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8

某片空曠的星際，一艘宇宙飛船平穩地行駛着。

這艘飛船內部為三層，最上一層用于起居，最下用于娛樂，中間那層沒有直達的通道，據說那裏有一些見不得光的買賣。

這艘飛船名為“雅努斯”。雅努斯在上古神話中是一位有着兩副面孔的神，一副看着過去，一副注視着未來。

顯然這艘飛船的主人擁有着某種傲然于世的野心，妄圖掌握世間矛盾的兩面。

毋庸置疑——這個世界有黑暗，有光明。他想掌控兩個世界，所以他必須穿梭于最遙遠的星空與繁華的星際文明間，成為這樣的神明。

此時此刻，這位“雅努斯”難得地登上了這艘飛船。

“船長。”這位“雅努斯”對于屬下的致意沒有分開一點注意力，他的雙眼緊盯着面前的這位俘虜。“別打擾我，你們的船長現在很忙。”

俘虜一點也沒有俘虜的樣子，他被迫卸下了僞裝，裏面的制服突顯出他幾乎完美的身材。

“雅努斯”看着他，目色一瞬間複雜起來。

“是你。”

俘虜擡起垂着的頭。

“因為你這混蛋，我差點沒了命！”船長憤怒道。“你還不知道跑到哪個疙瘩去了，我為了你擦了多少屁股你知道嗎！”

俘虜沒有在意他眼裏的逼迫，自在地坐到了一旁的椅子，開口道：“如果你是說由于你的愚蠢擾亂我計劃的事，我想此刻應該是我找你算舊賬。”

“要不是我跑得快！就和那艘破船一起變成渣滓了！”“雅努斯”憤怒道。

俘虜面無表情地轉頭看他，“你到現在都沒清楚當時發生了什麽。”

“雅努斯”輕笑，一張頗有些滄桑的臉因為皮子皺在一起顯得有些滲人。“你是說我們裏面出了‘聯盟’？那也是你的錯！既然你早看出有問題為什麽還要把我帶上去，我差點就和那群愚蠢的乘客一起說再見了！”

“當他把那副‘海盜牌’給你的時候你就應該發現不對勁，而不是現在，傑克。況且那艘‘希望號’上，應該沒有任何‘人’說再見——不，或許和你一樣從來沒經受過精神力受壓訓練的那兩個激進黨沒有逃脫掉。”他注意到對方臉色微變。

“看來他們真的說再見了……你意識到了，那是你的哪兩位朋友呢，傑克？”

傑克惡狠狠地盯了他一眼。“se，你今天的話真是格外多。”

沒有人問過标點符號願不願意成為标點符號。

有的符號有這個自覺，有的則沒有。任何東西，甚至是一粒灰塵，只要予以它情緒，予以它“生命”，它都會有不滿，想去改變令它不滿的現狀。

傑克微微抿了一口紅酒。“噢，這玩意真不錯，怪不得能流傳這麽久。”

他話音一轉，“你自己說說，我現在都安安心心當個不管事兒的小船長了，別說這艘小飛船，希望號那玩意我都開了幾十年，就是因為你這混蛋要搭我的順風也不會搞些破事出來……等等，我應該讓你滾遠點。你自己走吧，我就不送你了，記得下次別跑我的地界來鬧事。”

“你和他們還真是不一樣。”

他們？傑克聞言一愣。他又将目光落到了se身上，“怎麽說？”

“遇見了你的幾個朋友，或者說是同事。”他語氣平穩。

“朋友？同事？”傑克有些急促道：“你遇到誰了，知道代號嗎？”

“七。和黑色。”

“七哥！”傑克喊道：“老天你居然找到他了！他現在在哪！”

“我可不是你的哥哥，十一。”se的肩頭爬上來一只小不點。傑克雙眼瞪成一個圓，他有些小心翼翼道：“七……七哥？”

“我說了我不是你的哥哥。”他并不因身材嬌小就顯得柔弱，自帶一股氣場。好久沒聽見自己的名字，好久沒見到親人，傑克十分激動。“真是我七哥！”

帝都。屋內上座不是往日的大學士，親王殿下正帶着他的新寵落座。

“親王殿下。”底下一位位學士向座上之人行禮。

莉娜擺擺手，“先生們快起來吧。大學士不在？”

“大學士最近身體不太好。”

“也是，畢竟年紀大了，不定哪天就醒不來了。”果然是鼻子靈的人，這麽快就反應過來了。內閣已經不是以前的內閣了。當他們開始妥協，一切就都變了。

軍隊被戰争牽制，邊界的消息與中央星系斷絕，這些地方也藏不了什麽軍事力量，塵埃人的秘密她也知道了。

如果是他哥哥，或許還願意看在“新時代”的面子上維持平衡點，保留這些礙事的家夥。可是她不一樣，她是任性無理的莉娜，不願意成為暴君，但絕對不想與人分享權力的莉娜。

權力是令人上瘾的東西。這件事在她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

她可以憑借這東西随意地搶走別人的玩偶，在她大發慈悲還給人家後得到誠心誠意的謝意。是的，大發慈悲。

擁有權力，于是可以大發慈悲。

哪怕當初對亞克斯的種種遷就，也是她願意。只要她擁有權力，想要成為怎樣的人就成為怎樣的人。她想要獨屬于自己的權力，不允許任何人涉足。亞克斯也不可以。

“莉娜，看見那只小狗了嗎。”

我看見了。

“它叼走了你最喜歡的玩偶，現在，你可以對它進行宣判了。”

死刑。

學士們退了出去。

“他們是在玩我？”莉娜問自己。

亞克斯看了她一眼。“我想他們是真的不知道，僅僅知道每年都會有一些灰色賬務。莉娜，看來你的父親比你想象中要強勢□□一些。”

“對啊，我都差點忘了。一開始就是他教我，要把權力完完全全地握在我自己手裏的。”他又怎麽可能是外面傳頌的那樣——“承襲了上一輩的寬厚、主張民主的聯盟之主”——這樣的人呢？

莉娜深思片刻。

亞克斯看着她垂頭思考的模樣，有些失笑。

這個所謂的聯盟時代，還真是完完整整地承襲了舊時代的美麗。

鬧了一圈，再次回到了原點——這就是所謂的循環。

“這個世界，是循環往複的。無論是粒子、能量，或者是人類社會中的勢力、因果。新的生命替代舊的生命，然後重複他們走過的路。”他的朋友se說過，他很喜歡這句話，來自于那本荒唐的《拾遺》。

“我很喜歡這本書，因為作者的想象力很豐富。豐富得就像這個真實的世界一樣。”

亞克斯想到這，伸手摸了摸莉娜的頭。

盡管是往複的，但同時，也有着不斷前行着的力量。這股龐大的力量，并不允許莉娜去阻止它的前行。

莉娜正在思考，突然感到有人摸了摸她的頭。

她忽的起身，一腳踹了過去。

人聲鼎沸，燈紅酒綠。se穿過人群走到裏面的包間。

“這裏很吵。”他對着裏面的人說。

“大隐隐于世，se。”傑克揚起笑容，“感受到外面這股力量了嗎。這是人的情緒在發酵，它們在賭桌上發洩着自己。噢，多麽美妙。”

“所以你的屬性設定是變态嗎？”se坐下。

傑克有些驚訝，“你現在連屬性設定這回事都知道了？看來白老頭告訴了你不少東西。他現在還在外面嗎？”

“不知道。或許趁着爆炸假死，跑到更遠的地方去了。”

七七正在進行芯片系統的轉移，傑克給他找了一副新的軀體。

se感受着房間裏奇異的氣場變化，想到什麽，開口問道：“你就是在這樣的地方‘安安心心混日子’當個雅努斯的嗎？”

“你越來越會嘲諷人了。說實話，剛才我剛看見你還真沒有認出來，那氣場太冷了——等等，我是說，你一直很冷，但是之前冷得很怪。”

“你的修飾詞很奇怪。”

“我的修辭學一向不好，我懷疑是當時程序設定出錯了。也可能是老十害怕我這個老幺出世搶了哥哥們的喜愛刻意的。他一向這樣自私，自私得跟個聯盟狗一樣。”

se頓了一下，“我收回我的話。你的修飾詞用得很好。”

傑克一張老臉上因為笑容太多也年輕了起來，“哈哈哈，謝謝。也不知道當時為什麽給我一副中年人的模樣，多半也是老十這個壞家夥。噢，我怎麽廢話也多了起來。看在你把我最愛的七哥帶來了我也不和你計較了，說吧，來找我什麽事。不會是特意來把我哥送回來的吧？”

他垂眸，“不是。”

傑克給了他一錘子，“這什麽表情，人精似的玩意還是扮演好你的商人本色，多露出一點奸詐的表情。這表情真醜。”他突然想到什麽。“該死！這表情我明明見過的，怎麽，等到你的小雪了？”

沒等到回答。

“有消息了？或許是……不太好的消息？沒事，se。天大的事你也可以改變的。相信你的陰險狡詐。”

還是沒有等到回答。

“顯然她沒有什麽大問題，否則你也不會好好待在這裏。要我說當時你就不該老老實實地答應那些聯盟狗，完事兒了就該走人啊！聯盟知名的大騙子怎麽能……”

“我把她送回去了。”se打斷他。

“我把她送回去了。”

再一次。

傑克一時有些淩亂，“什麽意思？噢我的芯片要炸掉了，讓我處理一下……等等，你的意思是，你等到她，然後又把她送回去了？”

異樣氣氛的沉默。

“好的，我明白了。”傑克深吸口氣，“你的腦子沒出毛病吧？就算你有什麽擔心的事，完全可以把她送到我這裏吧。”

外面突然傳來咒罵聲。

“好吧，我這裏環境是不太好……但是我們有的是地方讓她健康成長。就像你一樣。”

“就像我一樣？”se不禁輕笑了一聲。

“好吧，我也不想小雪長成你這樣，你長得實在太醜了，不及我的萬分之一。”

“滴”的一聲傳來，名為“七七”的小機器人重新成了一顆蛋，一旁俊美的“七先生”重新活了過來。他睜開眼。

“七哥！”傑克興奮地沖過去。七先生伸手阻止他的靠近。

“所以，你們誰來告訴我，你們口中的‘小雪’和我的小主人之間，是什麽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