是在墨繁的懷裏哭着醒來的。
“怎麽了？”墨繁輕輕給她拭去眼淚，溫聲安慰：“那些都是假的，是幻象。幽靈蝶也擅長制造幻象。”
花似錦點頭，眼眶還是紅的，淚水還在一顆顆滾落。
墨繁看着她，溫聲問道：“你的幻象裏是什麽？”
花似錦說話帶着鼻音，“我看到了我娘親……”
墨繁微微一愣，然後将她抱緊，手撫上她的腦袋，淡淡道：“那些都不是真的。”
斯人已逝。
花似錦心性純淨，沒什麽貪婪之心。她如今最大的牽念，大概就是她早逝的母親，所以幻境給她的便是一個活着的母親……
墨繁又輕輕拭去她再次冒出來的眼淚，然後将她緊緊抱在懷裏，沒再說話。
兩人沉默了半晌，花似錦才緩了過來，接着訝異道：“師叔，你怎麽化成人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