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容與的前世

遲來的午餐快三點才開始,容與沒吃過小蝦米,卻第一次覺得小蝦米這東西好吃的過分,加了醬油蒸得非常新鮮,粥直接吃了三碗,撐得直打困,在堂屋時轉了好了陣才消食,眯着眼爬上床,剛躺下,痛得吸口氣。

應荀恰好走進來,手上拿着一瓶藥油,坐到床邊,拍拍容與的腰:“轉過去,我給你擦擦,要不明天得青了。”

容與瞬間臉紅了,诎诎伸出手:“我自己擦。”

應荀挑挑眉頭:“你确定自己的手能伸到?”

“可以。”

“可以也揉不了,不揉熱,這藥沒用。”

“我,我……”

“那找爸爸來給你擦。”

“還是算了,你來吧!”

容與話落,翻身把頭埋在枕頭裏,耳根紅得似要滴血。

今天去賣的冰飲兩只鍋都只裝了一半,主要是怕賣不完,但是依今天的情況來看,想賣更多一些并不難,所以他們商量過後,明天繼續加大量,于是今天又加多幾盆冰,房間裏非常涼快。

容與昨晚沒睡好,氣溫合适,應荀揉着揉着,他就睡着了,打着小呼嚕。

應荀揉完後才發現,看着熟睡的人,伸手想碰碰他臉,聞到一股藥味,便縮回來,給他蓋上被子,離開房間。

大堂屋裏容遙剛洗完澡,正在擦頭發,看到應荀回來,告訴他可以去洗澡。

“不了,我去弄點硝石回來。”應荀回道,天太熱,硝石成冰後,融得也快,得不斷地加硝石,之前弄的三包都快用完了。

“啊,我也去吧!”容遙一聽他要過去弄,放下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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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就三袋,我很快就能回來。”

“遙遙別去了,我跟小荀就可以。”

容爸從房間出來。因為用冰多,這些孩子把他們房間也堆滿冰盆,能用的瓶子、壺、鍋都裝了涼白放在硝冰上面制作冰塊,弄得房間非常涼快,他都不想出來了。

也幸好這幾天農活不多,早上去采采桑葉回來喂喂蠶,也沒什麽事幹,享受兩天。容爸覺得再享受下去,他骨頭都鈍了。

“爸,你不是剛從田裏回來嘛,休息吧!”容遙揮揮手,去拿草帽。

“今天跟你媽只是去看看田,打聽一下水庫什麽時候放水好插秧,也沒幹什麽,快回房休息一下,晚上給你爸做個紅燒肉,”容爸起到那兩斤肥肉,口水都流了:“我去幫小荀還快點呢!”

“成吧,爸、小荀辛苦了,”容遙打個哈欠:“晚上弄好吃的。”

火辣辣的天氣兩個大男人拖着三輪車往隔壁村去,時不時聊聊應荀的蠶絲大業,容爸還是有些擔心的,畢竟是家裏所有存款。

應荀本身口才就不錯,再加幾十年的商場闖蕩,說服容爸并不難。

兩人一邊走一邊聊,又說到應家事。容爸一直想不懂,應家怎麽對小與那麽狠心,回來那天,真是被人架着送回來。但他沒辦法指責應家,畢竟是自己兒子占了人家十幾年便宜。

“應家老爺子不喜歡容容。”應荀也是上輩子才知道的。

從應媽媽嫁入應家,應家老爺子就不喜歡她,更沒少為難,特別是回應家老宅裏,臉色都沒好過。其他人自然看碟下菜。應媽媽會忍,可容與稍長大一些後,根本不會藏心思,每次碰到老爺子為難應媽媽,都會勇敢站出來對抗。

像只小老虎一樣保護媽媽,對老爺子龇牙,也因此被應老爺子讨厭。

應老爺子三個兒子,不缺容與一個孫子,換子事發生後,他就迫不及待趕人。

應爸是孝子,應媽是好媳婦,只有犧牲容與。

應荀每想到這些事,就心疼容與。

應荀并沒隐瞞這些事,都一一說出來,他在這個家長大,他知道爸爸不會把應家不好怪到他身上。

容爸聽着應荀的話,擦把眼淚,有錢人家也不好過,不過小與回來了,也是好事。

兩人花了半個小時走到硝石山,又挖又戳的,弄了滿滿五大/麻袋。等他們回來時,大家都開始做晚飯了。

濃郁的肉香味飄出來,容爸和應荀還沒進院子就聞到了,拉着三輪車進去,就看到容與跟容遙正在挑綠豆、紅豆。其實客人更喜歡綠豆冰,畢竟解暑,只有小孩喜歡吃紅豆,但是他們家綠豆有限,只有兩樣一起賣了。

“回來了,快去洗洗,等下開飯了。”容媽聽到聲音從廚房伸出頭,看到兩人灰頭土臉,衣服都白了,不禁止笑了,“小與,去給哥哥拿衣服。”

容與:“……”

應荀:“……”

“媽,我比他大。”容與氣呼呼道。

“明明我比你快出生,叫哥。”應荀聽到容媽媽的話,笑了。

“才不是。”容與起身,往房間走,跟氣鼓鼓的青蛙似的。

容遙輕笑,也跑回屋幫容爸拿衣服,實在是兩人身上太髒了。

容家今天的晚飯是容與來這裏後第二次這麽豐盛,第一次是他剛回來那天,有豬肉和雞,這次是豬肉和蝦米湯。

大家吃得高興,卻突然發現,應荀沒碰肉。

容媽媽給他夾了一塊,說道:“怎麽不夾?今天你們三人可是大功臣,媽媽早早就享你們的福了。”

應荀無辜道:“小與說我今晚不準吃肉。”

刷一下,三雙眼睛看向容與。

容與:“……”

“想我辛辛苦苦賣冰飲,還把兩百公斤重的物、不,人帶回來,卻沒半點獎賞。”應荀輕嘆一聲,特別憂郁的樣子。

“噗,小與,小荀的意思是,你快給我夾,你不夾我不吃。”容遙搖頭晃腦嘻笑道。

“不吃就不吃。”容與輕哼一聲。

然而真看到應荀不動肉,容與最後還是忍不住給他夾一塊。

得到應荀一聲輕笑,氣得他差點把碗扣應荀臉上。

容與中午本來就吃得飽,容與晚上還是吃了三碗飯,又撐壞了。

應荀拉着人在院子裏消食,聽着身邊的哼唧哼唧打着嗝,心疼又無奈。

今天天氣不錯,雖然房間裏有冰盆涼快,但大家還是在院子鋪了木板,躺着看星星,聽着容爸講他當兵的故事。

容爸當了十幾年兵,出任務無數,戰也沒少打,不過後來裁軍時,想到只有一個人在家的容媽,就順勢退伍了。

應荀跟容遙從小聽,倒沒覺得驚奇,反而是容與第一次聽,容爸回憶裏的槍林彈雨讓容與不斷地小小驚呼着,給足容爸成就感。

容爸聽着容與的驚呼,越說越來勁了,嘴角笑容沒下去過。

小時候小荀和遙遙也會這樣驚呼着,可是越來越大後,再沒這些反應了,讓他失落不少。小與的捧場,讓容爸仿佛又找回當初那種被崇拜的自豪感。

聽故事,絕對少不了零食,容與聽得出神,手順勢摸到褲兜裏,摸出一顆大白兔,正要拆開往嘴裏塞,被應荀抓住手。

“你現在肚子還是鼓鼓的,還吃東西,今晚該睡不着了。”應荀無奈小聲道。

“只是一顆糖果。”容與不服道。

“吃完糖果你不喝水嗎?乖,聽話,家裏沒消食片,明天再吃。”應荀說着,想拿過容與手上的大白兔包回糖紙。

容與當然不願意,動手跟他搶,可他那點力氣跟從小種田、時不時背麻袋的應荀沒法比,一只手就制住容與,氣得容與伸頭就想咬人。

兩人的動靜驚到一邊看星星一邊回憶的容爸,轉頭看到應荀正一只手扣住容與兩只手腕,另一只手正按在容與額頭上,防止龇着牙的容與撲過來,一時樂了。

“這樣就被制止住了?小與的力氣還得練練啊!”容爸樂呵呵。

“他就是一只大蠻牛。”容與氣了,手、腦袋都不能動了,開始動腳,縮起來踢向應荀,第一腳沒踢中,又被壓住,氣得容與冒煙。

“哎、哎,這可只是木板,等會摔下來你兩個都得慘。”容遙看着木板嘭嘭響,連忙提醒道。她明天還指着兩人去做生意呢,要是都摔壞了,她就賺少了。

“好了,好了,小荀放開小與吧。”容媽媽拿着蒲扇拍拍應荀,把容與解救出來,容與身體剛自由,一腳把應荀踢下木板床。

容媽驚呼一聲,看應荀爬起來,笑了,又用蒲扇輕拍一下容與,說道:“下次別這樣了,下面有石子傷到哥哥怎麽辦?”

木板床離地面不高,約二十多三十厘米左右,雖砸不壞人,嗑到石頭也是痛的。

容與哼唧兩聲,算是應了。

應荀起來拍拍身上的泥,正要上床,容與一個大字攤,把一米三左右的床板全占了。意思很明顯:不準上來。

“小荀荀,上啊,打倒惡霸小與與。”容遙在一旁加油吶喊,又對容與喊道:“小與與,守住陣地,讓侵略者知道,什麽是社會主義的拳頭。”

“你幫誰呢?”容媽樂了,正要坐回椅子裏,一滴冰涼的水滴落下來,接着兩滴,三滴……

“下雨了。”容爸坐起來,看看天空,星星果然暗沉不少。

“快收拾東西回屋裏睡。”容媽催促道。

容遙震驚,看看天空,伸出手,一滴水落在掌心,瞬間傻眼,哀嚎道:“我的錢,我的一毛一毛的錢,這雨不會下到明天吧!”

“應該不會吧!”容與也爬起來,對于賺錢這事,他也很上心的。

“別愣着了,快收拾東西。”容媽已經把椅子往屋裏搬了。

容爸也趕緊把床板往小堂屋搬,這木頭碰水容易腐爛。

一家人一個回合沒搬完,嘩啦一聲,傾盆大雨落下。

把幾人衣服都弄濕了,這才搬完東西回房。

容與雖只有兩套衣服,夏天熱,衣服洗完一吹就幹了,這讓他不至于會沒衣服穿。可是回房後的容與才記起,自己衣服還在外面。

“怎麽了?”應荀看他沒動,問道。

容與的衣服不至于全濕,但打濕的地方也占了衣服一半,半貼在身上。這時的布料很差,屬于用力一點就能扯爛的那種,穿在身上會有點透光。

應荀微移開目光。

“沒什麽。”容與把衣櫃關上,往床邊走。

應荀眸色一暗,他想到回來這麽久,只看到容與穿他留下的兩套衣服,行李箱從沒打開過,他這是寧願濕着,也不肯碰那個行李箱的東西嗎?

“我還有兩套新衣服,都沒穿過,我拿給你。”應荀知道容與心底有傷口,卻從不知道被傷成這樣,連應家帶來的東西都不願意碰了。

“我不要。”容與搖頭。

“是爸媽做了給我上北京穿的,不是應家的。”應荀回道。

“那拿來吧!”容與理所當然道。

兩人在屋裏的對話,透過輕掩的門,不輕不重傳到外面,容媽恰好拿着容與曬在外面、已經被打濕的衣服進來,本來想着放在小堂屋晾的,卻沒想到聽到這些話。

容媽媽眼眶紅了,小心翼翼把衣服挂在小堂屋裏,轉身離開,輕手輕腳把小堂屋門關上,回到房間就跟容爸說起這事。

容爸聞言,沉默許久才把今天應荀告訴他的話跟容媽說了。

“都怪我,一點也沒注意到。”容媽拍自己一下,眼淚撲哧流,她之前看到容與穿應荀的衣服,以為他是因為要幹農活才不穿他以前的衣服鞋子,沒想到是這原因:“他第二次回來時,穿的都是小荀的舊鞋,我怎麽就不放心上呢!”

容媽覺得自己太虧欠容與,什麽也沒考慮過。

“我們也沒想到應家的關系這麽複雜,別怪自己。”容爸安慰着容媽,他也疏忽容與了,想了想,說道:“明天也沒什麽農活,早上去摘完桑葉,我借輛自行車帶你去鎮上給他買兩套衣服。”

容媽聽着容爸的話,這才好受些,可是眼淚還是沒控制住。

她的小與怎麽那麽命苦。

容與穿上應荀的新衣,不,現在是他的新衣服了,轉兩圈,還行,雖然大些,可是穿着舒服。

容與爬上床,正要抱着被子醞釀睡意,被應荀推了推。

“幹什麽?”

“上藥。”

“怎麽還要上藥?”

容與不滿了。

“明天還想不想去鎮上了?”應荀挑眉。

“去!”容與悶聲道,翻身,翻好。今天下午擦完睡醒後就沒怎麽痛了,這藥還是有用的,可不能因為屁股青了,明天去不了,那就虧了。

應荀笑了,小屁孩,理所當然了。

難得擦完藥容與還沒睡,應荀吹滅油燈上床,小屁孩兩下翻身,中間隔出一條楚河漢界。

應荀無奈一笑,閉上眼。

他體力不錯,可這一天下來也累得厲害,迷迷糊糊就要睡着,身邊的人卻還在時不時翻身,這是中午睡多,晚上睡不着了?

應荀打個哈欠,轉過身,看到對面黑乎乎的,只能勉強看到人形。

“不睡嗎?”應荀帶着困意問道。

“睡不着。”容與知道明天要早起,可他還是非常清醒,一點睡意也沒有。

“那怎麽辦?”應荀問道。

“你睡你的,晚點我就能睡着了。”容與嘀咕着。

“可是你一直在翻床。”

“我又不是死人,睡不着,肯定會翻啊!”

“你翻了,我睡不着?”

“那怎麽辦?要不你打地鋪?”

應荀樂了,想了想道:“人累就能睡着了,要不你到外面跑兩圈?”

容與怒:“外面下雨呢!你怎麽不到外面跑兩圈?”

“又不是我睡不着,”應荀繼續打哈欠,快撐不住了,說道:“你三十秒內別翻身,我就能睡着了。”

“真的?”

“嗯!”

“好吧!”

容與果然不動了,阖眼心裏默默數着,意識慢慢模糊,睡了過去。

應荀聽到平緩的呼吸聲,嘴角挂上寵溺的笑意,拉過被子給容與蓋上,也跟着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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