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說完話,白南楠低着頭,掩飾性地把薯片包裝袋疊成了四四方方的小塊,扔到了垃圾桶中,忐忑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陸憑給她遞了張紙巾讓她擦手,而後從茶幾下面拿出了遙控器,沉默幾秒,一字一頓說道,“半個小時。”

聽到這話,白南楠呆呆地“啊”了聲,“廣告都能播十五分鐘。”

陸憑很少看電視,不過想到既然她爸不允許她看電視,肯定有他的理由。

小姑娘來了這,肯定要對她負責,也不能太過縱容。

思索了下,陸憑說, “除去廣告,半個小時。”

他将遙控器遞給她,瞥見她喜上眉梢,心情也不自覺跟着放松了些。

他六歲就和父母去了M國。

親戚住在國內,相與生疏,陸彭一意孤行後更是斷絕了聯系。而他所處的環境複雜,沒什麽人和他交朋友,習慣了獨來獨往。

他沒有和弟弟妹妹相處的經驗。

頭一次被人叫“哥哥”,陸憑覺得自己要謹慎些,慎重思考自己的行為,起碼不能帶壞她。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白南楠從小到大無傷大雅的壞事做盡,長輩對她又愛又恨。

平時小嘴甜得時候,恨不得給她把月亮摘下來。一犯渾又想放自家狗子出去咬人,起碼扒拉幾根頭發下來。

白南楠無從得知他的想法,用遙控器開了電視,選了個常看的綜藝頻道。不想打擾到他,便将音量減到最小。

争取了半個小時的時間,她已經很滿足了。

其實,她也不是真的特別想看電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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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一點小小的私心。

希望能和這個自己一直以來,遠遠崇拜的哥哥,距離近一點。

……

手機忽地震動了一下,她從桌上撈過,打開看了眼。

【趙溫香】:賀朗看了你最新的照片,驚為天人還表示要約你出去。

【白南楠】:……眼睛是不是有什麽毛病?

【趙溫香】:反正他一直讓我我約你出去玩兒,我這兒中間商還不賺差價,你自己去和他說。

白南楠有些不耐煩,先在家庭群中給爸媽打了聲招呼說自己晚點回去,而後點進了賀朗的聊天框。

聊天記錄停留在暑假之前,她熟練地發出兩個字。

【白南楠】:沒空。

消息很快回了過來。

【賀朗】:這不馬上要開學了,大家出來玩玩兒嗎,我新買了個游戲你肯定喜歡。

【白南楠】:作業寫完了?能給我抄?

【賀朗】:……沒

【白南楠】:告辭。

【賀朗】:別啊。

又是作業……

賀朗是沒想到,白南楠這個理由,能從高一用到高二。每次大假小假約她出去,她回複的都是這幾個字,不多不少,連标點符號都沒變過。

他甚至懷疑這是專門為他設置的自動回複。

偏偏,他作業從來沒寫完過……

看見聊天框上面明晃晃的【正在輸入中……】,白南楠也沒想理,熄了屏幕。

身旁沙發忽地下陷更深,她不自主朝身旁看去。

男人閉了眼睛,靠在了沙發背上,模樣有幾分困乏。他嘴唇微張,輕輕吐出了一口氣,電腦被随意地放在桌子上,發出幽藍的光輝。

透過眼鏡,白南楠能看見他淺淺的雙眼皮褶子,眼角略微上挑,嘴唇紅潤又飽滿。

讓她想起了最近正紅得發紫,非常騷包的某個小鮮肉。

十分不科學。簡直長相與氣質嚴重不符。

而讓她描述,其實白南楠也不知道怎麽說明對方的性格。

高冷太過,溫和則不及。

就在白南楠絞盡腦汁搜索形容詞時,陸憑半擡起眼睑,漫不經心掃了掃電腦右下角,偏頭看她,語氣一如既往的潤朗,卻不經意間染上了一絲慵懶,“半個小時到了。”

白南楠驚愕道,“那麽快,我都還沒看什麽。”

她就發了幾條消息愣了會神的功夫,半個小時就過去了?時間真是如白駒過隙……

在他的注視下,白南楠慢騰騰按下遙控器,關了電視。

桌子右邊幾乎擺滿了她的零食,呆得夠久了,她站起來,把沒吃的零食又扔進自己的小紙袋中,正收拾作業時,陸憑坐直了上身,問道,“不寫題目了?”

竟然還記着?!

“……寫的,”白南楠嗫嚅道,眼神有些飄忽。

陸憑看着她,像是明白了什麽,“過來,再給你講一遍。”

第二次講題時,每說一句,他都會掃一眼白南楠的臉。

本來已經穩住神決定好好聽,但他一掃過來,白南楠注意力被分散,局促中又開始走神,一會兒想着他怎麽那麽好看,一會兒又被聲音帶入面前的數學題中。

“陸憑哥你能不能別看我了,”白南楠指控地瞥他,一言難盡,“我這次一定會好好聽的。”

“嗯?第一次沒好好聽?”陸憑看着她。

“……”白南楠語塞一秒,“對不起。”

小姑娘能屈能伸,在理直氣壯和虛心認錯之間切換自如,陸憑看着覺得有趣。

自然不會和她計較,專注地給她講題。只是這次,減少了看她的次數,偏頭也只是輕睨一眼。

一旦沉靜下來,認真聆聽,在陸憑精細的講解下,白南楠很快就理解了。而後便像開了挂一般,下筆如有神。

客廳裏只剩下她筆尖“唰唰”的聲音和鍵盤敲動的響聲。

寫完最後一個字,白南楠豪邁地關上了作業,渾身暢快,笑盈盈道,“陸憑哥,你講的真好,比我們班禿,禿老師講得還明白。”

她面不改色把到嘴的“禿驢”咽了下去改了口。

陸憑笑着看了她一眼,沒做答。

時間有些晚了,白南楠真摯地在門口道了謝,蹦跶着回到了自己的家。

小姑娘步伐輕快地離開,陸憑目送她直到看着她安全進了門,才回到屋裏,摁亮了打火機,點燃了唇邊的煙。

家裏只有程英一個人,正拿着iPad看視頻。

白南楠換了拖鞋,湊到她身旁低頭看了眼,“啧”了聲,“又在自我陶醉呀。”

程英笑嗔着瞪了她一眼。

她在看自己的古筝錄像。

程英是個古筝演奏家,自家女兒還未出生時就在她肚子裏聽各種演奏,四歲跟着她學習古筝,興許是遺傳的,非常有天賦。

但白南楠不想考級,也不想走專業,就單純地把古筝當作個愛好。

程英是希望白南楠繼承自己的衣缽,考上東滿的音樂學院以後出來演奏。畢竟她的成績學習成績一般,古筝方面卻非常有天賦。

但她也沒勸,暗搓搓等着她高二高三在學習上受挫,什麽時候混不下去了主動改成藝考。

視頻中一曲結束,程英擡眸問道,“剛才去找你陸憑哥問題了?”

白南楠點了點頭,像是想到了什麽,狀似無意地問道,“陸伯伯很忙嗎?怎麽還沒回去呀?”

程英笑了,“你陸伯伯是個出了名的工作狂,你爸那小公司現在比起他還差了好一大截了。”

“他們陸家人最開始從政,後來改行從商,一代比一代會賺錢。”

白南楠忽然沒頭沒腦說道,“也夠了。”

“什麽夠了?”

“那錢已經夠我和我哥下半輩子的生活了。”

“……”

……

之後的幾天,白南楠又陸陸續續去了自己新鄰居家幾次。

陸伯伯果然是真的忙,從夏令營回來的那天後,她再也沒有見到過他。

想到程英描述陸家的賺錢能力,白南楠甚至懷疑陸彭很可能有多處房産,和換衣服一樣每天四處寵幸。

陸憑也很忙,Q大還沒開學,他卻早出晚歸,将近暮色,才開着車回來。但在給她講題的時,卻耐心細致,沒有一點敷衍,也沒露出一絲疲憊。

之後,她每次過去只會問一個題目,力争一遍懂。然後安安靜靜寫題,安安靜靜看電視。

數學老師布置的作業寫完後。太陽打西邊出來的那天,白南楠從櫃子底部翻出了上學期沒做的試卷,拍掉上面的灰塵,裝在了小書包裏。

……

桌上的金絲盤裏裝着各色的小零食。就像陸憑上次承諾的那樣,她零食再也沒自備過。

白南楠毫不客氣,随手拿了個草莓幹,撕開了包裝袋,瞅着陸憑說,“陸憑哥,你長時間在電腦前輻射,不怕禿頭嗎?”

陸憑從電腦中擡起頭,眼鏡反着光,看着頗為正經,“不會。”

“我們家沒有禿頭的基因。”

白南楠:“……”好秀。

這一說,白南楠想到陸彭茂密的頭發,又突然想到了自家爺爺和大伯的地中海發型,還有她爸日漸稀少的發頂,心裏不祥地一跳。

她們家不會有這個基因吧!

所以,她的堂哥并不是電腦看久了禿的,而是遺傳……

白南楠絕望地閉上了眼睛,随即抱着抱枕轉過頭,眼珠子朝陸憑的頭頂轉去。

他頭發濃密黝黑,松松軟軟耷拉着,在吊燈下泛着柔柔的光澤。

白南楠舔了舔唇,非常羨慕,“陸憑哥,你頭發有保養過嗎,用的啥洗發水啊,天天在吃黑芝麻嗎?”

小姑娘一雙眼睛圓圓的,澄澈又幹淨,問話時認認真真的,像是急切地想從他那得到一些護發秘訣。

“別擔心,女孩子禿頭的很少,”陸憑唇角彎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慢慢說道。

“一點都不少,”白南楠幽怨地說,“我們學校就有好多女老師禿頭了,包括我的數學老師。”

“禿老師?”陸憑沒有轉頭,仍看着電腦。

“……”白南楠喉嚨一梗,完全沒想到陸憑還記得,甕聲甕氣應了一聲,“你記憶力也太好了吧。”

“姓氏很少見。”

“是吧。”白南楠已經分不清對方是調侃還是正經回答了。

關于禿頭的郁悶只持續了一會兒,馬上被白南楠抛到了一邊。畢竟她現在才十六歲,到二十五歲之後再思考這個問題也不遲。

注意到陸憑杯子裏已經沒水了,白南楠拿着兩人的杯子走到飲水機旁,熟稔地裝了水,穩穩當當放在了他桌前。

“謝謝,”陸憑看了她一眼,溫聲說道。

白南楠眨了眨眼,誠懇詢問,“那我今天能看一個小時的電視嗎?”

“哥哥不是很渴,”說着,陸憑空出了一只忙碌的手,不慌不忙捏着杯子呡了一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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