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轉眼間,距離開學只有十天了。

面對還沒做完的作業,白南楠覺得自己每天都像個陀螺一樣轉個不停。

“喂,蚊香,作業寫完了嗎……啊,我的語文作業已經被借走了。”

“喂,白裕哥你最近有時間嗎……不對啊,二媽說你最近休假怎麽會沒時間?”

“喂,陳姐一百塊作業給我寫一下……什麽你談戀愛了,早戀是不對的……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

“……”

白南楠十幾個電話打下來,作業沒撈着,額外收獲也沒有,反倒又借出去幾百塊錢。

吃了下午飯,白南楠拎着小水壺回到了樓上,習慣性走到窗邊向外張望。

而斜對面的房子,從早到晚,總是窗簾緊閉,沒有一絲光亮透出。

剛搬家,按理說家裏應該是充滿生機的,而她的新鄰居每天都早出晚歸,這房子簡直就像旅館一樣就睡覺的功能了。

白南楠又凝神看了片刻,正準備關上窗簾,忽的聽見了越發明晰的汽車行駛聲,随即停住了動作,垂眼向下看。

搭着一片暮色,車駛進了車庫。沒過多久,好多天未見的男人從車庫出來,漆黑的發頂,颀長挺拔。

他右手兩指間夾着一根煙,亮着猩紅的光。

過了幾秒,仿佛注意到什麽。他忽然擡起頭,朝白南楠的方向看去。

這擡頭猝不及防,白南楠猛地關上了窗簾,小碎步跑到了桌邊假裝在繼續寫作業,也不知道做給誰看。

他竟然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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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南楠有點懵,腦子裏飛快閃過了他抽煙的樣子,初見時寡淡的眉眼染上了一絲似有若無的頹廢。

許是剛回國,似乎有一些很奇異的邊緣感。

還沒來得及細想,手機收到了白侑的消息,上一條信息是白南楠發的。

【幫我寫幾頁數學題。】

因為兩國時差,他現在才回複,【爸已經警告我了,如果再幫你寫作業就讓我去China Town搬磚。】

白南楠淚流滿面,【聽說搬磚工資挺高的,不考慮一下嗎?】

長久沒有回複。

但天無絕人之路,她腦中忽地晃出一個身影,周身自帶光暈特效。想了想,白南楠把作業裝進書包裏,換了鞋便出了門。

昏黃的燈光打在地上,四周寂靜無人,白南楠按下了門鈴,舔了舔唇,臉上帶着些緊張。

門很快就打開了,露出了陸憑的輪廓分明的臉,他身着一件深色的短袖,背後的光亮照着白淨的皮膚,冷清又誘人。

此時陸憑戴上了一副銀絲眼鏡,他扶了扶眼鏡,訝異一閃而過,“南楠?”

白南楠十分乖巧地叫了聲“哥哥”,開口說話後緊張感稍褪,便好奇問道,“陸憑哥哥,你近視了嗎?”

陸憑開了門,讓她進屋,“藍光眼鏡。”

白南楠“哦”了聲,背着包進了門,悄然打量着四周。

和她家的暖色調相反,這裏顏色偏暗,黑白灰後現代風格,大理石地板泛着清冷的光輝。

穿着鵝黃色短袖的少女突然有些局促,她衣服的顏色好像過于鮮豔了。

這種顏色設計自帶冷氣,瞬間讓男人充滿了不加掩飾的距離感。

坐在沙發上,白南楠略微不自在地開口,“陸憑哥,我有幾道數學題目不會做,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

餘光瞥見沙發上亮着屏幕的筆記本電腦,上面全是她看不懂的代碼,又補充道,“要是沒時間的話,我明天再來?”

“沒什麽事,”陸憑合上電腦,放輕了聲音說,“我看看。”

随即,一本頗有些厚度的數學作業被放在桌上,封面上印着五顏六色幾個大字,格外吸引人的眼球。

——“暑假快樂”。

“暑假作業還沒寫完?”陸憑慢條斯理取下了眼鏡,随意問道。

如果此時身旁坐的是其他人,白南楠會承認得毫不猶豫。甚至,能理直氣壯地反問“怎麽了”,“有問題嗎”,“難道你以前寫完過”。

可現在,眼前的這個人,是白南楠暗搓搓崇拜多年的哥哥,是一個學什麽都優秀的人。

白南楠罕見地慚愧了,胡亂找着理由,“參加了夏令營沒來得及寫。”

陸憑“嗯”了聲。

忽然好奇這個小姑娘參加的是什麽夏令營,曬得皮膚顏色簡直不像話。

方才他給她開門時,眼前的少女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只剩下一雙圓圓幹淨的眼睛烏溜溜轉着。

牙齒白得吓人。

隐瞞了一些內容,白南楠挺心虛的。

在夏令營開始前其實還有十天的假期,但她沒寫作業,每天做着白侑的小尾巴,有時候和他打游戲,無聊時也會做他和楚遇哥哥的電燈泡到處蹭吃蹭喝。

就算是去了夏令營後,教官每天也專門給她們留了兩個小時寫作業。

說來說去,她就是沒寫。

聽着他的語氣,白南楠也不知道他到底信了沒有。

“這些題?”陸憑翻開做了标記的書頁,一些題號用鉛筆畫上了圈。

白南楠點了點頭,目光盯他勻稱修長的手指從容地揭開筆帽,劃過書頁。

白南楠覺得,這舉手投足得是遺傳的,才那麽渾然天成地從容吧。但陸伯伯的性格卻又和他相去甚遠。

應該是遺傳的媽媽。

但白南楠聽說舒阿姨早就去世了。

陸憑看了一遍題目,大致掌握了解題思路,拿過桌上的空白A4紙。

他基本不用草稿,直接就能心算出來,但還是細致地把解題步驟和題目知識點都到了A4紙上,筆力灑脫,字寫得特別漂亮。

忽然筆尖停下,陸憑擡眸問道,“懂了嗎?”

“……懂,了?”白南楠回答地很不确定。

潛意識裏對數學的逃避以及和她能力不相匹配的題目難度,讓她十分自然流暢地在陸憑面前走神了。

她抓了抓腦袋,臉上有些愧疚。

“懂了?這是問句還是陳述句,”陸憑蓋上了筆帽,耐心問道,“哪裏不懂?”

“我懂的,等我自己梳理一遍,肯定就懂了。”白南楠從桌上扯過作業,做出認真思考的模樣,腦子裏還是一團糊。

客廳裏燈光亮度正好,白南楠一只手撐着凳子坐在桌旁,她演技雖好,但要演這麽久,還是有些力不從心。

餘光瞟着陸憑,見他給她倒了杯水又在她身旁坐下,筆記本電腦被重新打開,安靜的客廳響起快速的鍵盤敲擊聲。

白南楠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

白皙的手指在黑色的鍵盤上熟稔地跳動着,異常地賞心悅目,賞心悅目到,她不知不覺盯了漫長的好幾秒。

實力演繹在看手和看作業中該如何做選擇。

像是能感知到她的視線,聲音突然停歇下來,陸憑不知何時又戴上了眼鏡,看着斯文又疏離。

“怎麽了?”

白南楠連忙搖頭,圓圓的杏兒眼微微上翹,“陸憑哥,你打字好快啊。”

她放下手中的作業湊過去,雖然什麽都看不懂,但秉着作業能拖兩秒就絕不拖一秒的精神,漸漸看出神了。

慢慢地,客廳裏除了敲字聲,還多了“嘎嘣”的脆響。

見陸憑望了過來,白南楠将打發時間帶的薯片遞了過去,很認真地詢問,“吃嗎?”

陸憑擺了擺頭。

略微思索一番,白南楠從帶來的小紙袋裏拿出了一包芒果幹,“這個呢?”

“……”

又扯出了包鱿魚絲,帶着詢問看向他。

被無聲拒絕後,白南楠撇了嘴,咬了一塊薯片,一本正經地說道,“哥哥你有點挑食。”

“……”

挑食?

在陸憑理解中,常吃零食不吃飯才叫挑食。

似乎覺得這個用詞好笑,陸憑眼尾微彎,嘴角上揚了幾分,在屏幕的光線下,唇色豔得發亮。

敲擊鍵盤的動作慢了下來,沉吟片刻後,他平淡緩慢地說道,“哥哥新搬家,家裏沒準備什麽吃的,南楠下次過來應該不用自備了。”

說完,他的目光似是不經意落到了桌上的作業,很快又收了回去。

白南楠移開眼,默默吃着零食,像是沒有注意到一般。

她忽然開始反思自己對待作業的态度是不是錯了,果然得等到開學前三天再做,效率才會變高嗎?

但如果不寫作業,好像也沒什麽理由留在這,白南楠只好慢吞吞開了口,“陸憑哥,我能看看電視嗎?”

怕他問自己為什麽不回家看,又匆忙補充了一句,聲音輕得像只小貓,“我爸不讓我看。”

“嗯?”陸憑目光未移,平靜地問道,“為什麽不讓你看。”

沉默中,白南楠腦中飛快地分析着最合理的理由。

要是說,她爸怕她看電視“耽誤學習”,他恐怕也不會讓自己看了。

思來想去的時間太長,慌忙之下,白南楠不得不随便扔出一個借口。

“我爸說長得黑的人不配看電視!”

“……”陸憑手一頓。

想虛張聲勢,白南楠音量大了不少,皺了眉,假裝憤憤地說道,“回來之前,我也沒想到他有這麽嚴重的膚色歧視!”

為了增加真實性,為演技注入情感,話音落下沒幾秒,她又強行補了一句。

“氣死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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