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過小年了

時光如梭(笑,好像初中作文啊),轉眼就到了小年。

以前陳進過小年很少在意,都是嬸嬸張羅好供品,叔叔領着自己和堂弟拜拜就好,而且兩個少年的心思從小到大都在糖果上,從沒有注意過過程如何,到後來自己參加工作就很少在小年之前回家,也不知自己失蹤後叔叔嬸嬸怎麽樣了,希望他們都過得好,能夠記得自己,但是不要太過思念。

清早,劉爹就領着陳進去祭祖。按理說陳進是義子,不應該進祠堂,可是村裏這樣的規矩本就可以通融,劉爹是裏正,只有陳進自己一個義子,村裏也就默認了他的資格。

祭祖的時候,陳進還看見了祥子,可能前段時間他一直在忙成親的事,或者是心裏有芥蒂,祥子從送日子那天就沒再跟陳進見過面,現在一見,居然面色憔悴了許多,隐隐有些黃瘦,祭祖是件正經事,兩個人也沒有打招呼,陳進對祥子隐約有些愧疚,倒是阿華朝陳進擠眉弄眼了一番。

上香,跪拜,儀式并不複雜,很快就完成回家。

小年要掃塵,牆壁臘八已經清掃過,所以這一次只是把碗碟清洗幹淨,桌椅也擦得一點灰塵都沒有,全家總動員,連肅王都被陳進支使用清水把碗筷沖刷幹淨,小乾還是在院子裏掃他的一畝三分地。

人多力量大,很快家裏就煥然一新,陳進滿意地拍拍手,說道:“今天幹活都很賣力,中午做好吃的犒勞大家。”

果然,中午餐桌非常豐盛,九轉大腸、紅燒肉、老鹹魚、醋溜白菜、老醋花生、西紅柿湯、紅油拌白菜心,還蒸了一挂香腸拼盤,劉爹也拿出自家釀的米酒,小乾興奮得在一邊拍手歡呼,衆人紛紛拿碗筷,開吃。

肅王殿下,啊,不應該這麽叫了,在這個農家小院子裏,沒有了肅王這個泥塑,有章肅這個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雖然他臉上還是淡淡的沒什麽表情,卻會偶爾在別人高談闊論時發表幾句言論,甚至有一次小乾因為淘氣被他拎起來揍了一頓屁股。模糊了肅王身份的章肅,也被這個只有一個正常人——周神醫自诩——的不正常家庭接受。

下午,喝醉了的章肅劉爹周神醫都睡下了,小乾也因為偷吃了許多醉棗也睡得像頭小豬,陳進自己一個人把剩餘的活幹完,泡一壺茶,坐在桌邊。這幾個月的生活仿佛是在夢裏,假如夢裏也是這麽清醒無比。

很久沒有想起叔叔嬸嬸了,陳進抿一口茶,忙于生活,忙于改變,也忙于,遺忘。

不是不思念,雖然自從跟他們一起生活,兩方就一直小心翼翼保持着安全的距離,但是因為有堂弟的緩沖,叔叔嬸嬸也都是善良的實在人,生活還算是舒心,感情上的距離,不是能輕易改變的。或者曾經,羨慕過堂弟,在他因為做錯事被叔叔拿掃把追着打的時候,在堂弟在嬸嬸面前撒嬌的時候,在他能夠在家裏肆無忌憚發脾氣的時候,陳進的心裏都是羨慕的,這樣的事,在那個家裏,永遠不會發生在他的身上。正如當初在嬸嬸面前坦誠性取向的時候,在他的內心裏,大概被叔叔打一頓,被嬸嬸哭鬧才是他所期待的正常情況吧,即使他會因此遭受更多的困難,可是叔叔只是抽悶煙,嬸嬸也只是自己藏起來偷偷流淚,也許在正常的家庭裏也會有開明的父母,可是在這個家裏隐約有種隔閡,永遠擋在中間。也許他們的反應是出櫃的人最希望出現的情形,但在陳進的心裏,那是不能拔除的刺,是遺憾,而如今,更将是一生的遺憾,再沒有機會能承歡膝下,再沒有機會對叔叔嬸嬸說一聲謝謝,也再沒有機會,對叔叔說其實我也想被您揍一頓被您罵一通,再沒有機會讓時間把隔閡填平,把距離拉近,陳進一直希望,終于有一天,自己能夠真正的成為他們的孩子,真正的。

每次想起來的時候,心裏都是隐隐的痛。自己帶來的傷害,會在那個家裏停留多久?會讓大家的生活發生多少改變?

不是不思念,只是不敢,陳進趴下頭,眼淚從眼裏滑下來。

西屋的門卡啦一聲,一看原來是章肅,陳進忙低頭,偷偷擦擦眼睛,擡頭笑道:“阿肅你起來了,頭難受嗎?”

章肅道:“嗯!不。” 一個字都不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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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進給他倒上茶,兩個人無語對坐,陳進的傷感算是徹底沒有了,任誰對着那麽一張冷冰冰的臉都很難保持婉轉的心情。

坐了一會,陳進站起來說道:“天不早了,晚上還要祭竈,我得去做點糖,小乾醒了也要吃一些。”逃跑似的走了,背後章肅的目光如影随形。

外面零星的響起鞭炮聲,家裏的祭竈也開始了。

劉爹擺上早就準備好的糖和棗糕擺上,點上香,領着陳進跪拜。

偷偷擡頭看看,跟印象中的竈王爺的畫像好像不太一樣,陳進記得好像只有一個老頭,旁邊花花綠綠五花八門的人物花卉之類,這裏的是一男一女兩個人,陳進暗笑,原來神仙也講究男女搭配幹活不累,自己都忍不住想要笑,劉爹回頭瞪了陳進一眼,轉回去嘴裏念叨着小孩子不懂事,竈王爺竈王奶奶不要怪罪,給你糖甜甜嘴,上天不要亂說話等等,陳進忍得好不辛苦。

念叨完了,把畫像揭下來,拿點糖在竈王爺爺和奶奶的嘴邊擦了擦,跟一個麥稭紮的四條腿似犬的東西一起燒了,劉爹說這是給竈王爺的馬,讓他們上天走得更快一些,燒着的時候,陳進在外面放了一挂鞭炮,祭竈就算完成了。

祭竈後就是蔔歲,陳進從來沒有聽說過的習俗,劉爹事先囑咐好,出門的時候要說吉利話,遇見人要說吉利話,沒有別人也要說吉利話,總之只要一張嘴,就得是吉利話。戰戰兢兢跟出門,陳進張了張嘴,沒詞兒,愣是沒敢說什麽,倒是劉爹自言自語今冬雪下得厚,明年準是五谷豐登,這草垛這般大,準能喂得豬肥牛壯……

路上遇見幾個人,也都不多說話,點頭招呼,但是嘴裏也都念叨着一些祝福的話。

聽了一路的吉祥話,劉爹滿意地回轉,還用殷切的眼神看陳進,意思你也說兩句吧,陳進期期艾艾,啥也說不出來,最後只得結結巴巴說道:“明,明天,是個好天氣。”羞愧地低頭,腦子不轉彎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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