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黎青和發覺他二人有些不對,但沒問,畢竟有些話不好在凡人面前說。

程墨池起身,望向李敬,道:“這位婆婆所犯何罪?為何将她關押在此?”

“說來也沒犯什麽錯。”李敬解釋道,“但王大人說她胡亂擊鼓,擾亂公堂,就先押了。”

褚師洛便道:“既然無罪,那我們想帶她走,應該沒問題吧?”

“這......”李敬為難地看向黎青和。

黎青和便笑道:“沒關系,如果王大人追問起來,就說是我非要帶她走,想治罪找我。”

“不敢不敢。”李敬幹笑兩聲,又道,“其實下官還有一事想要奏明幾位。”

褚師洛道:“大人請說。”

李敬颔首,道:“是這樣。幾日前,那位失語少年來衙門告狀。”

原來,那日李敬正值修沐,但偶然發現自己随身帶着的一塊玉佩不見了,覺得可能是落在了衙門,便回來找。

恰好遇到王漢成匆忙往外走,神情興奮。

他上前拜禮,王漢成随口敷衍幾句就離開了,和往常不時擠兌他的樣子截然不同。

李敬本就有些疑惑,又聽到幾個下屬湊在一起小聲談論着什麽,逼問下才知道方才有個長相極美的少年郎來告狀。

少年不會說話,王漢成便命人把他關了起來,具體緣由也不清楚。

李敬心中疑惑,便去親自見了少年,少年穿着一身孝服,哭着對他磕頭,可卻說不出話,也沒有狀紙一類的東西。

他沒有足夠的權力,不敢貿然放他離開,只能說自己去找王漢成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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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王漢成一連幾日都未曾出現,李敬不忍再看孩子無助的眼神,就命人好好照顧他,自己四處打聽王漢成的去向。

好不容易打聽到了,他親自去找了王漢成,對方卻跟他說孩子只關了一晚上就放走了。

李敬問了禦守,禦守支支吾吾說不清楚,顯然是被王漢成下了封口令。

他直覺不對勁,便暗地裏查探,發現那少年是洛河村的人,名為海川。他正想去村裏詢問孩子是否平安時,就遇上了魔風過境,接着便是那幾位商人船夫回城。

鬼火屠村的消息便傳了起來,王漢成下令這消息絕不可外傳,但他勢力再大也堵不住悠悠衆口,這件事兒還是傳了出去,無常都來鎖了魂,之後離奇的傳言便愈演愈烈。

李敬心中恐慌,便瞞着王漢成給忘川仙門發了信函,這才等來了程墨池他們。

言罷,仿佛空氣都凝滞了。

程墨池沉默片刻,便低聲道:“知道了。我們先帶婆婆離開,你知道的這些事先別外傳。”

“是。”李敬颔首拜禮。

褚師洛扶起老婦人,下意識看向程墨池。黎青和也趕忙過去扶住另一邊。

老婦人年邁無力,站着都有些費勁兒,等她走到客棧,都不知道是什麽時辰了。

程墨池揚眉:“看我做什麽?”

“背一下。”褚師洛理所當然道。

程墨池驚訝,道:“我嗎?”

他堂堂魔尊,要背一個凡人?開什麽玩笑?

這三位,一位魔尊,一位皇子,一位無限流世界大佬,都是揮揮手一堆人上趕着獻殷勤的主子,這種力氣活兒還真是極少做。

“不用,我來。”黎青和說着,便彎下腰,準備背起老婦人。

程墨池最讨厭別人和他搶東西,褚師洛叫的是他又不是黎青和,他在這兒裝什麽大尾巴狼?

“用不着你,皇子殿下。”程墨池牽了下唇角,語氣極為欠揍。

他隔開黎青和,自己彎腰把人背了起來,随即黑着臉大步往外走。

“哎這......”黎青和失語片刻,看向褚師洛。

下一刻,他驚悚道:“小師叔!你方才是笑了嗎!”

褚師洛瞥了他一眼,一臉冷漠,道:“你瞎了嗎?”說罷,轉頭跟上程墨池。

黎青和覺得自己可能真是瞎了,師尊說過,有生之年見小師叔笑,是要長針眼的!

......

三人回了酒樓,海川還是不在,不知道究竟去了哪兒。

不過眼下最要緊的,是這位老婦人。

他們把她安置在房間裏,褚師洛給她把脈,溫和的靈力從動脈處緩緩流經她的五髒六腑,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老婦人眼裏終于多了絲清明。

可她還是斷斷續續說着那三句話,似是執念。

程墨池蹙眉道:“治不好怎麽辦?那個王漢成也不是什麽好相與的,實在找不到兇手,我就去街上随便抓一個了。”

“這怎麽行!”黎青和嚴肅道,“這種案子,怎能随意了事?”

程墨池嗤笑:“那這位站着說話不腰疼的皇子殿下,您說該怎麽辦?”

陰陽怪氣的腔調,是個人就受不了,可黎青和偏偏沒發覺,只一本正經道:“師尊讓我們查出兇手,還百姓一個真相。而且,那些枉死的村民也需要一個公道。”

“公道?”程墨池倚在床架邊,揶揄道,“你知道什麽是公道嗎?”

黎青和道:“我當然......”

褚師洛冷聲打斷,道:“別吵了。她神魂移了位,應是被強大的執念影響所致。還有,你們倆吵能解決問題?”

程墨池聳肩,道:“不能啊。”

他側頭看向坐在床邊的褚師洛,似笑非笑道:“那依師尊說該怎麽辦呢?要不把小阿沐叫出來試試?”

褚師洛擡眼看他,程墨池不閃不躲,笑意漸濃。

他之前就在猜測,那聲“爹爹”到底是不是阿沐喊的。昨日從幻境脫身,也是阿沐把他“踩”醒的。

雖說外力确實可以把人從幻境中喚醒,但卻有一個硬性條件,就是像他給海川的那兩巴掌一樣,需要讓人感受到疼痛。

可阿沐那麽小一只,不過巴掌大小,踩在他頭上他甚至都沒注意到,又怎麽可能讓他感受到疼痛。

除非,阿沐有什麽驅使幻術的能力,這本來就和狐族擅僞裝的天性相符。

“對啊!”黎青和驚喜道,“阿沐!我怎麽把這小東西給忘了!”

褚師洛神情一滞,程墨池便直接笑出了聲。

“......怎麽了?”黎青和無辜地看着他們二人。

程墨池瞅着褚師洛僵硬的神情,心道真是太好玩兒了。

他覺得自己一念之差,跟着褚師洛回仙門的決定,屬實明智,要不他這一路得少了多少樂趣?

褚師洛抖了抖袖子,阿沐便像個毛球一般滾了出來。

他眼睛都沒睜,就雙腿後伸,邊打哈欠,邊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打完哈欠,他又抖了抖身子,剛睜開眼就被程墨池捏着後脖頸拎了起來。

阿沐軟趴趴地挂在空中,兩只前爪搭在一起,一雙清透水亮的雙眼無辜地看着程墨池,說不上的可憐可愛。

程墨池仔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看,又轉頭看向褚師洛,驚奇地發現這一人一狐,眼神竟出奇的相似。

在不說話的時候,他們都給人一種無辜稚童的錯覺。

褚師洛伸出手,對他道:“還我。”

程墨池笑了下,把阿沐放在了他手心,随後又懶洋洋地靠回了床架上。

“阿沐。”褚師洛幫小狐貍順了順毛,小狐貍舒服地眯起眼。

褚師洛道:“阿沐,我們想看看這位婆婆的記憶。”

阿沐點頭,在他手心蹭了蹭,然後跳了兩步,坐上老婦人的肩頭。

“阿沐會讓我們的魂識進入婆婆的記憶,在幻境裏,無論見到什麽,都不能去改變,否則會傷害記憶載體的安全。”褚師洛看着程墨池,仔細叮囑。

程墨池頓了下,問道:“記憶載體?說的是婆婆?”

褚師洛沒想到他的注意力會落在這兒,聞言只是點了頭,沒多解釋。

“載體。”程墨池重複了一次,笑道,“這個說法倒是頭一次聽,很是貼切。”

褚師洛又轉頭看向黎青和,道:“我們需要有個人護法。”

黎青和:“......”

程墨池看向褚師洛,不知為何,今日郁結在胸口的那團氣倏地松了,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雀躍。

他從未感受過這種情緒,有些荒誕,又讓他忍不住窺探。

程墨池仔細打量着褚師洛。還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人,也不清楚他究竟有什麽特殊能力,為何自己總能因為他産生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緒?

“一定要防止他人靠進,神魂離體的危險不用我多說吧?”褚師洛對黎青和道。

黎青和颔首:“小師叔放心,我定護住這屋子。”

“嗯。”褚師洛應了聲,然後看向程墨池,道,“過來。”

程墨池下意識站直身子,随即又覺得如此聽話的自己有些丢人。但動都動了,總不能再回去,于是他便坐到褚師洛身邊。

褚師洛伸手摸了摸阿沐的小腦袋,溫聲道:“開始吧。”

阿沐閉上眼,不過片刻,褚師洛和程墨池也閉上了眼,呼吸逐漸變緩。

黎青和揮了下手,不知名的法器被祭出去,護住三人一狐,之後他又掏出一疊符咒,罩住了屋子四面八方。

看着是固若金湯,但神魂離體過于危險,一不小心就會神魂俱滅,他須得時刻警惕。

另一邊,程墨池只覺得眼皮一沉,緊接着便見着一層白茫茫的霧氣,不辨方向,不知身處何地。

忽然,手上一涼。

眼前的白霧驟然散去,褚師洛那張讓人過目難忘的面容,映入眼簾。

他一襲白衣,身後是無際的高遠蒼天,他發絲輕舞,仿佛下一刻就能羽化登仙。

程墨池下意識握緊了手,緊緊抓住褚師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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