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來人正是他們談論的中心,祁之義。

祁之義一身黑袍,柔順的赤發披散着,長長垂下,幾乎快挨在地上。

他眉眼含笑,血紅色的瞳孔看着頗為妖異,是個姿容中上但氣質絕佳的青年。

程墨池他們幾人看着他,見他正倚在不遠處的牆邊,不知道已經在那裏站了多久了。

他都站了這麽久,他們居然都沒發現,甚至就連一點氣息都未曾感覺到,這讓程墨池和褚師洛同時想到,或許祁之義也知道隐藏氣息的法子。

幾人面對傳說中的前輩,都沒什麽慌亂的情緒,只是默不作聲地打量他。

程墨池和褚師洛本就站在一處,而程霜和宋吟也都從地上站了起來。

祁之義唇角帶着絲淺笑,視線在他們幾人身上一一掠過,随後又看了看被程墨池捏壞的牢門和被褚師洛踹翻的牆。

他輕嘆一聲,道:“一個個的,怎麽都這般胡鬧?”

這語氣像極了一個熟稔的長輩,好似對于小輩們做的荒唐事,他也只當是胡鬧,帶了幾分無奈和縱容在其中。

程墨池揚了下眉,确實,就連當今仙首風長道,在祁之義面前都算得上是小輩,祁家獨大的時候,忘川仙門還不知道在哪兒呢,更別說他們幾個了。

可不知為何,程墨池看着眼前之人,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

就好像祁之義本不該是這麽一個慈和的人,但他先前确實未曾見過祁之義,倒也不能妄言。

褚師洛整了整衣冠,沖祁之義規規矩矩行了個禮,道:“前輩。”

“嗯,還知道是前輩啊。”祁之義應了一聲,随後笑道,“你們就是這般聚在一處談論前輩的?”

褚師洛擡眼看他,淡聲道:“抱歉,沒想到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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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言外之意,好像是人不在就可以随便說了一樣。品出這層意思的幾人,一時都有些好笑。

祁之義輕笑一聲,站直了身子。

幾乎是他動起來的同時,程墨池就向前一步,擋在了褚師洛身前。或者說,不僅是褚師洛,就連程霜和宋吟,連帶着阿沐,都被他以保護者的姿态,擋在了身後。

祁之義倒像是沒注意到他們幾人的警惕,只溫聲問道:“你們來此做什麽?還有你們方才講的那個故事,是姓古的跟你們說的?”

程墨池單手背在身後,腰背挺拔。他笑着答道:“我們不是被你抓來的嗎?是該我們問你抓我們來做什麽才對吧?”

祁之義打量起程墨池,随後又轉頭看了看另外幾人,半晌,才又道:“有趣。人、仙、魔、妖,還有鬼,你們這幾個孩子倒是把五界衆生的品類占盡了。”

他說的随意,讓衆人一時也沒去深究他話裏的意思。比如,他們中确實有人妖鬼魔,但這個仙到底是誰?

他們幾人裏,或許褚師洛最接近仙,但他現在也畢竟肉體凡胎,是絕不可能被稱為仙的,除非是祁之義把修士算在了仙的行列,又或許,褚師洛本就是仙人之體。

程墨池沒接話,祁之義便看向程霜,又一次問道:“方才你講的故事,是誰告訴你的?”

“一個朋友。”程霜溫聲回答。

祁之義聽後便沒再問,沉默着站在原地,思緒似乎飄遠了些。

程墨池背着的手,手心被人輕輕撓了撓,他便下意識把那只手小心握住,十指相扣。

與此同時,他再次開口,打斷了祁之義的思緒:“前輩,我見你也是個豁達通透之人,那我們便不繞彎子了。”

言罷,他便開門見山地問道:“你抓那些孩子做什麽?還有,那些在地府作祟的小兒冤魂,又是哪兒來的?你來人間這一遭到底是為何?”

這是程墨池的另一個猜想。在聽程霜講的時候,他便聯系之前聽說的小鬼鬧地府之事,得出了這麽一個猜測。

或許,祁之義是恨極了閻羅和孟婆的,好不容易從那牢籠裏逃出,他定想和這兩人算算賬。

而且一般來說,小鬼不懂趨利避害,它們往往怨氣深重,且一般只會纏着殺害自己的人,才不管對方實力強弱。

可如今他們卻都沒纏上祁之義,反而去地府搗亂。

再加上,山裏的炊煙證明有人給那些被抓的孩子做飯,也就是說,孩子們都還活着。

所以,現在在地府作祟的那些小鬼,必然只是祁之義的喽啰,聽從他的命令去攪亂地府罷了。

關于祁之義這個“食人魔”的頭銜,就是百姓欲加上去的,名不符實。

而且在程霜的故事裏,祁之義是個癡情人,也是個心軟之人,他很可能做不出讓五界陪葬之事。

因此,他們來之前關于祁之義要造蝕骨陣的猜想,說不定也要被推翻。

在這個條件下,祁之義來人間的目的和抓走孩子的目的,就更撲朔迷離,若是要他們去猜,不知道要猜到何時去。

當然,任誰在暗無天日的地心困了上百萬年,多多少少都會有些改變。

所以,程墨池對這個猜測,也并不很确定。

祁之義沒正面回答他的話,只是直勾勾盯着他看,血紅色的瞳孔映出嗜血的光彩。

但他說話時,嗓音又是一如既往的溫和:“五界中,九天之上皆是僞善,煉獄中盡是肮髒,說來說去,就屬人間最為熱鬧,我當然要來看看。”

“看看?”宋吟嗤笑道,“那您這游覽一番的動靜倒是不小。”

程霜側頭看他,宋吟便不情不願地閉了嘴,而坐在他肩頭的阿沐已經開始昏昏欲睡,顯然小東西有些承受不住祁之義身上的威壓。

祁之義笑了笑,然後道:“行了,也陪着你們聊了不少。你們要是想接那些孩子回去,就跟我來吧。”

說罷,他便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程墨池道:“等等,這牢裏的修士,你打算如何處置?”

“他們吶。”祁之義像是終于想起來這回事兒,頭也不回道,“等他們醒了就能自己回去了。”

直到他走出了牢房,宋吟才蹙眉道:“就這麽走了?我還以為至少要打一下呢。”

程墨池嗤笑:“聽你這語氣,還有些遺憾?”

“倒也不是。”宋吟随口答話,同時把阿沐從肩頭拎下來,舉到眼前看,道:“小阿沐怎麽了?發/情了?他不是只公狐貍嗎?”

“啧,阿沐還小,別說這些不着調的。”程墨池把阿沐搶回來,遞給褚師洛。

他說得正氣凜然,全然忘了先前自己要給阿沐找“公狐貍”的事兒了。

褚師洛一手被程墨池牽着,便用另一手去接。阿沐迷迷糊糊睜開眼,聞到熟悉的味道,便自發地爬進褚師洛袖子裏睡了。

程霜見着他二人緊牽着的手,眼底劃過笑意,似乎對這門親事很滿意。

“師尊,咱們先去把他們放出來?”程墨池朝其他牢房擡了擡下巴。

褚師洛點頭,兩人剛想攜手暴力拆房,就見祁之義去而複返。

他看了眼他們的動作,松了口氣,道:“還好趕上了,真怕你們把整座牢都給我拆了。”

說着,他擡起左手,靈活地捏了個極為複雜的手訣,那些牢房上限制靈力妖力的符咒,便都消散無蹤。

程墨池和褚師洛面上不顯,但心卻沉了。

憑祁之義方才這一下,他們就能窺見其實力的一角。雖早有準備,但直到真正面對面,他們才知道,上古大魔的實力。

程墨池自诩魔界第一人,但也不得不高看祁之義一眼,不過話雖如此,他們二人具體誰更強,還真要打過才知道。

若拼盡全力,程墨池覺得自己或許能勝過他,只是不能輕松地全身而退罷了。

前世的他不惜命,才能有戰無不勝,五界至尊的稱號。但那是因為他在世上沒有什麽留戀,不怕死,可這輩子不一樣了,他想活着。

想活着,就是因為有了軟肋,有了顧忌,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想和祁之義這般厲害人物動手的。

解了符咒後,祁之義便溫聲道:“好了,現在你們是準備跟我過去找孩子,還是帶着這些人離開?”

程墨池笑答:“前輩盛情邀請,我等不去不是太不給你面子了?”

祁之義一點也不意外,應了聲“好”,然後便率先往外走去。

忽的,程墨池識海中響起褚師洛的聲音:“小池,他不是祁之義,他應該是黑玄。”

“為什麽?”程墨池問着,同時和褚師洛一起跟上祁之義,程霜和宋吟也緊緊跟在他們身旁。

褚師洛道:“兩個原因。第一個,眼前這個祁之義是左利手,可昨天祁之義迷暈我們後,是用右手拿的乾坤袋。”

這說明不了什麽,可能只是習慣。

所以,程墨池便耐心問道:“那第二個原因呢?”

褚師洛頓了頓,随後認真道:“直覺。”

“噗!”程墨池笑出聲。

其他幾人都看過來,褚師洛似乎也沒想到程墨池會是這個反應,一時有些怔愣。可這反應落在程墨池眼裏,就多了點嬌憨可愛的姿态。

程墨池側頭和褚師洛相視片刻,實在沒忍住,便低頭在他唇間印了個吻。

衆人:“……”

褚師洛唇間微微發燙,一股熱氣從程墨池吻過的地方,一路向上,蔓延至雙頰,又染紅了耳根。

但他沒多少旖旎的心思。他那句“直覺”并不是胡說,那是他在數不清的無限流世界裏,鍛煉出來的對于危機和細節的超強感知力。這也使得他能在沒有靈力的世界裏,躲過了不少危險情況。

程墨池只蜻蜓點水般吻了他一下,可當他從褚師洛身邊退回去時,褚師洛卻笑了。

因為在程墨池退開身前,在褚師洛耳邊留了一句話,他說:“我相信你,師尊。”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天小區修電纜,一直停電,我都是拿手機碼字,所以速度有點點慢,暫時不能多更了T_T愛大家~麽麽麽~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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