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中午午休時刻,孫建國把她叫到了辦公室。

期末考試剛結束,辦公室裏很多老師聚在一起讨論試卷,白南楠甚至在另一個老師桌前,看到了數學老師的身影。

“來了啊,”孫建國見白南楠過來,對身旁的男人說道,“這就是我和你說的那個女生。”

白南楠斜眼看過去,她認得他,男人是他們年紀的年級主任。

年級主任打量了她幾眼,而後拍了拍她的肩笑道,“不錯啊,好多老師和我說起你,從年紀百名開外到現在十三名是吧。”

白南楠點了點頭。

“她英語成績一直很好,這次還是年級第一。就進班時數學成績和理科成績差了點,數學均分好像就五六十多分。”孫建國說道。

孫建國當班主任多年,很久都沒這麽激動過,他把白南楠叫到辦公室,頭一次沒長篇大論,只說了一句話,“白南楠,老師看人很準,我相信你肯定能考上Q大的。”

白南楠笑了,“老師,我也相信自己。”

除了相信,別無它法。

程英和白從聞從孫建國那得住白南楠的成績,也驚了,随即開心地多吃了一碗飯。程英的手機更是一刻都沒離手過,不斷在群裏刷着消息。

程英:【@全體,南楠這次考試年紀第十三!!】

大伯:【她們年紀一共多少人?】

大媽:【你傻了啊,那是東滿一中。如果能一直保持這個成績,國內好點的重點大學幾乎可以随便挑。】

爺爺:【南楠太厲害了。】

爺爺:{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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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紅包}

二伯:{紅包}

小宇哥:{紅包}

白侑:{紅包}

……

白南楠一個個收下來,已經是個小金庫了。直到她樂呵着點開白侑的紅包——兩塊五……

白從聞也高興,在公司散了筆錢下去給員工聚餐。

“南楠,你想要什麽獎勵,”白從聞無比祥和看着她。

白南楠思考了會,忽然覺得自己無欲無求。正想留着下次使用,程英突然開口,“剛好這次春節我們去M國,她這段時間光在學習,我們可以好好帶南楠玩一趟。”

“啊,去M國過年?”白南楠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程英說,“對啊,你哥哥今年不回來,你也沒去過,剛好過去玩玩。”

白南楠忽地沉默了,而後擡眼說,“我也不想要什麽獎勵,好好學習是我的責任。”白南楠開始鋪墊。

白從聞和程英正聽着欣慰。

白南楠忽地語氣無比認真說道,“爸媽,我今年想一個人留在家裏。”

“……”

氣氛有些凝固。

“你不想去M國嗎?”程英問,“我記得你之前暑假還和我說想去。”

“……不是不想,就是馬上要高考了,我不想把假期浪費掉,我在家學習會專心一點。”白南楠斟酌着說。

“這……”程英瞄了眼白從聞,完全沒想到這孩子有這麽大的決心,說不震撼是假的,“那我和你爸也不去了。”

“媽,你們去吧,到時候我可以去爺爺家住。”

程英正想反駁,一直沒說話的白從聞忽地出聲,“行,就讓白南楠一個人在家學習吧,也那麽大了,是該獨立獨立了。”

“那我一個人留下來陪南楠。”程英還是不放心。

“媽,我可以的。”

事情就這樣在一番争執中敲定下來。

夜晚白南楠躺在床頭,倏地起身,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忽視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從床頭櫃上撈起手機,一句話發得非常迅速。

白南楠:【陸憑哥,今年過年你去M國嗎?】

她緊張地盯着屏幕,暗道自己怎麽這都沒搞清楚。

如果他回M國的話,大不了就和程英白從聞反水,反正這種事她也沒少幹過。

沒幾分鐘手機震動了聲,白南楠點進去,看見了那兩個字,瞬間放松了身體,唇邊不自覺揚起了笑容。

一旦有了期待,做起什麽來都充滿用不完的精力,白南楠花了兩個星期就寫完了寒假作業。

白從聞程英機票定的早。離開的那天,程英站在門口遲遲不想走,她看向白從聞,“要不你去M國,我還是留下來陪南楠。”

白從聞:“……”

“媽,你們快點走吧,小心趕不上飛機。”

程英嘆氣,“每天晚上給媽媽打個電話。”

白南楠乖巧點頭,之後便過上了獨居的生活。

很快到了除夕,白南楠早早起床紮了個精致的馬尾,在衣櫃裏選了件顏色鮮亮的羽絨服和毛衣裹上。

天色還有些昏暗。她聽到細微的聲響,把窗簾拉開小截,伸了個懶腰朝外看了眼。

窗外的街道上,陸彭不知道在和誰說話,白南楠猜測應該是司機。果然,那人上了駕駛位,随後陸彭跨步上車坐上後座。

看到陸彭早早在除夕日離開,白南楠心情有些複雜。

這年東滿的冬天似乎比去年暖和些,戶外天氣不錯,光線明亮充足,幾乎感受不到風的吹拂。

白南楠抿了抿唇,靠近目的地時心裏有些緊張。

她沒想過陸憑會不會歡迎她,也沒想過他會不會有其他約會。

單憑一腔愚勇做下決定,然後走到門口。

陸憑剛拿起水杯去接水,聽見敲門聲,他把杯子放在桌上,腦中不自覺浮現出一張稚嫩的小臉。

打開門,空無一人。

陸憑意外了一瞬,勾起唇角,站在門邊耐心等待某個人的惡作劇。果然,沒等多久,一個人影突然從右邊竄了出來。

他還沒看清臉,就聽見小姑娘脆生生的聲音。

“Surprise!”

四下安靜,小姑娘的聲音似在空蕩的街道上回蕩着。

她今天穿的白色的長羽絨服,領口可以看見裏面漸變粉條紋長衫。

陸憑發現白南楠變白了很多,已經能稱得上白白嫩嫩,她圓圓的杏眼在笑容中彎出柔和的弧度,在冬天灰撲撲的街道中十分鮮活。

許是高三壓力大,她原來帶着嬰兒肥的臉瘦了一圈,出落得越發好看。

陸憑收斂了視線,進屋給她倒了杯冒着熱氣的水,“怎麽過來了?”

“啊,我在家備考,爸媽抛棄我去國外陪我哥去了,”白南楠接過,一番話說得臉不紅心不跳。

陸憑眉頭微皺,“一個人在家?”

“對,”白南楠捧起水杯小啜一口,帶着适宜的熱度剛剛好,“陸憑哥,今天晚上我們一起看春晚吧。”

她眼睛亮晶晶看着對方。

陸憑想着她一個人在家,便沒有拒絕。

“給包飯不?”白南楠開始得寸進尺。

陸憑早就開始習慣她突如其來的要求,看了眼時間問她,“等下想吃什麽?”

“你家有什麽菜啊?”

“……”陸憑鳳眼微頓,圓潤的指尖在茶幾上發出緩慢而有規律的節奏似是思忖什麽,而後出聲遲疑問道,“不想出去吃?”

如果是一大堆人還好,就兩個人除夕出去吃飯白南楠總覺的沒有在家裏自己做飯來得溫馨。

她搖搖頭,嘴角翹起突然興奮起來,“我做飯,給你露一手!”

一陣心血來潮後,白南楠去了廚廳中,打開偌大的對開三門冰箱,倏地有些傻眼,第一次明白原來冰箱也可以當做擺設。

“平時都是在外面吃飯,”陸憑解釋道。

白南楠關上冰箱門,沒有氣餒,拉着他去了超市。要到新年,超市裏裝飾得喜慶。接近下午四點,狹窄的貨架間人頭攢動,說話聲嘈雜。

“這兩個菜是不是一種啊,味道有什麽區別?”白南楠詢問陸憑。

陸憑雙手搭在小推車上,在旁見白南楠蔬菜都認不齊全,對她方才說的“露一手”表示懷疑.“真的會做飯?”

“完全不會,”白南楠搖搖頭,見陸憑似有些無語,便一臉正經說道,“但是我可以看着視頻學習啊,應該挺簡單的吧,按他們說的做就行了。”

之前看着程英做過不少美食,她覺得只要跟着人家的食譜做,總是不會出錯的。

白南楠裝模作樣地挑挑揀揀,扔進小推車中,路過肉類區的時候,十分糾結地瞟了幾眼,“肉我可能不太會做。”

“你選吧,我做。”

“你還會做飯!”白南楠驚了,她一直以為陸憑是專心搞學術的那一類人,兩耳不聞窗外事,沒想到還會下廚!

“嗯,不過很久沒做了。”

“沒事沒事,我還沒做過呢。”

“……”陸憑眼皮一跳,決定出了超市提前預約個餐廳,如果她做的飯實在難以入口的話,還能帶她出去吃點好吃的。

挑選完食材後,白南楠正想直接推出去結賬,手機在兜裏震動起來,拿出一看,是趙溫香的電話。

通常兩人只會在新年時打電話,聊一聊放假日常順便攀比誰收的壓歲錢多。

這時接到她的電話,白南楠以為趙溫香有什麽重要的事情,給陸憑說了聲後,走到相對安靜的角落重新摁下了接聽,“什麽事?”

“啊沒什麽事,和表姐玩真心話大冒險輸了,讓我給聯系人裏臉皮最厚的人打電話。”

“……趙溫香你不是有兩個手機號嗎?”

“……”

“怎麽不自己給自己打呢?”白南楠直接挂了電話,從生活區往外走。

這片區域很冷清,與另一邊熱鬧的零食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白南楠把手機重新裝回兜裏,視線随意在貨架上打量着,突然固定住。

……

兩人約好的在收銀臺會面。每個收銀臺結賬的人都排成了一條長隊。陸憑長得高大,身姿修長挺拔站在那,只是一個背影就非常顯眼。

白南楠快步走過去往前擠,嘴裏嘟哝着“不好意思”。

剛跨步到他身邊沒來得及說話,後面的一個女生直接義憤填膺嚷了起來,語調頗有些尖銳,“你怎麽插隊啊。”

見陸憑望了過來,她似乎說得更起勁了,“大家在排隊,怎麽素質這樣啊。”

這一嚷讓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

“……”白南楠今天心情極好,被一股腦怼了一頓竟然不是特別生氣,想着自己手裏還搬着個不小的紙盒子,的确挺讓人誤會的,準備開口和她解釋。

嘴剛張到一半,陸憑轉身,大手蓋在掌住她的頭把她往身邊攬了攬,語氣冷沉,“她是和我一起的。”

女生愣了愣,随即憋紅了臉,“不好意思。”

他力氣很大,白南楠臉貼在他衣服上的那一刻心中一陣悸動,酥酥麻麻蔓延開來。她抿了抿唇,眼神有些輕飄飄的。

——要是給牽手就好了。

這個想法突然在心頭掠過,白南楠反應過來後瞬間紅了耳朵。

結完賬,看着推車裏三哥塑料袋裝得滿滿當當,白南楠主動負擔了一個小袋,舉起來瞅了瞅,驚奇道,“陸憑哥,你還買零食了啊。”

因為是總是陸憑請客,白南楠臉皮再厚也耐不住,所以痛心跳過了零食區。但她真的沒想到陸憑會專門去買。

一眼看過去,似乎還都是她經常吃的零食。

“嗯。”他也是想到白南楠一個人在家,要是無聊可以過來,他家也好有東西招待。

超市離他們家并不遠,白南楠對這片區域店鋪的位置,叫什麽店名都了如指掌。剛出超市門就讓陸憑在對面的座椅上等一會兒,自己直奔旁邊拐角處的小店。

天色漸暗,街燈一盞接一盞亮起,周圍的樹上纏繞着小彩燈一閃一閃的,下面墜着中國結。

沒過一會兒白南楠就出了店門,雙手不知道拿了個什麽東西鬼鬼祟祟捧在後面,她的羽絨服寬大,陸憑只能隐約窺見一抹綠色。

小碎步跑到陸憑跟前,她笑容中帶着嬌俏。

“陸憑哥,你畢業了會回M國嗎?”

陸憑擡眼,忽地一片冰涼低落眼角,這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東滿下雪。

小雪籽在夜空中紛揚而落,陸憑看見白南楠水潤的眼眸,甚至忘記去擦眼角幾顆雪籽化成水粒。

“怎麽了?”他問。

白南楠小臉秒變嚴肅,“不要打岔,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陸憑思忖片刻,對上小姑娘期盼的眼神,原本已經決定的事似乎又變得模糊起來,大約過了三秒,陸憑緩慢說道,“還不确定。”

這次聽到“不确定”這三個字,白南楠反而松了口氣。

她忽地從身後扯出一束花,豆綠色包裝紙中,朵朵百合花簇擁在一起,透亮的綠葉點綴着,清純又美好。

小姑娘眼睛晶亮,“陸憑哥,我可以給東滿拉票嗎?”

花遞到他眼前時,陸憑目光的确有些怔愣。良久後,目光上移到了她白嫩的臉龐上,聽着她脆生生說話,記憶徒然回到了去年除夕。

他記起來,似乎每個大大小小的節日這個小姑娘都會按時給他送上祝福,有時可能只是簡單的一條信息,有時她會打電話或者去他家找他。

她好像就這樣,悄無聲息滲透到他的生活中。

“陸憑哥,除夕快樂,”白南楠手舉得有點酸,又往前遞了遞。

陸憑接過花,對上她映着碎光的眸子時,周圍的喧鬧似乎剎那間遠去,心跳加速了一拍。

初見時,她才從夏令營回來,不知道是玩得太野還是出于什麽标新立異的心理,曬得整個人如同剛從剛化開的焦糖。

但一舉一動充滿了元氣和稚嫩,臉圓眼圓像個初中生。不知道陸彭怎麽把她認成收垃圾的阿姨的。

比起妹妹這個身份,陸憑一直把她當成一個小孩,喜歡吃零食,經常蹭電視。

此刻她站在他眼前,馬尾紮得很高,發尾卻觸及肩膀。她五官小巧精致,睫毛忽閃忽閃地,眼中似乎有一種能讓人動容的東西。

陸憑喉嚨滾動了下,潤澤的嘴唇随之輕抿,眼睛深邃似在思索,

他突然覺得,

原來小女孩長大,就在一瞬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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